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從窗外透進來的光線,沐彥打開房間門,並沒有開燈,但卻依稀能看清公寓裏的構造。
沐彥從臥室走出來,還沒有走到徹夜房間門口,卻恍惚看到有很明亮的光線從徹夜的房間裏透了出來。
尉勉看了看牆上的時鍾,已經是淩晨兩點。
難道是徹夜睡覺的時候忘記了關燈,或者說她直到現在還沒有睡著?還是說她……出了什麽事兒!
腦海中飛快劃過的第三種可能讓沐彥瞬間心裏一緊,想也沒想的就衝進了徹夜的房間。好在剛才沒有幫徹夜把房間門從裏麵反鎖,不然的話他現在指不定會急成什麽樣了。
因為視覺神經已經習慣了剛才那一陣漆黑的環境,以至於在打開門的那一瞬間,徹夜房間裏那燈火通明的光線刺得沐彥連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了。
在眼睛適應了房間裏光線的下一秒,出現在沐彥視線中的,正是徹夜那抱著被子將自己的身子蜷縮成一團的模樣。
眼前的狀況讓沐彥立馬就衝到了徹夜麵前。
“徹夜你怎麽了?”
或許是因為在這隻有自己一個人的房間裏待了太久,徹夜積蓄了那麽長時間的害怕和恐懼在見到沐彥的那一刻,完全沒有保留全都爆發了出來。
就在沐彥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徹夜已經像一隻受傷的小兔子一樣,撲進了他的懷裏。
一隻堅持著不閉眼睛的徹夜,此時已經處在了一個極度疲倦的狀態下,就像徹夜自己想的那樣,如果不是在這種不清醒的環境下,自己一定不會把這麽脆弱的一麵表現出來。
徹夜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沐彥有些手足無措,雖然感覺到了徹夜身上傳來的那陣無盡的恐懼,但沐彥怎麽也想不出來徹夜的恐懼究竟是從何而來。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你怎麽現在都還沒有睡呢?”
“沐彥……我……我睡不著……”
“你看你都疲倦成什麽樣了,怎麽可能會睡不著?”
“我……沐彥我真的睡不著……你陪我說說話吧……”
又是讓自己陪著她說話?徹夜這似曾相識的一句話加上她那怯懦的語氣,沐彥突然頓悟,知道了徹夜這一連串反常舉動的來由。
“徹夜你是在害怕嗎?”
被戳中了心事,徹夜猛烈的搖頭,而沐彥卻並不鬆口。
“你不是說要讓我陪你說話嗎?怎麽我問了你你又不跟我說實話呢?”
徹夜抬頭,很認真的看著沐彥,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也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反應來回應他。
“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在害怕?”
徹夜微微點頭。
“可以告訴我你在怕什麽嗎?”
徹夜吞吞吐吐的猶豫了許久,終於把自己害怕剛才那個噩夢的事情以及多年前住在雜物間時的場景告訴了沐彥。
對於徹夜剛才的那個噩夢,沐彥並不感到奇怪,但徹夜口中那個雜物間的事情,他卻一點印象都沒有。
當年媽媽徹筠怡去世的時候,沐彥還很小,甚至他在那個時候連媽媽永遠已經消失在了他生活中的意識都沒有。
在沐彥的印象中,徹夜好像已經在那個雜物間裏住了很長的時間,他曾經也覺得那個雜物間根本就不是個能住人的地方,想幫徹夜從裏麵搬出來。
家裏那麽多房間她不住,幹嘛要擠到那個不見天日的雜物間裏去?
可每一次沐彥好心幫想要幫徹夜搬出來的提議都被徹夜給拒絕了,而從前的那些記憶實在是太久遠,沐彥根本不記得徹夜為什麽會住在那個雜物間裏,而徹夜也從來都沒有向他提起過。
在過了整整十年後的今天,沐彥竟然才第一次知道徹夜一直不願意從雜物間裏搬出來並不是她不願意,而是因為顧及到沐丞的威赫,而這一切的源頭全都是因為徹筠怡去世。
怪不得徹夜會那麽希望查出徹筠怡去世的真相。
若不是今天聽到徹夜說出自己曾經在雜物間裏經曆過那麽長一段時間的黑暗,沐彥恐怕永遠也不會知道在徹夜的內心深處究竟還隱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沐彥真的很懊悔,為什麽在那個時候自己還那麽小,完全就不知道徹夜過的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生活,更沒有給徹夜一丁點的關心。
他隻希望,自己這已經遲到了整整十年的關心和陪伴對徹夜來說,還為時未晚。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以前在我家竟然經曆了那麽多……”
“你不要說對不起,這又不是你的錯……”
“徹夜,十年前的那個時候我真的很抱歉沒能陪伴在你身邊幫你驅趕黑夜,但十年後的現在,以及很多個十年後的未來,我都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站在家人的角度保護你,陪你度過你生命中的每一段艱難。”
“所以,你可以陪我一直說話到天亮嗎?”徹夜抬頭試探性的問著站在自己眼前的沐彥。
此時的沐彥背光而站,看進徹夜眼中的,隻剩下一個漆黑的輪廓,但卻讓徹夜感覺特別的高大,也特別的安心。
“徹夜你聽我說,我真的很願意一直陪你說話到天亮,但是你現在真的已經很累了,就算我願意陪著你,你的身體也撐不住的。
所以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在這裏陪著你,我會一晚上都開著燈,不會讓你待在黑暗中,而你現在要做的隻有一件事,就是安安心心的睡覺,什麽都不要想,什麽都不要害怕,就算你半夜被噩夢驚醒,當你睜開眼的那一刹那,我也會出現在你的視線中的”
“可是……”
“沒有那麽多可是了,趕緊睡吧。如果你還不放心的話呢,我就把那個沙發搬過來和你挨著”,說話間,沐彥指了指距離徹夜大概有兩三米遠的一個小沙發,說,“今天晚上我就睡在那個沙發上,這樣你無論什麽時候醒來都能看見我了,行嗎?”
得到了徹夜的應允,沐彥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啥飯搬到了徹夜的床邊,看著沐彥安頓了下來,徹夜這才總算是安安心心的閉上了眼睛睡覺。
沐彥本來就因為擔心徹夜而睡不著,現在被徹夜這麽一折騰,他哪裏還有睡意?
看著徹夜剛剛睡下去便傳來了一陣陣均勻的呼吸聲,沐彥知道,徹夜是真的累壞了。
而這也是沐彥第一次特別堅定的慶幸自己和徹夜是有著血緣關係的姐弟,不然的話他可能這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像現在這樣,竟然和徹夜如此的親近。
但此時他腦海中的這個親近並不是指距離或者是行為上的親近,而是完全很單純的那種心和心的親近。
說實話,沐彥還是第一次看到徹夜如此粘人的一麵,拋開她內心的恐懼和害怕不說,被徹夜如此需要,這還是沐彥第一次有這樣強烈的感受。
從徹夜搬進他家裏的這一個星期時間裏,沐彥感覺,自己對徹夜的愛並沒有一絲絲的減少,完全就是以有增無減的趨勢在遞增。
但他在越來越愛徹夜的基礎上,也開始慢慢學會把自己對徹夜的這種愛轉變成親人之間的那種感情。
因為沐彥心裏特別的清楚,徹夜從來都不需要一個深愛著她的沐彥,但卻非常非常需要現在這個作為她唯一親人的沐彥。
當然,沐彥也很慶幸,自己也很願意去接受這樣的改變。雖然他現在依然不敢打著包票說自己對徹夜的感情已經完全純潔到沒有一絲絲的雜念,但在麵對徹夜的時候,他越發願意擔當起徹夜親人的這個角色。
甚至沒有一丁點的排斥。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在徹夜那依然虛弱的臉龐上,沐彥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他自然是徹夜未眠。
徹夜反倒在昨晚睡著了之後就再也沒有醒過來,似乎是一夜安睡的樣子,沒有做任何有關於之前的那個噩夢。
實在是因為元氣大傷,等到徹夜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快要接近中午十二點。
當正如沐彥向她承諾的那樣,就算她醒得再晚,但她醒來時第一眼看見的,果然是沐彥。
徹夜未眠的疲憊寫滿在沐彥的臉上,可徹夜還沒有來得及關心他,沐彥卻已經開了口。
“你總算是醒了?睡得還好嗎?看吧,我就說有我陪著你,你一定不會做噩夢的。”
“哪有,我昨天晚上明明就做了噩夢,隻是我醒來的時候,你已經睡著了。”
順著沐彥的話往下說,徹夜一不小心就撒了個小謊,她也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想要知道沐彥那滿臉的倦容是不是因為徹夜未眠而造成的。
“怎麽可能,我昨晚可是一晚都沒睡!”
“你果然一夜都沒睡……”徹夜的表情變得突然變得有些嚴肅。
“我……最近本來就挺容易失眠的,你別多想,和你沒有關係……”沐彥極力撇清。
“沐彥,不要在為我擔心了,我能照顧好自己的……你自己明明就是個醫生,還把自己弄得那麽疲憊,我是你姐姐,我看著也會心疼的你明白嗎?”
“我真的隻是單純的失眠……”
“沐彥你就算不為你自己的身體著想你也要為你的職業著想吧,你是個醫生,你一個要拿手術刀為別人的生命負責任的人……你不是總是希望我好好的嗎,可是你說,你把你自己弄成這樣我怎麽能讓自己好好養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