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什麽?

男人沉默了太久,夏清淺見他既不打算走也不打算繼續,便沒忍住接下了他的話,“但是朝中勢力盤根錯節,後宮爭端複雜多變,所以你們保護不了這個孩子,良妃便直接一剪刀刺死了他?”

她的話明顯透著諷刺,蕭墨寒瞳孔又是一震。

他以為,她隻知道良妃失去過一個孩子,並不知道當時具體的情況。

所以才會跟她說,有什麽怨氣衝他來,與良妃無關。

他以為,她隻是在吃醋。

可是現在看來,她知道的遠比他以為得多。

原來她對良妃的憤怒,還包括著這樣一層理由麽?

“是。”他闔了闔眸,眸底渲染著濃暗的複雜,“她確實親自下的手,可她也是沒有辦法才這麽做,你若是因為這個對她有誤解,那……”

“皇上。”夏清淺打斷了他。

有誤解?

能有什麽誤解?

她扭過頭,皺眉看著他,“你敢說,她不是抱著怒火和恨意殺了這個孩子麽?”

如果隻是不得已而為之,那鬼靈何至於這麽大怨氣?

如果是故意的,那又怎麽叫沒有辦法?

“落胎藥都不願意用,非要用剪刀。既然如此,還喊什麽冤?”

夏清淺看著男人被堵得說不出話的模樣,眉梢眼角都溢滿了嘲弄,“你不必費心解釋,既然我答應救她,那你們曾經做過什麽都與我無關。你往後想做什麽,也與我無關。”

“夏清淺!”蕭墨寒嗓音驟沉。

所有的好聲好氣,都在她“與我無關”四個字之下,化為灰燼。

也是直到此刻,他才猛然反應過來,原來他的底線可以一退再退,哪怕她一再違抗他的命令,也比不上此刻一句撇清關係的話。

“你不要亂說話,嗯?”他似威脅似示弱。

夏清淺低哂一聲,收回視線,懶得再跟他爭辯。

她也懶得再費口舌把他趕出去,直接將手中的銀針紮入良妃的皮膚,每一針都小心謹慎。

蕭墨寒怕打擾她,終於不再吭聲。

直到良妃的雙手和頭頂都紮滿了銀針,夏清淺拿起狼毫筆,蘸取朱砂,在黃紙上話下兩道符,分別貼在良妃的左右兩側。

蕭墨寒忽然深深的皺起了眉頭,“她的病,和那個孩子有關?”

從剛才開始,她就對那個孩子耿耿於懷,對那件事情又知道的那麽詳細。

加上眼前這些符紙,他不可能再猜不到。

夏清淺頓了頓,“嗯。”

男人臉色驟然沉了下去,不知是想起什麽,眼底飛快的閃過一絲暗芒,寒意凜冽。

許久,才又開口,“若是你設法驅走那孩子的鬼魂,他還能再次投胎麽?”

“可以,但要很久。”

夏清淺說完,覺得他應該是鬆了口氣的。

或許還是愛這個孩子的吧?

隻是這份愛,比不上其他東西,所以可以輕易的舍棄。

就像他對她的感情,或許有那麽一丁點的喜歡,可是跟其他人其他事比起來,就顯得那麽無足輕重。

她閉上眼,強迫自己靜下心來,畫符、念咒、驅邪。

良妃身上逐漸升起一股淡淡的黑霧。

“你繼續留在這裏,也於事無補。”

蕭墨寒聽到她如是說道。

“她是對不起你,可就算你一直這麽纏著她,最多也就是讓她給你陪葬,你不可能再回來。”

“何況,若是她真的死了,你就成了殺過人的惡鬼,要下十八層地獄的。”

“為了一個殺害你的母親,如此執念困於人世,值得嗎?”

“……”

她沒一句都在質問,戳破血淋淋的現實,可每一個字又都透著平和與憐憫。

寂靜的空氣中忽然響起一陣嗚咽聲。

蕭墨寒隻能看見那層黑霧逐漸加深,卻看不見其他東西。

或許,是那個孩子在哭。

他眉頭逐漸緊蹙,眼底劃過一絲冷冽的寒光。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聽到她說了一聲“去吧”,良妃身上籠罩的黑霧便忽然消失了。

四周驟然亮了好幾度,飄搖的燭火也逐漸靜止下來。

“她體內的陰氣已經驅除,隻要悉心調理,好起來不成問題。”夏清淺側目看著他,眉眼平靜的道,“明日一早她應該就能醒來,我累了,剩下的事就交給太醫吧。”

話音剛落,也不等他回答,便轉身朝外走了出去。

蕭墨寒下意識的想追,隻是看到門外的太醫,又忽然想起他的囑咐。

他腳步頓了頓,隻能眼睜睜看著她的背影遠去。

“太醫!”

…………

夏清淺一出門,體內那股竄動的靈力就壓迫到了胸口,她好不容易堅持撐到了自己的營帳,終於無法抑製的吐出一口血來。

“娘娘,您怎麽了?”柳絮和白霜驚恐的看著她。

“給我倒杯茶。”她虛弱的吩咐道。

白霜急忙照做,倒了杯茶跑到她麵前,小心翼翼的遞給她,緊張又關切的道:“皇上找您到底是為了什麽事,才這麽一會兒工夫,您怎麽就變成了這樣?”

夏清淺搖了搖頭,“我沒事,不用擔心。”

今晚發生了太多事,不過最危險的還是她對蕭墨寒用的攝魂咒,那一擊傷她最重。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對她的警告。

看來她以後,真的不能再對他亂用術法了。

夏清淺漱了漱口,然後褪去衣裳,疲憊的躺到**閉上眼,“好了,你們都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說完沒等到柳絮和白霜的回答,她以為她們直接走了,便也沒有再吭聲。

直到身側的床忽然一重,她的身體下一秒就落入一道堅硬的懷抱,她才陡然睜開眼睛。

柳絮和白霜確實不知何時已經出去了,然而此刻,她的身邊卻多出來一個人!

看著男人近在咫尺的俊臉,她皺了下眉,“你怎麽來了?”

蕭墨寒有些不悅,“這裏是朕的營帳,朕為何不能來?”

夏清淺這才想起,今日剛到獵場的時候,他就直接禦林軍將他們兩人的營帳準備在一處。

她當時還想法反駁,結果就被他質問,“反正都是要睡在一張**的,多備一處營帳浪費人力麽?”

害得她一時語噎,便也沒有在說什麽。

可是當時,她沒想到良妃也會來,更沒想到今日會發生這麽多事。

她按了按眉心,“好,我知道了。”

蕭墨寒一時還沒反應過來,這句“知道”是什麽意思。

直到她撐著床緩緩起身,他才驟然變了臉色,“你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