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一塊不明物體飛快的朝著綠茵的腦袋砸去。
綠茵臉色一變,她的左手還扣著良妃,於是拿刀的右手本能的抬起來,砍飛了砸來的異物。
電光火石之間,夏清淺衝了上去,一掌將良妃推出好幾米的距離,然後劈手去奪綠茵手中的匕首。
“砰——”
綠茵被她打倒在地,不可置信的看著她,“你……”
可夏清淺的後背卻也結結實實的挨了一道掌風,她身形一晃,嘴裏有鮮血溢出。
蕭墨寒瞳孔驟縮,“夏清淺!”
他幾乎是下意識的上前想要接住她,然而抬起的雙手卻讓他陡然意識到,他的手仍有知覺!
男人臉色又是驟然一變。
剛才夏清淺說挑斷了他手筋的刹那,劇烈的疼痛淹沒了他的感官,分不清那是何種感覺,於是本能的信了她的話。
他以為,自己的手真的廢了。
剛才打綠茵的時候,他也隻打算勉強抬起胳膊,用內力震開綠茵爭取時間——他不可能真把自己的命拱手奉上——假意答應她們的條件,不過是為了麻痹敵人。
可他沒想到,這個女人會突然衝出來,這一掌最終竟會落在她的身上。
更沒想到,她挑手筋的時候好像出現了偏差,並沒有真的廢掉他的手。
“為什麽?”
蕭墨寒死死盯著她,眼底像是打翻了潑墨,濃鬱的黑暗不見底。
不隻是他,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懵了。
“這……這是怎麽回事啊?”
“清妃和這個宮女不是一夥兒的嗎,為什麽她要去打人,難道是臨陣反水了?”
“就算是突然想通了,可她剛才還挑斷皇上的手筋,也是罪無可恕!”
“會不會清妃做的一切,都隻是假意答應對方,其實是為了最後關頭救人?”
“……”
夏清淺沒有回答蕭墨寒的話,也沒有理會任何人,輕晃了一下之後便重新站穩,緩緩的走向綠茵。
綠茵死死瞪著她,“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夏清淺輕笑,“你猜呢?”
她知道端王不相信她,她在今日整個計劃中隻是起了很小作用的一環。
最初是把她騙到良妃身邊,讓所有人都見證她把良妃推下高台的那一幕,甚至引來蕭墨寒,這樣他就一定會責罰她,而她心裏的恨意就會更甚,忍無可忍的對他下手。
換言之,其實到這裏,端王的目的都還隻是挑撥她和蕭墨寒的關係。
這樣他就可以不費一兵一卒,坐收漁翁之利。
可蕭墨寒的反應並不是他想要的,於是綠茵隻好啟動備用計劃——挾持良妃來威脅蕭墨寒,並且拉她下水,迫使她必須站在蕭墨寒的對立麵。
彼時所有人都覺得今日之事是她自導自演,甚至蕭墨寒也終於懷疑了她,他們終於站在了敵對麵。
這樣一來,即便這備用計劃也失敗,她也隻能想盡辦法殺了蕭墨寒。
至此,她終於想通端王今日做的所有事。
不得不說,端王打的一手好算盤。
可是,端王爺千算萬算,怎麽就沒算到她不會心甘情願的當人棋子呢?
她順著他們的意思,來到高台見到良妃,甚至在良妃掉下去的時候沒有施救,甚至在所有人誤會她的時候不做辯解,都是為了看看他們的計劃到底是什麽而已。
後來……
蕭墨寒問她的時候,她一口咬定自己就是要他的命,而在綠茵語噎的時候,又出主意說要挑斷他的手筋——這一切,則是為了博取綠茵的信任。
因為她沒有十足的把握從綠茵手中完整救下良妃——畢竟這位良妃娘娘今日十分古怪,她怕良妃也臨陣反水,搭救過程中出現什麽意外,所以她必須靠自己,也必須要先想辦法讓綠茵信任她。
好在,在她親自挑斷蕭墨寒的手筋之後,綠茵終於動容了。
當然,她其實並沒有真的廢了蕭墨寒的手——以她的刀法,分毫之差足以讓其他人看不出來她在做什麽——甚至大概就連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她沒有挑斷他的手筋。
最後就是剛才交換人質之際,利用綠茵對她的稍稍鬆懈,出手救人的事了。
一切,都按照她的想法進行著。
或許唯一出乎她意料的是,某人會突然打出一掌。
夏清淺自嘲的勾了下唇,後背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震得她五髒六腑都在疼。
“他如此對你,你還舍不得要他死?”綠茵咬牙切齒的瞪著她。
“舍不得?”她意味不明的挑眉,“我並沒有。”
“沒有你還救他!”綠茵大怒,“夏清淺,你不要自欺欺人了!這個男人心裏隻有良妃,為了良妃不惜舍棄自己的性命!他還肆意屠殺你的宮女威脅你逼迫你,你不替柳絮報仇也就罷了,竟然還在這裏救他性命,若是柳絮知道了一定會死不瞑目的!”
“……”
是啊,她是對不起柳絮。
夏清淺閉了閉眼,所以昨晚她真的動過答應綠茵的念頭。
隻有這個男人死了,柳絮才能瞑目,而她也不用再受他的威脅。
可……即便她心裏再想報仇,即便她一向認為人命並無貴賤之分,也不可能真的為了一己私欲殺了這位一國之君——若是讓端王和太後把持朝政,隻會有更多人遭受苦難。
至少,他還是勵精圖治的。
至少她前兩日出宮的時候,在大街上聽到的都是對這位君王的稱頌。
所以她隻能對不起柳絮。
夏清淺沒有再吭聲,轉身緩緩的離去。
可是剛動了一下,卻有一雙手臂從她身後陡然勒住了她,“淺淺。”
這是他第二次這麽叫她。
第一次是在刑場上,在柳絮的人頭旁邊。
夏清淺心裏忽然溢出一絲濃烈的諷刺,垂下眼簾,卻看到他修長如玉的手上布滿刺眼的鮮血,此刻因為他的擁抱而染在她的紅衣上,更顯得斑駁而猩紅。
她瞳眸微縮,驀地別開視線,“你多碰我一秒,我都會後悔剛才救你和良妃。”
抱著她的力道陡然僵了一下。
但他仍是沒有鬆開,艱澀的嗓音啞透了,低低緩緩的在她耳邊響起,“你不是想要朕死麽,朕死了你就能出宮了,為什麽不這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