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夜一邊說,小小的身子一邊顫顫巍巍的顫抖著,眉眼間除了害怕和恐懼,看不出任何表情。
聽著徹夜的敘述,沐彥瞬間就像經曆了萬箭穿心一樣的痛苦一樣,呆愣在原地,竟然連安慰的話都忘了要跟徹夜說。
沒錯,沐彥真的很想告訴徹夜,她剛才說的那些夢到的那些全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並不是夢境。
可是她最後那一句……
沐彥完全沒有想到徹夜竟然會說出“然後尉勉就不要我了”這種話,所以說這才是徹夜心裏最真實的想法嗎?
在徹夜的心裏其實還是渴望著能回到尉勉身邊去的是嗎?不然的話,她怎麽會在夢到所有真實發生過的事情後,卻偏偏“篡改”了故事的結局呢?
剛才趁著徹夜在出租車上平靜窩在自己懷裏的那會兒功夫,沐彥悄悄發了個短信問了問尉勉剛才和徹夜談話的結果。
雖然這是徹夜和尉勉之間的隱私,但現在畢竟徹夜跟他回了家,如果不把事情的結果弄清楚,他怎麽能照顧的好徹夜?
尉勉自然是不會把他和徹夜談話的所有過程全都告訴沐彥,但最起碼他告訴了沐彥最後結果——和平分手,並且徹夜率先說出了再見。
這樣的結果和徹夜說尉勉不要她了的描述完全就不符合。
既然剛才那個夢境完全能代表徹夜此時的狀態,那沐彥隻能把徹夜的形容理解為,在她的內心深處,其實從未舍得要和尉勉分開。
隻是,徹夜從頭到尾都在逼迫自己做一個自己壓根就不願意認同的決定。
徹夜為什麽要這麽做呢?原因隻有一個。
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不能用正誤對錯來判斷,隻能用感覺,感覺這種東西看似虛無縹緲,但實際上卻特別的強大。
就好像有兩個廚師並排著參加廚藝大比拚,一位廚師畢業於專業的烹飪學校,任何作料和火候的施加都已經到了精確的地步。而另外一位廚師從未學過烹飪,但卻對烹飪有著與生俱來的天賦,無論在做什麽菜的時候,這位廚師放料和火候都隻會按照自己的感覺來。
那最後比賽的結果是怎樣的呢?通常來說,勝出的那個並不會是專業院校畢業的那個,反倒是萬事憑感覺的那個。
這要怎麽解釋?根本沒有辦法解釋。
就像徹夜和尉勉之間的感情一樣,他們之間從來都不缺乏愛的存在,甚至很多東西都不缺,但惟獨缺那麽一點點的感覺。
有一個次叫“一念之差”,用來形容尉勉和徹夜之間的關係,再合適不過了。
尉勉搞不懂自己為什麽就差那一步還是沒能開口挽回徹夜,徹夜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總多了那一步不該有的堅持。
或許有一天等他們兩個都想明白了這一點,他們一回頭就能看見對方其實一直都站在原地等著自己。又或許等到彼此已經走到了時間的盡頭,也沒有辦法再找到曾經共同走過的那段路。
擁抱著徹夜,沐彥一不小心就想了很多,卻忘了給徹夜任何的回應。
徹夜驚魂未定的站在原地,隻是無意間的一低頭,便從自己身上那件病號服上找到了答案。
“這不是夢,全都是真實的是不是!”徹夜猛然抬頭,瞪著大大的眼睛裏,閃爍著的眼眶同時夾雜著希冀與絕望。
“沐彥你快告訴我!這一切全都是事實對不對!你說啊!”
“徹夜你冷靜一點……”
“不用了……我想起來了……我全都想起來了……”不等沐彥把話說完,徹夜眼裏那原本殘留的一點希冀突然消失,剩下的除了絕望還是絕望。
但比起先前的激動情緒,在“重新”知道了真相以後,徹夜的情緒卻變得出奇的平靜,就像剛才在出租車裏那樣平靜。
沐彥太清楚了,其實隻有剛才那個情緒激動的時候,那才是真正的徹夜。而現在,突然恢複了平靜的她,隻不過是那個將自己偽裝起來的她罷了。
難道對於徹夜來說,偽裝真的有那麽重要嗎?在自己最親的親人麵前都舍不得卸下防備嗎?
“對不起沐彥,我剛才可能剛睡醒,迷迷糊糊的,我……”
“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你也沒有非要跟我說對不起的理由。”
“沐彥你……生氣了?”
或許是意識到沐彥那句話的語氣有些重,徹夜試探性的問。
說實話,看到徹夜現在這樣把自己裝作完全沒事人一樣的模樣,沐彥的心裏多多少少是有點情緒的。
因為徹夜曾經口口聲聲說,他現在是她唯一的親人,但她卻在自己的親人麵前還要把自己偽裝起來。
沐彥心裏真的挺有火氣的。
可是現在徹夜都成這個樣子了,難不成他還要衝徹夜發火不成?反正今後他和徹夜相處的時間還很多,他總能讓自己真正成為徹夜的依靠。
“沒有……我哪有生氣……就是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我真的很心疼……”
“沐彥,不管你怎麽想,我真的想跟你說對不起,對不起讓你擔心了……雖然我總是說你像我哥哥一樣在保護著我,但實際上我還是你姐姐。我這個做姐姐的從來都沒有保護過你,還要讓你來為我擔心為我心疼,你說,我怎麽能不跟你說對不起?”
“好了,你如果真覺得對不起我呢,那你就趕緊回自己的房間去好好休息,不要再讓我擔心了。”
沐彥伸出手掌胡亂的在徹夜的頭頂上晃了幾下,眼裏依然充滿著擔心。
“可是我現在還不想休息,我想讓你陪我說說話。”
“有天大的事情都明天再說!這件事我本來都不想說你的,可是你怎麽就那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呢?”
“哪件事?”徹夜狐疑。
“還能是哪件事!你以為你騙得了尉勉還能騙得了我!誰給你那麽大的膽子讓你居然做了手術之後立馬就下地走路的!”
“那……”看著沐彥滿臉擔心的樣子,徹夜吞吞吐吐的開始為自己開脫,“人家那些……那些電視劇裏不都這麽演的麽……那些女的不是做了手術都是能立馬走路的嗎?”
“徹夜你別想著跟我裝蒜!你也不看看自己是那種能下地走路的情況嗎?人家那是做人流,你這是意外流產!你沒看電視劇裏那些意外流產的女的都要躺著靜養大半個月才能下地嗎?”
一看到沐彥嚴肅的表情徹夜句頭疼,“好了我錯了還不行嗎?我現在就去乖乖的睡覺,誰也別想攔著!”
“等等!”
看著徹夜準備開溜,沐彥二話沒說就將徹夜再次攔腰抱起,徑直就把她抱進了她的房間裏。
“都說了讓你別下地走路你還走,你是成心想讓自己以後老了落一身的病根嗎!”
沐彥無奈的幫徹夜蓋上被子,說,“好了,你也別跟我貧嘴了,早點睡吧,好好休息,有什麽事一定要第一時間叫我。”
“好,晚安。”
“晚安。”
終於送走了沐彥,徹夜無力的躺著。正如沐彥剛才說的那樣,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
可沐彥哪裏知道,她剛才根本就不是一心想要讓沐彥陪她說話的,相反,她真的困得不得了。她之所以會那麽說,隻是單純的因為,她不想一個人待在空曠的房間裏,想讓沐彥陪著她。
徹夜也不知道自己是害怕自己一個人待著,還是因為剛才那個噩夢在害怕。她隻知道,自己真的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
她清晰的記得,上一次她這麽害怕一個人待著的那會兒,還是徹筠怡剛去世沒幾天的時候。
也正是她最初被沐丞趕到那個漆黑得連窗戶和燈光都沒有的雜物間時的那種感覺。
徹夜曾經以為,在經曆了雜物間裏的那段完全黑暗的生活後,她永遠都不會再害怕黑夜,也永遠都不會再害怕一個人待著。
就好像那一次她在尉勉公司的辦公室裏寫東西寫到一片漆黑,但尉勉突然出現在她身後時,她卻一丁點被嚇到的感覺都沒有。
可現在,她的房間裏明明還開著燈,窗戶外車水馬龍的場景讓她根本就沒有一丁點能說害怕的理由,但徹夜的確就是害怕了。
她怕自己隻要一閉上眼睛,就會再次做和剛才一樣的噩夢。
她怕自己那故作堅強的偽裝隻有在自己清醒的時候才有用,而在睡夢中的時候,她又會變回那個既敏感又軟弱的自己。
盡管渾身上下都寫滿了疲憊,眼皮也不知道打了多久的架,但徹夜卻一會在心裏暗示著自己,一定不能睡過去,一定不能再夢到剛才的那個噩夢……
於是半個小時過去了,一個小時又過去了,徹夜依舊保持著半躺著的姿勢,堅持著不讓自己閉眼。
本來從醫院回來的時候,時間就已經不早了,再加上徹夜已經在房間裏待了好一會兒,此時,已經接近深夜。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對徹夜放心不下,沐彥躺了好半天也睡不著,似乎還感覺有些口渴,於是沐彥起身,準備出去喝點水,順便去看看徹夜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