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墨寒瞳孔微微一縮。
理智告訴他,應該狠狠拒絕,甚至把這糖果接過來,用力砸在這小混蛋的頭上。
這是她那麽心愛的兒子,而當初他的孩子,卻被她那麽殘忍地殺死。
母債子償,天經地義。
可是……
蕭墨寒看著那雙亮晶晶的大眼睛,黑溜溜水汪汪的,像水晶一般,他不知為何,心裏竟又生出絲絲綿軟的心疼。
“誰是你哥哥?”他冷聲道,“你娘沒教你什麽年紀的人應該怎麽稱呼嗎?”
他想弄死這個小混蛋。
憑什麽無端端的,他就比夏清淺低了一個輩分?
但其實這還真不怪念念。
他從小認識的男人除了白炙就是向風華。
義父隻有一個肯定是不會錯的,那剩下的肯定就都是格格呀。
他扁了扁小嘴,有些委屈的看著男人,“跟風華格格一樣的就是格格,你比風華格格更好看,所以你就是大格格呀。”
蕭墨寒,“……”
“不準這麽叫朕!”
“大格格,給你糖糖!”
念念吧唧著小嘴,討好的把手舉高了點。
蕭墨寒冷著臉,不接。
他隻好可憐巴巴的從衣櫃裏爬出來,結果沒站穩一個踉蹌,險些栽倒下去。
男人臉色微變,下意識的撈住了他,小家夥得寸進尺,直接撲進他的懷裏,“大格格,你抱了我就是喜歡我的,念念也喜歡你,你不要生我娘親的氣了好不好?”
蕭墨寒眼皮狂跳。
裴盛已經很久很久沒見過,帝王這麽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
上一次,好像還是因為清妃娘娘……
這母子倆,果然都是帝王的克星!
…………
所有人啟程出發的時候,夏清淺終於見到了念念。
她滿心以為小家夥受盡屈辱,看到她定然哭得不成樣,熟料他竟笑嗬嗬的趴在“仇人”懷裏吃糖。
見到她,還興奮的揮揮手,“娘親,鼠鼠給我的糖糖好甜!”
鼠鼠?
夏清淺想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叫的是叔叔。
而他叫裴盛是伯伯,所以這個叔叔,大約隻剩下……蕭墨寒了。
可是這個男人怎麽會給他糖?
她忽然像是想到什麽,眼神變了變,急忙上前,“念念,給娘親吃一口好不好?”
小家夥大度的把糖塞給她,“好呀,鼠鼠說要多少有多少!”
可是沒等她細查這糖有沒有問題,就聽男人嘲諷的笑聲響起,“朕可不像某些人,心狠手辣,言而無信——朕既然答應過會把他完好無損的還給你,就不會對他下手。”
這個某些人,說的無疑就是她。
夏清淺眼神又是一變。
裴盛生怕這兩人又要掐起來,急忙勸道:“娘娘,皇上不會做這種事的,他對小主子是真的好,親手把他抱出衣櫃,親自帶著他去吃飯——小孩子是不會騙人的,若是皇上不好,小主子怎麽會這麽喜歡他呢?”
是啊,這個問題她也奇怪。
念念昨日離開她的時候,還哭著喊著說壞人。
可是現在,竟然能毫無芥蒂的趴在這個男人懷裏——不,最詭異的是,這個男人竟然會抱念念。
這對他而言,是仇人不是嗎?
他為什麽突然變了態度?
難道……這就是親生骨肉之間的血緣羈絆嗎?
她神色複雜的看了他一眼,“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
蕭墨寒冷笑,“你什麽意思都不重要,現在這小鬼你也見到了,也該乖乖的跟朕回西涼了。”
話音未落,他直接抱著念念去了最前麵的馬車。
夏清淺想要追上去,裴盛卻擋在她身前,“娘娘。”
她閉了閉眼,“什麽事?”
裴盛歎息道:“小主子給了皇上一顆糖,說娘親若是做了對不起皇上的事,請他原諒你們母子。”
夏清淺眼睫顫了顫,“然後呢?他把那顆糖扔在念念身上了嗎?”
裴盛苦笑,“若是如此,小主子怎麽可能還笑嘻嘻的趴在皇上懷裏?”
頓了頓,“說來也怪,明明這不是皇上的骨肉,長得倒是與皇上有幾分相似,皇上也很喜歡他——娘娘可以放心,皇上不會傷害他的,這還是奴才第一次見皇上吃糖。”
他吃了?
他竟然吃了。
夏清淺鼻子一酸,“裴盛,他這些年……過得好嗎?”
裴盛沉默片刻,深深的作了一揖,“娘娘若是想知道,不妨親自問問皇上,他一定會告訴您的。”
…………
馬車輪轂聲骨碌碌地轉動著,伴隨著馬蹄聲。
一晃大半個月過去,夏清淺始終沒有再見到蕭墨寒,他也不讓她見念念。
倒是身邊多出了幾十個武功高強的暗衛,一隻蒼蠅也飛不出去。
夏清淺自嘲的想,以她如今的模樣,他根本不需要浪費這麽多的人力物力。
她一個人坐在馬車裏,靜靜地聽著外麵的聲響,又似放空般什麽也聽不見。
忽然,車門一響。
夏清淺看著麵前出現的男人,臉色微變,“你怎麽來了?”
“你此番入宮,出來或許就不容易了——如今你沒有靈力傍身,製藥也不方便,這是我最近給念念配出的藥,已經加過靈力的,你都帶著吧。”
“白炙……”
她皺眉看著他,男人臉色蒼白,一定是近日消耗靈力過度的緣故。
她歉疚的道:“對不起,這些年你幫了我這麽多,我卻不知道怎麽報答你。”
男人溫柔的笑了笑,“因緣際會,我和小向都曾受過你的恩惠,我的命都是你救回來的。你如今所得,都是你曾經種下的善因,不必言謝。”
頓了頓,“現在已經進入西涼京城,我和小向會找個地方住下。等你拿到永生花,我再想辦法入宮一趟。”
“入宮做什麽?”
馬車外,忽然傳來一道沁著笑意卻又涼薄至極的聲音。
兩人臉色雙雙一變。
夏清淺幾乎是下意識的擋在他身前。
蕭墨寒一進門,看到的就是她滿臉警惕的神情,好像他才是那個不速之客。
他笑了一聲,“怎麽,怕朕弄死這個男人?”
白炙驀然冷笑,“誰弄死誰還不一定!”
“是麽?”
蕭墨寒意味不明的咀嚼著這兩個字,然後倏地眯眸,掌心聚集起了一團壓抑的黑色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