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願意,我不會逼你。”
“念念也是我的兒子,我為什麽不願意?”
“……”
夏清淺動了動唇,一時竟沒找到話接。
大概他的確沒有不願意,動作幹脆利落,簡直是在爭分奪秒。
可是從她剛才把念念的病告訴他到現在,他就基本沉默,沒怎麽跟她說過話。
【心頭血而已,又不是要命的事,朕怎麽會不給?】
沒錯,是朕。
又是朕。
從他們和好開始,他就一直自稱“我”——這點微妙的差別,已經足以說明他不高興。
“既然沒有,你給我擺什麽臉色?”
夏清淺聲音也沉了幾分,“念念生病是我願意的嗎?你是氣我沒照顧好他,還是氣你剛剛認回這個兒子,就要為他受傷付出心頭血?”
受傷?
他怎麽可能因為這種事生氣。
蕭墨寒扯了下唇,不知是嘲弄還是自嘲的看著她,“夏清淺,如果念念沒有這樣的病,我們是不是永遠不會再見了?”
她寧願割腕也要離開他。
可是在他放過她以後,她卻又主動入宮——如果說第一次是因為念念被綁架,那麽在他從蕭景玉手裏把人救回來以後,她為什麽又來了?
靠近他,討好他,說要跟他在一起。
嗬。
夏清淺看著他充滿諷刺的臉龐,愣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茫然。
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他是什麽意思。
可就在她晃神的片刻,“刺”的一聲,刀入皮肉的聲音倏然拉回了她的思緒。
她看著血液不斷的往外湧,瞳孔一縮,“你胡說什麽?”
她猛然抬眸,直勾勾的看著他,“事到如今,你還不相信我愛你?”
男人眼底飛快的閃過一絲暗色,“我沒有說你不愛我。”
她當然愛他,所以五年前才會那麽狠的離開他。
可是五年後他那麽傷害她,一次一次,她當真還願意回到他身邊麽?
她問他氣什麽。
她不知道,他不是氣,而是後怕——隻差那麽一點點,他們就徹底永別了。
“那你說的是什麽?”
夏清淺冷笑,“你把念念從蕭景玉手裏救回來的那天,我就知道根治寒毒要用到你的心頭血——如果隻是為了念念,那個時候我就入宮來找你了,何必等到幾日後?”
男人瞳眸急劇收縮了一下。
“蕭墨寒,當初我離開你是因為情思蠱,如果情思蠱沒有解,我怎麽可能為了給念念治病就求著跟你和好,拿你的命冒險?”她閉了閉眼,“如果不是中秋夜裏蘇相來找了我一趟,給我看了沈纖衣的玉牌,我是不會再來找你的。”
說罷,她轉身就走。
身後傳來男人慌亂的聲音,“淺淺……”
她腳步未停,卻聽男人澀然的道:“我很痛……”
她的雙腿終於還是頓住了。
一時竟分不清他說的是胸口的傷在痛,還是心痛。
好半晌的靜默和僵持,誰都沒有開口。
她咬了咬唇,還是重新轉身回到他麵前。
入目皆是刺眼的鮮血,她立刻拿紗布捂住了他的傷口,“活該你,刺這麽用力做什麽?”
男人整個人都倒在了她身上,啞聲道,“我真的很痛……”
夏清淺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示弱的時候,呼吸滯了滯,聲音也不自覺的軟了幾分,“我給你包紮一下傷口,你從我身上起來。”
可男人就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話,嗓音愈發的嘶啞了,“你不知道,你走的時候我有多難受……”
五年了,當初她絕然的背影,依舊是午夜夢回時纏繞的噩夢。
“隻要一想起可能會永遠失去你,我都很怕……我怕你回來找我隻是因為念念……五年後的我對你那麽不好,我怕你不願意再跟我在一起。我怕你為了兒子委曲求全……”
男人說到最後,聲音已經有些聽不真切,悶悶的堵在她的脖頸裏。
她甚至感覺到了一絲濕意。
夏清淺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
即便是剛才念念發病之前,他們已經和好了,可也一直是他在道歉——因為他不相信她,因為重逢以後對她的傷害。
可是她忘了,他也是受害者……
她獨自承受的東西確實很多,可她至少知道真相,知道自己是為了心愛的男人。
可他一無所知,他才是最可憐的那個被拋棄的人。
夏清淺眼眶一酸,忽然緊緊摟住了他,“不,我沒有一絲一毫的委曲求全,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跟你在一起。”
“咳……”
門口突然響起的輕咳聲,打斷了他們的溫情脈脈。
見兩人都朝他看過來,他有些尷尬,“白炙讓我來問問,心頭血準備好了麽?”
夏清淺也尷尬的抹了抹眼睛,“好了,你先幫我送過去,我一會兒就來。”
向風華拿著血轉身就跑。
夏清淺給蕭墨寒處理了一下傷口,才和他一起回到正殿。
白炙是九尾狐族,他們擁有一套自己最古老獨特的醫術,並不需要旁人幫忙,也不能讓旁人在場。
等他把混合了永生花和其他藥引的心頭血導入念念體內,已經是兩個時辰之後。
天色完全暗了下來,他神情疲憊的走出來。
“怎麽樣?”
幾人臉上寫滿了焦急和凝重。
白炙深深的看了蕭墨寒一眼,“雖然中途出了點意外,不過好在平安度過。隻要休息一陣,堅持服藥,他身上的寒毒就能徹底清除了。”
“什麽意外?”雖然結果是好的,可是夏清淺聽到這幾個字,還是心驚肉跳。
而且,他一直盯著蕭墨寒幹什麽?
白炙卻斂了下眸,搖頭道:“沒什麽重要的,不過——剛才我給念念導入血液的時候,他一直喊著娘親,你進去陪陪她吧。”
夏清淺抿唇,“那你……”
沒等她說完,就被另一道嗓音打斷了,“天色這麽晚了,二位若是不嫌棄,就在宮裏休息吧。”
這話也正是夏清淺想說的。
但她沒想到,蕭墨寒會率先提出來——他不是一向對白炙不太友好麽?
男人察覺到她的視線,扯了下唇,“淺淺,即便他別有用心,但這些年他幫了你不少,如今又當著我的麵救了我們的兒子,我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嗯?”
夏清淺眼皮跳了跳,這男人非要當著人家的麵說人別有用心嗎?
好在白炙也沒放在心上,還虛虛作了一禮,“如此,那就多謝皇上了。”
“淺淺,你先進去陪念念,朕送他們去隔壁的楚陽宮裏歇著。”
“……好。”
夏清淺轉身進門,蕭墨寒帶著白炙和向風華去到隔壁。
一路上,都沒有人開口。
可是踏進楚陽宮的院子,白炙和向風華對視了一眼,卻忽然笑了,“皇上特地走一趟,應該不隻是送我們回來這麽簡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