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淡淡一笑

雨一直下著,春末夏初的雨總是纏纏綿綿斷斷續續,天依舊陰暗著,冷宮依舊是一貫的冷清寂靜,花園內滿園的迷迭香已經落盡,隻是淡淡的鬆樹香氣卻仍舊彌漫在亭子四周,似乎不願散去。

芙妃端坐在那琴台旁輕輕挑動了琴弦,看著眼前那人,輕輕地開了口:

長衣袖在風中翻動,好似心中風起雲湧

心浮動表麵故作從容,眼淚卻不爭氣滑落

你說過你願幻化成風,,在輪回中選擇灑脫

浮生夢像春水一流,真情摯愛都變成空

為何愛情總是讓人傷了之後又走

對你的愛仍不解,深深鎖在眉間

…………

這是她產下皇子後,皇上第一次見她,隻是皇上卻連看皇子一眼都沒有,隻讓順公公把她帶到冷宮來。皇上想聽曲,點名要皇後之前送給她的那首《長衣袖》。他散盡後宮三千,就連和她一起留了下來的芸妃最終亦是不知所蹤,而曾經最得寵,後台最硬的麗妃亦是跟著太後到了山上靜修去了,綠妃已經失蹤好久了,這空****的後宮隻有她一人,有那麽一瞬間,她以為她能最終留在他身邊,隻是很快她便明白,那不過是她的自作多情罷了,她第一次踏進這冷宮時就猜對了!那冷宮皇後在他心中有著不可撼動的地位,他對她有情,雖然摻雜了許多利益衝突,但是依舊是那麽真真正正的情!一絲兒都不似他在新月宮裏的那般敷衍。

悄悄抬頭看了他一眼,多日不見,他消瘦了許多也蒼白了許多,他怎麽了?難道真的像宮中流傳的那樣,他病了?對那皇後相思成病?朝政竟全都交由七王爺處理了,難道他就沒有想過他已經有了大皇子了嗎?

輕輕唱著,心中卻是五味雜陳,她本不是喜歡權力之爭,何況父親手上的權力也已經被削去了許多,她想要的不過是他的一絲絲憐愛,為她的孩子爭得一絲絲的憐愛而已,為何他卻那麽吝嗇呢?就連一個眼神都不給呢?

歌聲輕揚,四周依舊一片寂靜。

……

為何愛情總是讓人傷了之後又走

對你的愛仍不解,深深鎖在眉間

為了愛你我早已落入不眠

人生如戲,舞台戲子不悔

一遍一遍反覆著情節

……

軟榻上那人旁若無人地懶懶地倚著,雙眸微閉,眉宇間仍舊是那股淡淡的倦色,聽著這歌聲,嘴角竟微微勾了起來。滿園迷迭香就快要謝盡了,他卻依然在回憶。迷迭香是了幫助回憶,親愛的,請你牢記!對愛,他向來吝嗇,隻給一人。

這《長衣袖》,是那次圍獵被困於山洞時她為他唱的,又想起了另一次,也是在山洞裏,那蒼白的嘴角上笑意更濃了,那一次她哭得可慘了,還傻傻地捏他,問他痛不痛,怕自己是在做夢。

……

為了愛你我早已落入不眠

人生如戲,舞台戲子不悔

一遍一遍反覆著情節

……

歌詞曲調依舊,隻是,聲音不變了。

……

胡歌羌笛不絕,聲聲尤響耳邊

千年以前我早與你相戀

夜色月光太美,一樣星辰為監

輕揮衣袖這故事重演

……

穆懿軒心中一怔,雙眼驟然睜開起身來,見了眼前那人,竟有點無措。

“皇上,我把皇後帶回來了。”白嵐見了穆懿軒那蒼白的臉,心中不由得一驚,沒想到病情發展地那麽快。

“穆懿軒,我唱得好還是芙妃唱得好啊?!”一旁的林鳶緩緩開了口,蒼白的小臉上淡淡地笑著,漆黑的眸子如剔透的琉璃,流光溢彩,直直地看著他,等著他回答。

那淡淡的一笑,一別便是多月?如今又見了,依舊是那淡淡的淺笑,是是物是人已非。

他亦笑了,嘴角一勾,淡淡一笑。

“過來!”

“不要!”

他卻自己上前來猛地將她擁入懷中,好久好久沒有人這樣子連名帶姓地叫他穆懿軒了。細長的手指輕輕地在她那蒼白的小臉上捏了捏,滿眼溫軟地問到:“疼嗎?”

她那晶瑩的眸子已是水霧迷蒙,亦是輕輕地在他的臉上捏了捏問到:“疼嗎?”

“疼,很疼……”

怎麽會不疼呢?心已經疼了好久了好久了,話還來不及說完便將她緊緊地抱住了,很緊很緊,仿佛要將她融入血肉中去。

良久,她才輕輕推了推她,硬是擠出了個燦爛的笑容來,道:“穆懿軒放開我啊!流氓,色狼,你快放開我!”

“不放!”他卻又是緊緊地擁著她。

“放開!”

“別動,讓我好好抱抱。”

“你會把我的孩子擠扁的!”

“孩子?!”

他這才驟然放開她,視線慢慢下移,發現了那明顯凸起的腹部。

“孩子?!”

一臉不可思議與興奮,孩子,他和她的孩子!

“嗯,我的孩子!”無比堅定,是的,孩子。

“你的孩子?!”

“是的,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他似乎有點不悅。

“好啦,好啦,我考慮下要不要分你一半。”

“考慮好了嗎?”

“哪有那麽快啊!我要……”

雙唇驟然覆下,剩下的話語盡數被融入口中,輕輕地吻著,冰冷的唇瓣漸漸溫潤起來,慢慢地加深,輕撬齒貝,輾轉而纏綿。

“現在考慮好了嗎?”

“好吧,就分給你吧。”仿佛是被欺負了,一臉可憐兮兮的回答她。

“你好像很不情願啊!”

“是的!”

“很好!”

她想躲,卻躲不了,雙唇又一次覆下,仍舊是那麽溫柔,隻是多了一些霸道和不滿,流連至下巴、頸項一直輾轉到她那纖細的鎖骨。

“你放開我啦,有人在看呢!喂,放開我啦!”

想起一旁還站在好些人,忙伸手要將他推開,無奈撼動不了,小臉頓時一片緋紅。

順公公自是明白人,朝芙妃和白嵐使了個眼色,便退了下去。

眾人退去,她原本徘徊在眼裏的淚才慢慢地流了出來,“穆懿軒,你這個大壞蛋,我最怕苦了,最怕痛了,你卻讓我喝那麽久的毒藥!你這個大壞蛋!”很想打他,狠狠地打他,卻是下不了手,舍不得,嘴裏怒罵著,小手卻輕輕地撫著他的臉,他那麽那麽消瘦,那麽虛弱,明明已經連站都站不住了,卻還佯裝著什麽事情也沒有。

這個大笨蛋!

“對不起……”他想要說的很多很多,隻是,不知如何說,怎麽說,後悔,內疚,心疼,自責,好多好多,他若早知道後來會愛她惜她如命,當初便定是會對她一見鍾情的,從一開始就愛她疼她,免去這種種磨難,隻是,隻是,當初隻道是尋常啊!

真的,真的沒有什麽可以辯解的,他真的是大壞蛋吧,很壞,很壞。

“鳶兒,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對不起。”

“什麽?你說什麽呢?我沒聽見,再說一遍。”她卻靠在他肩上偷偷地抹了抹淚,故作輕鬆地笑著問到。

輕輕捧起她那蒼白的小臉,看著她的笑,心中更痛,再次緊緊擁她入懷,“林鳶,對不起。”

對不起,隻是,對不起又何用?

“好啦好啦,我原諒你啦。”

“鳶兒……”

“哎呀,好了,看在你後來良心發現逼著沈太醫找解藥的份上我就饒了你了。”白嵐都跟她說了,她全知道。

“笨女人!”

“大冰塊!”

“笨女人!”

“大冰塊,你說寶寶能好好的嗎?”

“別怕,白嵐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

“嗯,她一定會有辦法的!”

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笑,深深埋入他懷中,冰涼的觸覺,久違了的淡淡草藥清香,真的累了、倦了,好想就這樣睡過去,永遠都不用醒來。

隻是,她還不能。

白嵐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