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接把她從懷裏推了出來,板著臉沉聲道:“你現在躺著好好休息,不會再有人來打擾你。把你這幅慘兮兮傷重的身體好好休養一番,等你好了再來審你。”
說著就要離開。
夏清淺驀然拉住他的袖子,巴巴的望著他,“那你等我睡著了再走吧。”
蕭墨寒對上她殷切又期待的目光,沒說什麽,不過還是留下來了——但他很快就後悔了自己難得的善良,因為這個口口聲聲說要睡的女人,一直睜著眼睛盯著他,根本沒有要睡的意思。
“你再不睡,我就走了。”
“可是我睡不著……”
“我幫你?”
“嗯?”她愣了愣,“這個也能幫?”
說完又像是想起什麽似的,眼神微妙的看著他,“你不會是想跟我一起睡吧?”
話音剛落,腦門上就挨了他一下暴栗,伴隨著男人的皮笑肉不笑的諷刺,“做夢。”
然後他就點了她的睡穴,起身走了。
被睡著的夏清淺,“…………”
男人轉身走到門口,腳步頓了一下,又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
暗色中,她嬌俏的臉蛋模糊不清的映入眼底,那種猝然而起的心悸不定時的刺激著他的心髒,明明很多時候想要拍死她,但是每次真的到了做決定的時候,又會臨時更改。
就好像在獵場看到她的時候,殺了她才是最保險的方式,為什麽要把一個身份不明的人帶回宮裏?
就好像把她扔在牢裏嚴刑逼供才是他該做的,為什麽要把她放出來?
她的三言兩語當真能動搖他麽,還是動搖他的其實隻是那種脫口而出的潛意識?
潛意識裏,覺得不該也無法拒絕她。
一切都那麽理所當然,所以真的有前世今生這種東西麽?
他明明不信神佛,怎麽會信前世。
蕭墨寒斂下眸,眼底晦色暈染。
…………
第二天中午,睡穴自動解開。
夏清淺睡了很久,那種四肢皮肉都在痛的感覺終於稍稍有所舒展,可是還沒來得及伸個懶腰,當她醒來的時候,第一眼卻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周圍有一圈奇裝異服的人包圍著她,頭戴三尺翎帽、麵畫七彩圖紋,就像是……
薩滿作法的時候!
她震了震,閉上眼睛,又驀然睜開。
然後發現這一切都不是幻覺!
她想起蕭墨寒昨晚那句話——不會再有人來打擾你。
可是眼前這些……
就在她詫異的思緒中,一道秋香色的身影端莊大方的從眾人的環繞下走出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你……”高貴的女人波瀾不驚,“就是那個妖女?”
妖女?!
夏清淺震驚了。
滿屋子和尚法師圍著她,她當然不會慶幸的覺得自己是什麽“紅顏禍水”之類的妖女,而是真正意義上那種狐狸精之類的妖魔鬼怪!
還有眼前這個女人,秋香色的鳳袍……
是皇後?!
夏清淺驀然翻身坐起,衝著麵前的人微微一笑,“我就是哪個妖女?”
她掃了眼滿屋子的人,果然看到洛蘭站在角落裏死盯著她,夏清淺垂下眼,優雅的穿了件衣服,“皇後娘娘還信這種東西?”
皇後神色平靜,高貴的麵容透著幾分若有似無的笑意,高高在上,“本宮不在乎你是真妖女還是假妖女,這個世上不該存在任何讓蕭墨寒分心的東西。這二十年他一直做的很好,沒道理現在竄出來一個意外……”
話到此處,她停了下來,“來人。”
夏凡音眉心一蹙,但是反抗的心思隻起了一瞬,便攤手笑了,“你們打算念咒嗎?”
皇後沒理她,直接轉身往外走了出去。
兩個太監上前扣押著她,夏清淺自覺的走到外麵,刺眼的陽光射入她的眼中,她的眼底卻恍惚有了幾分不易察覺的笑意。
正好,她不想再一天天漫無邊際的等下去了,那就幹脆借此機會賭一把……
“念!”
皇後一聲令下。
夏清淺閉了閉眼,四周的和尚薩滿將她團團圍住,而她站在中間麵對眾人,當燭光香灰佛珠同時燃起時,她握緊雙拳。
四周都是眾人念咒的嗡嗡聲,嘈雜的擾亂著她的思緒,突然,一個和尚走向她,目光直直的盯著她手腕上的鐲子——那個聚魂器!
“妖女,這是什麽?”
夏清淺臉色一變。
那和尚目露凶光,上前就要搶她的聚魂器,夏清淺身形一閃,眼底倏然掠過一絲冷意,“臭和尚,不想死就給我滾開!”
和尚臉色沉重的盯著她,“妖女,如此逆天改命違背常理的東西,不該容於世間!”
夏清淺瞳孔一縮,腦子裏仿佛有根刺被狠狠紮了一下,“我不偷不搶,逆你家的命了?”
兩人眼看著就要動手,卻在此時,門口一道絳紫色身影闊步走進來!
伴隨著一聲冷喝,“母後,您做什麽!”
夏清淺動作一頓,倏地收回手沒有接,生生挨了那和尚一掌,嘴角溢出一口血來。
她雙拳驀然緊握,看著男人臉色陰沉朝她走來,她忽然扯唇衝他笑了一下,“蕭墨寒,你不是說不會再有人來打擾我嗎?”
男人臉色一沉,“夏清淺!”
“你騙我?”
她的眼眶裏逐漸蓄滿淚水,一瞬不瞬的看著他,“這些人是你找來的嗎?你也覺得我是妖女,所以找了這些人來試探我嗎?”
蕭墨寒臉色更沉,“沒有,你……夏清淺!”
猝然一聲厲吼,男人臉色劇變。
四周念咒聲不斷,他忽然就看到中間的女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伴著她慘白的臉色!
那種熟悉的窒息感刹那間席卷了心髒,在他明明沒有過的記憶中掀起了巨大的駭浪,意識深處的驚痛與刺激喚醒著他的神經……
“淺淺!”
周圍所有的聲音,都仿佛在這一刹那寂靜下去,隻剩下這一道低冷的震耳欲聾的吼聲。
類似的稱呼,她已記不得多久沒有聽到過,似乎很久又似乎沒有很久,隻是隔著輪回、隔著生與死的距離,所以生生被拉長了幾光年,讓她腦海中嗡的一聲炸開了鍋。
夏清淺不知是欣喜還是演技沒來得及收,剛才收放自如的眼淚此刻有些傾瀉而下的趨勢。
原來,她有這麽希望聽到他的聲音,哪怕隻是叫她一聲淺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