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斟酌著用詞,緩慢而明確的解釋道:“前幾日林子裏的事是個誤會,瓊衣她……”
“誤會?”夏清淺挑眉打斷了他,“你可以說她為了拿到機關圖紙鞠躬盡瘁,甚至被你誤會也在所不惜,這麽看來沈姑娘確實偉大得很,不過……”
她似笑非笑,“說那件事是個誤會,會不會有點歪曲事實了?她難道沒有在林子裏布下陣法麽,還是沒有將所有人置於險境啊?”
她承認,這種做法無可厚非。
畢竟沈瓊衣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拿到那張羊皮紙,救出蕭墨寒的母親。
至於其他人的死活,並不在沈姑娘的考慮範圍之內。
作為一個細作,沈姑娘確實完美完成了任務,可若非要把這種不擇手段的標榜成誤會,那未免有些選擇性眼瞎了。
“你知道?”蕭墨寒眼神微變,可是說完他就反應過來,剛才沈瓊衣在外麵說了那番話,她這麽聰明的人,一定已經想通了全部的事實經過。
幾日前,沈瓊衣為了獲得太後信任,故意和他上演了一出陷害決裂的戲碼。
而今,也終於拿到了圖紙。
蕭墨寒快拿著她平靜的臉色,又極快的補充道:“此事確實是她做得不妥,不過她是覺得在場的一定有人能破解她的陣法,這才如此膽大妄為。至於後來的事……她也沒有料到。”
沈瓊衣那層機關,隻會困住眾人,並沒有真的傷害到誰。
隻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也不知是誰發現了沈瓊衣的舉動,在那機關之中又藏了第二層機關,害得這麽多人中了毒煙。
“我知道啊。”夏清淺溫溫淡淡的道,“所以我也沒怪她,隻是覺得她並不無辜而已。”
她輕描淡寫,甚至是無動於衷。
好像不管他說什麽,都激不起她半點漣漪。
蕭墨寒眉心一蹙,俊美的臉微微沉了下去。
剛要說什麽,就聽她率先開口,“你不必跟我說這些,我在這裏等你也不是為了聽這些的。”頓了頓,“剛才我在外麵與你說的事——我們明日就啟程回宮,你覺得怎麽樣?”
蕭墨寒眉頭蹙得更緊。
她這麽說一定有她的道理,他也知道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可是看著她這幅無所謂的態度,他的理智就無法控製自己,忍不住想要拒絕她,看她動怒的樣子。
“若是朕不答應呢?”
“……”
她似乎愣了一下,但是轉而便笑了起來,“為什麽?”
蕭墨寒看著她臉上終於出現的表情,卻和他預料的既然不同。
她非但不生氣,反而像看一個胡鬧的孩子一樣看著他,無可奈何又有些好笑。
於是他心底竟反而竄起了一股火氣,眸色深暗,“這句話不應該朕問你麽,為什麽突然要走?”
夏清淺攤了攤手,“明月郡主的死,還有此案背後的陰謀,應該都和太後有關。”
說完,她便緩緩起身,轉身就要往外走去。
擦肩而過的瞬間,男人瞳眸微縮,下意識的伸手拉她。
可她清清冷冷的嗓音卻恰好響起,“我的建議已經說完了,若你實在不想走,我也不強求。”
男人的手就這麽僵住了。
…………
溫泉山莊的氛圍本就不好,帝王要回宮的消息傳出以後,更是掀起了一陣波瀾。
往年他們都是初七以後才回宮的,今年這才到哪兒啊?
不知宮裏發生了什麽事,或者是邊關還是哪裏又發生了什麽戰事災害,才讓皇上這麽急著往回趕?
可是偏偏,他們想去旁敲側擊打探點什麽的時候,卻都被帝王拒絕接見。
於是最後,誰也沒見到皇帝。
幸好裴公公那邊提點了幾句,像是上回運往西北的賑災物資,又在路上出了什麽問題。
大臣們這才知道,為什麽皇上要瞞著這件事——因為運送物資的人,那是清妃娘娘的親爹啊,皇上自然不希望旁人對他有什麽風言風語。
太後得到消息的時候,正在與萍姑議事。
“你覺得,皇帝此舉會不會是故意的?”太後眯著眼睛,籠罩在晦暗中的臉顯得深沉又陰詭。
“就算是故意又如何?”萍姑古怪的笑了一聲,“太後娘娘忘了我們本來的計劃嗎?”
本來……
太後眸光動了動,不錯,有些事情本來就是要做的。
何況是現在這麽好的機會——禦林軍分成兩隊,隻有少數人會跟著皇帝走,保護的力度大大下降。
她勾起嘴角,“那就按照原計劃進行吧。”
話音剛落,卻見門外一道身影急匆匆的走進來。
太後微不可覺的皺了下眉,“瓊衣,這麽晚了,你怎麽來了?”
沈瓊衣呼吸一滯,急忙低頭,“回太後娘娘,奴婢見您晚上一直沒睡,便去采了三更的夜露,打算做些安神的糕點和茶水給您。不知您明早是想吃玫瑰糕還是芍藥糕?”
太後麵露驚訝,“哀家不睡,你便也一直不睡?”她眼神變得有些複雜,像是歎息又像是欣慰,“那就玫瑰糕吧,快去歇著吧。”
沈瓊衣垂眸點頭,“是。”
雖然她偷到了圖紙,但是在任務徹底完成之前,她不可能離開太後身邊。否則若是引起太後的懷疑,破壞了營救計劃,那就成她的不是了。
所以剛才在寒香院一醒來,她就匆匆往太後這裏趕。
至於現在突然闖進來……
她幾不可察的往萍姑的方向瞥了一眼。
很陌生的臉,從前在鳳鳴宮不曾見過,所以這女人應該不是太後身邊的人。
正好清妃那邊好像也在找一個人,如果不出意料的話,這女人應該是易容了?
沈瓊衣斂了下眸,“那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
天色漸亮,禦林軍跟著帝王準備出發。
蕭墨寒坐在馬車裏,冷幽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身旁閉門養神的女人,臉色十分難看。
從她昨晚說完那句話離開以後,他就再也沒有見過她,也不知她去了哪兒。
整個寒香院,都找不到她的人。
有那麽幾個瞬間,他甚至懷疑她不告而別了。
直到剛才出發的前一刻,她才終於又出現在他的眼前。
“你昨晚去哪兒了?”他語氣不善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