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震驚,覺得哪裏不太對,有些不安。
但王九穩如泰山,頗有些無奈道:“老太太還有植物學博士學位,偏門愛好,老愛往山裏跑。”
蔣秋:“是嗎?可是我們還查到老太太曾經也插手過周善人養女的撫養之事,隻是她當時在首都,等她過問的時候,那個女孩已經同意被周善人收養,她很失望,但沒法改變撫養手續,隻是委托相關官員仔細確認周善人的事,務必確認他是一個值得托付的人,在那個女孩失蹤後將近一年,剛從國外公幹回來的她輾轉得知了這件事,特地推掉繁瑣的工作返回霖市,一個月後,她帶回了一個年紀與之相仿的女孩,並確定了撫養關係,那個女孩還重新取了一個名字。”
不同於其他人的議論躁動,王九比一潭死水還寂靜,隻是道:“跟我說故事?”
那語氣,優柔,略帶埋怨。
蔣秋:“如果王女士想聽故事,我也可以說一下這個女孩的故事,女孩本跟她母親姓周,但沒有名字,因為父不詳,其實本來她的母親周苗本來有有一個丈夫,但那個丈夫生了一場重病去世,他的夫家不承認這是他的孩子,因為當時兩人結婚前,周苗已經有孕,並且因為周苗社會關係複雜,跟村裏很多男人有染,村內村外包括很多城鎮上的人都知道這件事,所以村裏很多人都喊那個女孩周小雛。因為這個羞辱性的名字,女孩從小就被排擠,造就了十分陰沉怪異的性格,等到了年紀去鎮上上學後,還被同學喊成小怪物。我們問過當時她所在小學的老師,他們都評價這個女孩性情古怪且殘忍,有一次校門口有一隻狗被過往的車輛碾壓成肉泥,當時很多大人小孩都嚇壞了,小孩子都哭了,唯獨這個周小雛沒半點感覺,還好奇站在小狗血肉模糊的屍體邊上看了很久,許多家長都覺得她很危險,請求學校開除她,那時隻有一個頗有身份的人替她說話,最後學校才沒有開除她。那個人就是當時正好在學校目睹一切的林姿教授。”
王九手指撫摸眼瞼,“這個女孩確實很危險,那些家長也情有可原,老太太可能有些過分了。”
蔣秋:“但不可否認林姿教授對這個女孩好得過分,怕她在原來的學校受排擠,用關係將她轉到了隔壁鎮小學,還給了她的母親周苗一大筆錢,希望周苗離開那個村莊到鎮上生活。”
王九:“老太太本來就是個好人,不過你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呢?”
蔣秋:“那麽,王女士是否認為這個好人會為了這個女孩為謀殺周善人?”
場麵倏然死寂。
梨亭留意道王九臉色頓住了,似乎保留很久,後麵才慢悠悠問蔣秋:“這有什麽邏輯?”
蔣秋:“沒有,所以我需要問王女士另一個問題——你在改名成王九前,是不是叫周小雛?”
“如果你是,那麽,那個小女孩才用的粉紅發卡是不是你的?”
如果此前餐廳那一出,蕭絕等人一定以為這個蔣秋在放屁,可有了此前王九毀三觀般的人設坍塌,此時,尤其是蕭絕跟嚴宴庭兩人都下意識想到…蔣秋所言,恐怕都是真的。
所以,王九不止是王九。
她還是周小雛。
她的過去……原來是這樣的嗎?
“如果我說是,你又要繼續問我什麽呢?”王九突笑問。
蔣秋:“感謝王女士的坦誠,那最後一個問題——林姿教授的身份證跟你的發卡為什麽會落在周善人的屍體坑中?並且,我們調查過,狼類雖然有將吃不完的食物挖坑埋起來的習慣,但那個坑並非野狼的挖掘習慣,它範圍太大,並且掩埋習慣不符合,反而像是人類所為,而且是人類利用鏟子這類的工具所為。”
王九貼靠了下椅背,似乎認真思索了下,“你是懷疑有人謀害周善人,並且殺人埋屍?”
蔣秋:“目前所有的證據指向都在此,不知道王女士對此有什麽看法跟懷疑,畢竟那也是你的養父。”
王九皺眉,似有些難以啟齒,“那…一定是一個成年人才有的能力吧。”
意有所指。
蔣秋:“你的意思是?”
王九:“老太太,她…當初也是好意,她不是故意的。”
她的意思很明確了,眾人目瞪口呆,幾乎都難以置信盯著她。
“你放屁!!”在座好些人站起來,比如陳秀娟等醫療界的大佬,以及在場跟林姿相交數十年的老友,個個暴怒,要麽質問。
“阿九,你是不是昏頭了?”
“阿九你好好說話,還是有什麽苦衷?”
“苦衷什麽!就知道你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你!”
“王九!你太讓我失望了!”
“你怎麽能這樣!”
這群人都是看著王九長大的,要麽就是林姿的學生或者受過她恩惠的人,他們跟宋林兩家不一樣,對於林姿的選擇,他們多數隻能支持,後來見到十五歲時到首都的王九,還個個納悶那兩家有什麽不滿意的,這樣的女孩子簡直就是所有父母心中的女兒模板。
這些年,他們就是王九最原始的人脈。
有些人甚至是王九求學跟從醫過程中的老師,固然有王九天賦跟努力的結果,但這些人的提拔也不小的助力。
這就是張董承等醫學生為什麽羨慕並且極端嫉妒王九的原因。
而對於這些大佬而言,王九不僅僅是好友撫養的孩子,更是他們一同教養扶持起來的。
所以剛剛從一些人嘴裏聽到餐廳的事,他們都還不信,覺得都是嚴宴庭的錯,定是他造謠王九。
院長張開文還跟幾個人撕逼了。
可現在呢?
張開文都懵逼了,但他沒有一味指責,因為他親眼見過王九從副本出來的樣子,他更信自己的判斷。
這裏麵一定有問題!
可眾人憤怒不已,他們覺得以現在看來,宋林兩家當初定然調查過,認為她複雜的幼年環境早已塑造了她卑劣殘忍的天性,所以都不讚同老太太撫養王九。
老太太…她可是把王九看成自己的命阿,對她多少好!
王九竟然,竟然這麽報答她!!
群情激憤下,王九冷漠,就好像之前楊東他們羞辱她一樣,她沒什麽反應。
現在,她依舊沒什麽反應。
蔣秋卻是冷笑,忽提高了音量,“王九,你在撒謊!”
“周善人是被你殺死的!”
全場震驚。
雖說此前陳秀娟等人憤怒指責王九忘恩負義,可也沒想過這種可能啊。
這個蔣秋在說夢話吧。
王九驚訝了,麵露無辜,“我沒聽錯吧,蔣隊長,你說我殺了周善人?那時…我好像才七歲呢。”
蔣秋:“我再跟你說一個故事吧,一年半前,有一個年輕女人上了苗人山,因為22年前苗人村整個村的人失蹤的怪事,苗人山傳聞有山鬼出沒,所以當地人根本沒人願意去,如果不是前段時間有個不怕死的網紅獵奇上去,後來也不會有人造訪,可一年半前它還是人跡罕至荒無人煙的地方。周善人屍體周圍有留下鞋印,當然不是22年前被殺時凶手留下的,畢竟年代太久遠了,而是一年多前,有一個年輕女子提著一袋橘子跟一小袋大米上了山,這個女人上山去幹什麽呢?她在周善人的屍骨埋藏之地吃了橘子,又把那些大米撒到坑堆裏麵,為什麽會這麽做?因為當地有風俗,大米可驅邪跟鎮亡魂怨氣,一般當地人如果是橫死的,家裏人都會往棺材裏撒些大米,但野外被殺掩埋的人還會有誰撒大米呢?不過吃橘子就純屬個人愛好了,她估計也沒想到自己吃完的橘子留下的籽會在坑邊長出橘子樹來,而這個橘子樹的生長年齡為一年半,或許林姿教授也沒想到自己養大的孩子會這麽做,她是會來替她鎮邪的嗎?還是替她自己?可22年後,這個孩子又把罪名都推到了她的身上,你說她可憐不可憐?”
眾人看王九的眼神都直了。
就像在看一個可怕的惡魔,又像是依舊在披著人皮還不肯承認自己是惡魔的怪物。
王九垂眸,安靜得像是一朵無風來而自盛開的花。
是的,很多人一再覺得她是一朵脆弱的花,包括蕭絕。
到如今,他依舊覺得她是一朵花。
六年前讓他憐惜珍愛的花。
現在,這朵花會吃人,或者,她已經吃過人了嗎?
安靜中,死寂中。
本來臉色從恍然到難過,又變成堅毅的嚴宴庭像是想到了什麽,若有所思,又欲言又止。
一年半前?那不是…不是自己派人過去調查的時間嗎這是不是也有關聯?以她那麽縝密的心思,怎麽會留下這樣的破綻?
但王九低低笑了下,抬起臉來,麵上帶著微妙的笑容,綿長一歎:“好吧,事已至此,我也就不否認了,周善人的確是我殺的,不過蔣隊長你專業技術不太好。”
蔣秋嗤笑了下,“哦?願聞其詳。”
王九單手抵著臉頰,“固然你不能解釋當時六歲的我怎麽才能讓周樹人死於野狼之口,畢竟你也找不到他的其他死亡原因了吧,可你也總得找到我的殺人動機哦。”
蔣秋愣了下,一時沉默了。
他目前還沒查到。
王九:“有空把跟土壤混合的大米以及那橘子樹拿去做鑒定,就沒空查一下山腳下周善人居住的那間屋子?其實吧,那屋子也不算是他買來的,因為本來就是他的,就好像人有兩麵性一樣,如其名善人一般的周善人住鎮上,他的另一麵就住那棟房子裏。知道為什麽我知曉這件事麽?你應該想想,如果是他鎮上那棟房子,我一個小孩子是怎麽夜奔五公裏跑到苗人山的呢?因為當時我就是被他帶到了那間山下小屋子的。再然後,你既知道我從小的生活環境,我的同學跟老師們評價我性格怪異,這一點也不假,但他們可能也不想承認我的智商比他們高得多,當我被周善人帶到那間屋子裏,我就聞到了一股惡心的味道——那是屍體的味道,而且很新鮮。”
蔣秋那邊有淡淡的抽氣聲,以及這邊許多人的驚愕議論聲。
王九:“被嚇到了?還是派人去查了?反正你們也查得到,或者,你故意不查?好吧,那不如我多給點細節——那天,我被他帶到那山腳小屋裏,當時已經傍晚,屋子裏沒了食物,他回村子裏找食物,把我鎖在屋子裏,我就溜到他臥室,小心翼翼翻找…你猜我發現什麽。”
所有人都在盯著她。
王九卻是笑了下,“我在他枕頭下麵找到一條**。”
臥槽?
就這?
第一反應眾人錯愕,但很快覺得更可怕。
王九抵著臉頰,眉眼溫潤,“一條小女孩的粉紅小**,上麵還帶著已經幹掉的血,他把它藏在了枕頭下。”
“知道我當時什麽感覺呢?嗯,就好像你們現在臉上刻著的——臥槽。”
“就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