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淺帶著煙兒在外麵逛了一整天,煙兒唧唧喳喳的說話聲,讓她心頭的陰霾逐漸驅散,好像隻要聽著這小丫頭說話,整個人就會輕鬆許多。
他們大包小包的買了很多東西,最後煙兒在她懷裏累到睡著。
“我來抱煙兒吧?”上官易現在隻要看到她用力幹什麽就覺得恐慌。
“我又不是手腳不便,這麽小的孩子還是能抱的。況且你手裏提著這麽多東西怎麽抱?”
“可是……”
“上官易,我想抱她。”
嚴格來說不是因為他不方便,而是她想。
夏清淺頗有些可憐的看著他,“這樣的機會不會很多,你不會連這也不準吧?”
男人有些無奈,一路上不停的看她,卻見她始終神色柔和看著懷裏的小臉。
到了楚憐惜的住處,楚憐惜看到她抱著個孩子,臉色一下子變了,“淺淺,你這是幹什麽?”她責怪的看了上官易一眼,“二皇子明知她身體如何,怎麽能讓她如此辛苦?”
夏清淺打斷,“別怪他,是我自己堅持的。”
她把煙兒放到屋子裏睡下,走出門口的時候就察覺到身體不太對。
上官易和楚憐惜都在第一時間發現了問題,連忙上前扶著她,“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
夏清淺疼的身體都蜷縮起來,無意識的輕喃了一句,“對不起……”
楚憐惜卻瞬間紅了眼。
現在不過是個母親想抱抱自己的孩子,卻還要跟她說對不起。
她咬了咬唇,“我扶你去休息吧。”
“恩。”
她點了點頭,順從的回房睡覺。
楚憐惜看著她睡著,臉上的溫和終於消散,冷著臉出去找了上官易。
四目相對,她麵無表情的道:“她現在到底怎麽了,抱個孩子也能疼成這樣?”
雖然她一直阻止淺淺抱煙兒,但她隻是覺得淺淺身體虛,沒想到會有這麽嚴重的後果。
上官易搖了搖頭,“不是因為抱孩子才這樣,隻是大概……正好到時候了。”
“什麽叫到時候了?”楚憐惜蹙眉,“你不是告訴我,她隻是不能太累?”
“……”
他自嘲的扯了下唇,“是啊,不能太累不能受寒也不能想太多,這些對於正常人來說是不能做到也無所謂的事,對於她來說卻是必須做到——但就算做到了,也隻是在原本就險惡的情況下,不去增添更多的險惡而已。”
旁人看到的不過是她從中毒到解毒,從毀容到痊愈,從撒手人寰到死而複生——可她這些年經曆了什麽,那些沒有親身經曆過的人永遠都不會知道。
甚至就連他,也隻能無措的在旁看著,盡可能的拉她一把。
然而痊愈,卻是他做不到的。
楚憐惜沒有完全聽懂他的意思,但有兩個字她卻明白了。
【險惡。】
她茫然的動了動唇,“我知道她受了很多苦,但是……我以為她能好起來。”
上官易眼底的自嘲更深了,“我也希望,她能好起來。”
…………
夏清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傍晚。
上官易已經讓人煎好藥,坐在床邊看著她。
她道了聲謝,撐著身體起來喝了藥,又虛弱的重新倒下。
上官易歎了口氣,“往後別這麽任性了,煙兒也不圖你抱這麽一下。”
夏清淺點了點頭,又神色複雜的看向他,“這些年,謝謝你。”
“謝我就趕緊好起來。”他大約是為了讓她不這麽難受,扯開話題道,“還有,我住在你自家的醉仙樓的,你非得收租真的很讓我懷疑你感謝的真假。”
“……”
夏清淺知道他是故意逗她,但還是笑不出來,而是深深的盯著她。
上官易的臉色在她一瞬不瞬的目光下,逐漸變得僵硬,“怎麽了?”
她笑笑,“你到底是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男人麵具的臉似乎更僵硬了。
但他很快就沉聲道:“我是上官易,北狄二皇子,你的救命恩人——你還希望我是誰?”
夏清淺伸手似乎想去揭他的麵具,但終究還是停在咫尺的地方,“不管你是誰,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隻是覺得奇怪,你明明可以用原本的身份,為何非要裝成另一個人?”
男人眸色一閃,“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是嗎,白炙?”
這一次,男人的臉終於徹底凝固,下顎緊緊繃了起來。
夏清淺眼底劃過一絲了然。
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懷疑他的,或許是每一個細枝末節的性格特點,或許是偶爾露出的那麽一點熟悉感,又或許是三年前白炙消失的時候,她就意識到了不對。
畢竟, 能讓白炙完全放心托付的人,她不可能不認識。
而且三年過去,不管白炙在忙什麽都該忙完了,可她病得快死了,他都沒來看過她一眼。
很難不讓人覺得,他其實本就一直在她身邊。
她隻是不解,為什麽他當初非要換一重身份,不惜讓她覺得他不是個好人。
今日,終於忍不住問出口。
可是屋子裏,卻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男人緊抿著唇,始終沒有吭聲。
夏清淺歎了口氣,“你不願說,我不會強迫你……等你願意告訴我的時候,再與我說罷。”
…………
入夜,天色全然黑了,夏清淺也從醫館回了醉仙樓。
天空中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風雨飄搖中她雖然打著傘,但是那細細密密的雨絲都被風吹了進來,所以回到醉仙樓,她的衣服已經有些被打濕。
推門進去,一道墨色的身影映入眼簾。
【明日一早,我去醉仙樓找你。】
這是昨日分別的時候,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可是一整天過去了,她以為他早就走了,沒想到竟然還在。
頎長的身影站在書案後,不知道在幹什麽。
她走近了才發現,他正在看她的畫。
其實沒什麽特別的,畫上也不過幾株正常的花花草草,他卻專注的好像在欣賞什麽大作。
夏清淺把傘放下,走到他身邊,“沒人告訴你,主人不在的時候不要亂翻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