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他的語氣太過強硬,沒有人敢再出聲反駁。

隻是所有的眼底,都充斥著不敢置信的驚色。

犯了大錯的人就該被株連九族,這是古往今來都遵循的法則!

可是如今,皇上竟然為了一個女人,直接把律法都改了?!

沈纖衣瞪大眼睛看著他,“皇上此舉,會不會太……”

她的呼吸陡然一滯,因為男人冰涼的視線忽然朝她掃了過來。

他從來沒有用這種眼神看過她。

今日,他實在做了太多從未做過的事了。

每一件,都是在戳她的心窩子。

“今日就到此為止吧。”蕭墨寒最終還是沒有過多的苛責,收回了視線,“都退下吧。”

“是!”

所有的王爺都緩緩離去。

所有與此事有牽扯的人,也全都被禦林軍帶了回去。

偌大的將軍府,頓時隻剩下夏清淺祖孫死人,以及一個蕭墨寒。

“啪——”

寂靜的空氣中,陡然響起一道清脆的聲響。

幾人俱是一驚。

竟是老太太忽然走到夏振國麵前,狠狠抽了他一巴掌,“孽障!”她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歲,頹敗又憤怒的瞪著自己的兒子,“為了一個無情無義的女人,你是不是要害死整個將軍府才高興啊?”

她的臉上還帶著沒有幹透的淚痕。

然而夏振國卻不為所動,目光甚至有些嘲諷,“可如今整個將軍府都沒事,有事的隻有她。”

“你……”老太太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他這個兒子,怎麽就這麽執迷不悟?

不就是一個女人,那女人都這麽狠心的對他了,他竟然還死不悔改?

“你莫不是在怪我?”老太太氣極反笑,“你可別忘了,是因為我讓你娶了謝芳菲這個女人,你才能走到如此高位,你現在倒是反過來怪我了?”

“我不怪您。”夏振國紅著眼,自嘲的道,“我隻怪我自己不夠堅定,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是他的錯,怪不得任何人。

是他對不起町婉,害她到如此地步。

“爹!”夏婉柔忍無可忍的跺腳,神情有些憤怒又瘋狂的瞪著他,“你怎麽能說這種話呢,我娘對您這麽好,現在她人都已經不在了,您還要把自己娶她當成是一個錯誤?”

從皇上帶人進門開始,她就一直不怎麽敢說話。

她被死亡嚇到了,她不想死。

還好最後真的不用死了,她才如釋重負的開始聽他們的對話。

然而聽下來卻發現,原來她的母親竟然隻是一個錯誤——是老太太以死相逼才產生的一個錯誤。

她的父親,從未愛過她的母親。

“她在不在,我都是這句話。”夏振國自嘲的道,“婉柔,是為父對不起你。但是你和你娘這些年對町婉做的,我也絕對不會原諒你們。”

“爹?”夏婉柔身形一震,愈發震驚的看著他。

然而夏振國卻不再理她,而是忽然轉身,緩緩的走到帝王跟前。

“皇上……”

“你要幹什麽?”老太太忽然厲喝。

不愧是母子同心,這個時候,她竟然隱隱猜到了夏振國要說什麽。

夏振國看了她一眼,像是自嘲又像是諷刺,“我要幹什麽,娘不是已經猜到了嗎?”

說罷,他便轉向帝王,緩緩的俯下身,“皇上,老臣剛才當著眾人的麵犯了欺君之罪,若非皇上寬宏大量不予計較,老臣亦是難逃死罪。但老臣心裏實在過意不去,故打算就此辭官,以報皇上隆恩!”

夏清淺臉色驀地一變。

蕭墨寒眉頭也是一蹙。

“夏振國!”老太太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

她好不容易才盼到真相大白,以為將軍府終於逃過一劫,可是這個逆子現在竟然提出辭官?!

她怒喝道:“你是不是瘋了!你若是為了報複我,你倒是打我罵我啊,你辭官幹什麽?”

夏振國闔了闔眸,“我的這一切,本就是町婉給的。您嫌棄她是小門小戶的女兒,可當初如果不是她,我們夏家就連入京的銀子也沒有。”

有了這個開始,他才有機會踏入京城,踏入朝堂。

他隻恨自己沒有早些認識到這一點,這才釀成了今日的慘劇。

夏振國低垂著眼簾,澀然的道:“如今她已經不在了,這一切,也該還給她了。”

他身體俯得愈發的低,“還望皇上恩準!”

老太太狠狠一震,臉色煞白。

直到這一刻,她才有些後悔,自己這些年的所作所為。

明明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夏家,想讓夏家成為更高門大戶的存在,可是為什麽到頭來,事與願違?

為什麽她徹底失去了所有?

“夏將軍。”蕭墨寒眉頭蹙得更緊,“剛才你的行為是出於對自己妻子的維護,朕可以理解,也不怪你。如今真相大白,朕還要好好封賞你前陣子的西北賑災之行,你又何必如此?”

他不想讓夏振國辭官,一方麵是因為這人是夏清淺的父親,夏家在朝堂地位越高,她在後宮的地位就越穩固——哪怕他想要給她更多,朝堂眾人礙於夏振國的麵子也不敢多說什麽。

但另一方麵,也是因為夏振國確實值得。

或許此人在處理後院之事上很有問題,可是朝堂為官、戰場殺敵,卻從未有過任何差錯。

“皇上寬宏大量,但老臣實在……愧疚不已。”

夏振國目光哀慟,鐵了心似的道:“還望皇上成全。”

蕭墨寒剛要說什麽,卻見夏清淺衝他搖了搖頭,“既然我爹心意已決,皇上就成全他吧。”

要走的終究是留不住的,經過今日之事,夏振國的心隻怕不會再停留在朝堂上。

哪怕強求,亦是枉然。

倒是那老太太,這一輩子都在渴求權力,為此甚至不惜犧牲自己兒子的幸福。然而臨老臨了為卻猝不及防的失去了一切,也算是對她最大的懲罰了。

蕭墨寒對上她複雜的目光,卻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到嘴邊的話又改了口氣,“準了。”

老太太又是一震。

夏振國徹底鬆了口氣,跪地磕頭,“多謝皇上!”

蕭墨寒擺了擺手,牽著夏清淺便要離開。

夏清淺下意識的掙紮了一下,但是男人卻握得更緊,她不想在這裏跟他鬧開,便沒有再動。

直到走出將軍府,她才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蕭墨寒身形僵了一下。

然後轉頭看她,漆黑的眸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的眼睛,“怎麽,剛才用得著朕的時候還口口聲聲的女婿,現在用完了就想把朕一腳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