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國公主府,派人去見了你的祖母。”

祖母。

夏清淺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這個詞了。

五年前,她最維護的娘親成了最大的幕後黑手,夏振國又辭官之後,他們再無聯係。

聽說夏振國帶著老太太和夏婉柔回鄉去了,如今竟然又回京城了?

定國公主怎麽會突然見他們?

夏清淺忽然像是想起什麽似的,臉色微變,立刻起身。

“我要出宮一趟,幫我轉告白霜,若是蕭墨寒找我的話,就跟他說我出宮見我爹去了。”

…………

京城東巷,一間普通的民居。

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婦人從外麵進門,走到主屋門口,還沒推門進去就聽到裏麵的咳嗽聲傳來。

她皺了皺眉,沉聲喚道:“夏婉柔你死去哪兒了?沒聽到你爹又咳嗽了嗎?”

此人正是夏老太太!

時隔多年,她已經從當初雍容華貴的老太太,變成了如今穿戴普通的農家老婦人。

她走到床邊看著昏迷不醒的兒子,想著一會兒見到夏婉柔那個小賤人,定要好好教訓一頓!

“祖母,您回來了?”

不一會兒,外麵就有人急匆匆跑進來,慌張的辯解道:“我剛才去做飯了,不然您回來都吃不上一口熱飯,又該罵我了。”

老太太狠狠瞪了她一眼,“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沒聽到你爹咳嗽嗎?”

“可爹這是陳年頑疾,我已經喂他喝過藥了,就算我在床邊守著,他也不會好起來呀!”

“你還敢頂嘴?!”

“祖母,我不是那個意思……”夏婉柔一委屈,就忍不住紅了眼眶,“我真的是忙不過來,不信您去看看外麵灶台上的飯,就知道我沒騙您了!”

這些年,她早已從當初那個滿腹心機的嬌小姐,變成了如今做飯洗衣伺候老人的乖孫女。

倒不是她心甘情願,可是她沒有錢,實在是沒有辦法!

她怨恨她爹,如果當初不是他舍棄了萬貫家財,非要捐給那些窮苦的刁民,後來他生病以後也不會錢不夠花,一天天的越來越窮,那他們如今也不會過得這麽苦!

她怨恨祖母,當初她不是沒有想過逃跑,可是祖母知道以後找人把她狠狠打了一頓,還威脅要把她賣去花樓伺候男人,從那以後她再也不敢逃跑。

她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大小姐,怎麽就會變成這樣!

最可恨的是,先前聽說那個夏清淺離開了皇上——這可是她五年來唯一的慰藉。可是沒想到,那個女人竟然又回來了!

“行了!”老太太看著她這幅可憐兮兮的樣子就覺得晦氣,“快去給你爹請個大夫!”

“可我們家還有多餘的錢嗎?”

老太太一腳踹在她身上,怒斥道:“沒錢就能不管你爹了?你這個沒良心的!”

夏婉柔當然不是那個意思,可是沒錢怎麽看病啊?

她忍著痛,哀求道:“祖母,要不我們去求求夏清淺吧,她現在又回到皇上身邊,聽說還帶回來一個皇子……她一定能給我們很多錢,還能想辦法救爹的!”

“不行!”

倒不是老太太沒有這麽想過,可是夏振國以死相逼,絕對不允許他們入宮去求那個小賤人。

她這廂還在猶豫,要不要趁著他病了,偷偷去找夏清淺一趟。

可是沒想到,今日就有人來找她了……

老太太眼神冷晦,“與人做交易,永遠比厚著臉皮求人來得穩妥。”

夏婉柔一愣,“什麽交易?”

老太太瞥了她一眼,不悅的道:“不該你管的少管,趕緊的滾出去請大夫!”

“……是。”

夏婉柔隻好咬牙點頭。

隻是她剛剛走出大門,忽然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腳步一下子停住了。

夏清淺!

那個小賤人來幹什麽?

夏婉柔眼底飛快的閃過一絲什麽,下意識的把自己藏了起來。

…………

夏清淺找到眼前這座潦草的院子,不禁有些怔然。

她記得五年前她揭穿夏夫人的陰謀以後,夏振國當場就辭了官。

可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將軍府的財產夠他們榮華富貴一輩子的,怎麽就住到這種地方來了?

帶著這份疑惑,她快步走了進去。

“咚咚咚——”

她敲了門,老太太的聲音很快響起,“誰啊?”

說話間,人也從屋子裏走了出來。

看到門口站著的人,老太太震驚的瞪大眼睛,“你……你怎麽在這裏?”

“祖母和爹回來怎麽也不說一聲?”

夏清淺微微笑道:“身為夏家的女兒,這種消息還要從旁人嘴裏知道,倒是成了我不孝了。”

這話說的,難不成這小賤人還覺得自己很孝順?

五年前要不是因為她,將軍府怎麽會倒,她又怎麽會過上這種豬狗不如的日子?!

夏老太太眼底閃過明顯的恨意,尖酸的諷刺道:“娘娘少在這裏假惺惺的,您位高權重,我們夏家人微言輕,哪敢來叨擾您?”

“是麽?”

夏清淺勾了下唇,“我跟夏家至少還有血緣關係,祖母若是連我都不敢聯係——那定國公主才是祖母應該覺得高不可攀的人物,怎麽祖母倒是和她有聯係呢?”

夏老太太聽她提到定國公主,臉色頓時就變了。

定國公主府的人今日確實找了過來,可是這小賤人怎麽會知道?

那件事若是讓她知道……

夏清淺看著她劇烈變化的臉色,就猜到她在想什麽。

她也不戳破,隻淡淡的道:“祖母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坐什麽坐!”老太太罵道,“你把我們害成這樣,立刻給我滾!”

“……”

她害的?

夏清淺冷笑,“是,五年前是我誘發了那件事,可是祖母,如果不是我,你們早就被我娘娘整的滿門抄斬了好嗎?是我替將軍府洗脫了罪名,是我爹覺得愧對我娘,所以才辭官故裏。歸根結底,那一切還不都是你自己種下的惡因,是你對不起我娘,怎麽能怪到別人身上?”

“你……你……”

老太太臉色鐵青的指著她想要反駁,可偏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其實道理誰不懂,可總要找個背鍋的,讓自己有個怨恨的對象,生活才不至於這麽艱難。

“咳……咳咳咳……”

就在這一片冷凝的氣氛中,屋子裏忽然傳來劇烈的咳嗽聲。

兩人臉色俱是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