094 西南戰區六——魏長河的往事(

“誌和!誌和!”帳篷裏傳出來一陣叫喊,正在收拾馬匹魏誌和趕緊放下手裏活兒衝進帳篷裏。

“怎麽了?出什麽事兒了?”

“五嬸子,五嬸子……”長河娘話還沒有說完,眼淚就簌簌的往下掉。

“五嬸子怎麽了?”魏誌和看到在帳篷的那個角落圍著一群人,衝上去就把人去扒開,就看見五嬸子躺在那裏一動不動。

“五嬸子,五嬸子!”魏誌和輕輕的呼喊著躺在地上的老人,觸手一片冰涼。這一位苦了一輩子的老人,就在這座簡易的帳篷裏走完了她的最後的路。

魏誌和的心裏非常難過,他想到五嬸子給自己做的玉米餅子,想到了五嬸子歡快的笑臉,還想到了這位老人家這一路上不下幾十次的問,誌和,我們到了麽?

她最終還是沒能離開自己生活了一輩子的地方,或許她的心裏也不想離開這裏。

帳篷裏到處都是抽泣的聲音,魏長河自己卻怎麽都掉不出一滴眼淚,輕輕的把被子蓋到了五嬸子的頭上,轉身出去。魏長河走到帳篷外麵,天空陰沉的像是要塌下來一樣,呼吸都感覺到困難。他心裏明白,這一路上或許還要死人,或許一個人也活不下來。風夾著雪,不停的衝刷著魏誌和,像是在嘲笑他。

過了許久,三叔走到魏誌和的身後,“誌和,我們把五嬸子埋到了一顆大樹下,做了記號,等我們回來的時候,再把老人家給搬回去。”

“嗯,都準備好了麽?”魏誌和的語氣出奇的平靜。

“都準備好了。誌和,心裏有事就不要憋著,哭出來吧,哭出來也許會好受一些。”

魏誌和沒說話,從自己的兜裏拿出煙袋,卷了一支煙放在嘴裏,掏出火柴,手在不停的抖,一連劃了幾根都沒有點著。隻好把煙又從嘴裏拿出來,把自己臉上的冰渣子抹掉。

拿出那本寫著三十七口人名字的小本子,魏誌和用筆在五嬸子的名字上重重的劃了一下。

“出發。”

雪比昨天還要厚上幾分,魏誌和牽著馬走在隊伍的最前麵,向著前方堅定的邁出。

也許是第一天就死了人,整個隊伍都死氣沉沉的,就連最調皮的孩子都窩在自己母親的懷裏。隻有馬粗重的呼吸,還有踩在雪上的嘎吱聲,就連平時歡實的獵狗,也老實巴交的跟在自家主人的身後。

今天的運氣比較好,不用再像昨天夜裏那樣露宿在雪地裏,前麵探路的人過來說,他們在前邊找到了一個山洞,在背風處,很安全。

這個好消息讓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就連馬都感覺到了自家主人的那種急切的心情,步子也快了幾分。

快要到達那個山洞的時候,伴著風聲傳來了一陣吼聲。

魏誌和示意隊伍停下來,仔細的聽著這個突兀的聲音。暗道一聲不好,趕緊讓所有人下馬圍成一個圈,讓馬匹在跟著他們也圍成了一個圈,把老人婦女和兒童圍在中間,拿著獵槍的男人,端著上了膛的子彈站在最外圍。

“吼——!”這一聲吼更是清晰。

“糟了,遇到麻煩了。”魏誌和端著槍,仔細的盯著前麵。身後的馬匹也感覺到了危險,在不安的躁動,還有小孩兒的哭聲,也跟著一起。魏誌和示意幾個人去安撫馬匹,自己繼續盯著前麵。

一顆帶著斑點的豹頭,從樹枝的邊緣露出來了。八天了,這八天來這頭豹子隻吃過兩隻被凍死的小鳥,現在終於看到食物了,還是這麽多。

雖然樹底下的那些人手裏拿著獵槍,黑黝黝的槍口足以讓以前的它止步不前,但是現在,什麽東西也阻擋不了它了。有這麽一句話,在生命麵前,一切生物都是平等的。

那隻豹子在樹上觀察著,身子匍匐,後退微躬,隻要一有機會隨時可以發起攻擊。

魏誌和緊緊的盯著前方,大雪將這裏的一切都掩埋了,但是還會有哪些餓急了的野獸會衝出來,而且他們要比平時遇到的野獸更加可怕。魏誌和感覺到自己的手心在冒汗。

“啊——!”一聲慘叫讓所有人的神經差點崩斷,一頭豹子將一個年輕的獵手的半邊腦袋咬在自己的嘴中。那聲慘叫就是從他僅剩下一般的嘴裏發出的。

“砰砰砰”沒有人在這個時候留情,豹子的眼睛裏最後一眼看到的是半個雪淋淋的腦袋,驚恐的眼神,以及數支冰冷的槍口。

“兜兜,兜兜。”被咬掉半個腦袋的年輕獵手是李叔的兒子,小名叫兜兜。李叔把手裏的的獵槍扔掉,抱著僅剩下半個腦袋的兒子。

血肉模糊的傷口,讓所有人看了都觸目驚心,看都不敢看。**在風雪中白森森的骨頭,一顆眼珠子掛在外麵,被豹子撕咬過的地方,可以看見血在慢慢的結成冰,透過血窟窿,清楚的看到兜兜的喉結在蠕動。

“爹,爹。”兜兜的手緊緊的抓著李叔的胳膊。

“我在呢,孩子,爹在這兒呢。”李叔用手想要將自己孩子臉上的那塊肉給粘上,總是無功而返,他的手上,衣服上都是自己孩兒的血。

“爹,我冷。”

“不怕,啊,不怕,爹在這兒呢,咱不冷啊,爹抱著你咱不冷。”李叔的臉上掛滿了冰凍的淚珠,手忙腳亂的把自己的棉襖脫下來,包裹在兜兜的身上,緊緊的將兜兜貼在自己的胸膛。“兜兜,咱不冷啊,爹在呢,爹在呢。”

如果說,五嬸子的死,讓整個隊伍傷心,那麽兜兜的死讓整個隊伍都感覺到了恐懼,無法掩飾的恐懼。

隊伍還要前行,原本就沉默的隊伍,更加沉默,肆虐的狂風更加的猖獗,在勸說著人們回去。

李叔就那麽抱著兜兜,一步一步的跟著走,頭發散亂,身上滿是血汙,嘴裏還一直念著,“兜兜,爹在這兒呢,咱不冷。”

魏誌和默默將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那頭被打的千瘡百孔的豹子,也被拖了回來。

拿出那個本子,在兜兜的名字上麵畫了一個記號。

這是第二個了,兩天時間,三十七個人隻剩下三十五個了,所有人都在擔心,下一個會不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