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口紅在嘴唇上落下最後一筆,徹夜緩緩抬眼,很認真的打量著鏡子裏的自己,但卻有種像在看著別人一樣的感覺。

異常的陌生。

在鏡子前愣了有兩三分鍾,徹夜最後再整理了一下儀容。盡管看到牆上的時鍾才指向酒店,但她已經做好了要出門的準備。

早了點兒就早了點兒吧,按照尉勉的性格,他一定會一分不差的準時到,反正以後基本上不會再有這樣見麵的機會了,能再多等他一次就多等他一次吧。

徹夜收拾好東西,衝著鏡子向自己擠出一個樂觀的微笑,走出臥室。剛一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卻看到大門上被貼上了一張便利貼。

“早餐在微波爐裏,再急也吃了早餐再走。”

修長的字體就像沐彥那個人一樣,一大早就像給了徹夜的心一個溫暖的擁抱似的,讓她還沒有開始激動的心提前平靜了下來。

衝著貼著便利貼的大門莞爾一笑,徹夜回過頭走向廚房,透過微波爐外麵的玻璃,徹夜低著頭往裏麵看了一眼,打熱。

小心翼翼的將加熱好的食物拿出來端到餐桌上,徹夜還沒有來得及吃,就注意到在餐桌的正中央還貼著另外一張便利貼。

“我相信你能處理好,早點回家,加油!”

短短的幾個字,但卻莫名就給了徹夜一個莫大的鼓勵。

其實沐彥七點多八點出門的時候,徹夜是聽到了動靜的,而且她相信沐彥應該也聽到了她房間裏的動靜,可沐彥卻並沒有來向她打招呼什麽的。

按理說,平常沐彥安安靜靜的去上班看起來挺正常的,要是特地來給徹夜打招呼反倒看起來不太正常,但在這麽重要的一天,沐彥卻讓徹夜獨自一個人去麵對。

徹夜一瞬間就明白了沐彥的用意,沐彥這是在告訴她,無論在什麽時候,無論遇到什麽事情,他作為徹夜的家人,都會陪在徹夜身邊,給予她最溫暖的關懷。所以辦完了事情一定要早點回家,家,永遠是那個可以讓她肆無忌憚依靠的地方。

但家人的存在,對於徹夜來說,永遠隻能起到陪伴的作用,在任何一個關鍵的時刻,再溫暖的家人都不可能會替她做任何決定。所以,沐彥告訴徹夜,他相信她一定能處理好這件事,而這對徹夜來說,也算是一種成長。

將熱騰騰的牛奶倒進杯子裏,再將麵包裝進盒子裏,徹夜拿著沐彥幫她準備的早餐,出門。

她想著,早餐在什麽地方都能吃,但她卻一點也不願意因為吃這個早餐而縮短自己這最後一次等待尉勉的機會。

而其實早在沐彥準備出門的時候,他就從高高的樓層上看到了樓下尉勉的身影,著實因為不想和尉勉打照麵,沐彥下樓的時候直接坐電梯去了負一樓的地下停車場,開著他另一輛很久沒有開過的車去上班。

一來,沐彥心想,他下了樓的時候如果見到尉勉,那個場麵一定會很尷尬。二來,他實在是沒有什麽再和尉勉見麵的必要。

深呼吸了一下,徹夜拎著熱騰騰的早餐提前出門,進了電梯。

在電梯整個下降的過程中,徹夜心裏其實並沒有過多的激動或者是緊張的情緒。或許是因為時間還很早,就算是要緊張,那也是再過一會兒才會出現的心情。

於是,等到電梯穩穩的停在一樓的時候,徹夜漫不經心的就準備走出去。

可是讓她驚詫的是,就在電梯門剛打開,就在她還沒有來得及走出去的那一瞬間,尉勉那修長而氣質非凡的背影便出現在了她眼前。

在那一兩秒的時間裏,徹夜直接被眼前的景象驚得一動也不能動,她怎麽樣也想不到尉勉竟然提前那麽多就來了,而且看樣子好像還來了很久一樣。

盡管隻是一個背影,但徹夜就是能百分之百確定眼前這個人就是尉勉。

就在徹夜完全還沒有來得及打量尉勉這段時間究竟是瘦了還是胖了之前,她卻發現眼前這個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電梯到站的聲音吸引了注意力,竟然突然轉過了身。

徹夜根本就來不及思考,隻是下意識就伸手去按電梯裏的那個關門鍵,看著電梯門被關上的速度實在是太慢,徹夜的手指瞬間像變成了無影指一樣,一副不把關門鍵按壞就誓不罷休的架勢。

其實,尉勉那也隻是漫無目的的一轉身,的確,他恍惚看到了電梯裏是有那麽個人的身影,但由於他根本沒有想到徹夜會這麽早出現,所以壓根就沒有正眼去瞧電梯裏的那個人。

不過,徹夜或許是真的還沒有做好要立馬見到尉勉的準備,這一下讓她著實是慌了神。就在她一個勁兒使勁去按關門鍵的時候,她手中那個杯子卻在慌亂中“嘭”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緊接著,圓圓滾滾的杯子就在“乒乒乓乓”的聲響中從電梯裏麵滾到了電梯外的過道上。

出於本能,徹夜下意識就想去撿那個杯子,於是,她那隻不停按著關門鍵的手指也突然跳到了開門鍵上去。

已經快要被合上的電梯門在這一瞬間突然被打開。

尉勉那個清晰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了徹夜的眼中,也正是到了這個時候她才意識到,杯子掉在地上算什麽,此時難道還有比關上電梯門更重要的事情嗎?

慌亂得連頭都快要炸開的徹夜這會兒才反應過來,又再次將手指換到了關門鍵上去。

隻不過,有了剛才那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做引子,她現在反應再快都起不了任何作用。

“徹夜!”

尉勉聞聲而去,第一眼看到的正是從電梯裏滾出來的那個杯子。透過杯子,尉勉這才看到電梯裏那個讓她日思夜想的驚慌失措的女人。

尉勉想也沒想的就叫住了徹夜的名字,並用最快的速度衝到了電梯門口,阻止住儼然快要合上的電梯門。

電梯門瞬間彈開。

比起徹夜不知所措的慌亂和呆愣,此時的尉勉倒是很清醒,情緒也顯得很激動。

“你在躲我!”

隔著一道隨時都有可能再次關上的電梯門,尉勉問到。而徹夜根本沒有想到尉勉居然會這麽直接,被戳中心事後眼神有些閃躲。

但徹夜還是盡量強迫自己淡定的從電梯裏走了出來。她的本意確實像尉勉戳穿的那樣,是在躲他,但既然已經見到麵了,她也沒有理由再扭扭捏捏。

小小的兩三步過後,徹夜在尉勉麵前站定,說,“沒有,你想多了。”

“那你為什麽一見到我就要關電梯門!”

尉勉開門見山的問題繼續脫口,麵對尉勉那質疑的眼神,徹夜下意識是想像剛才那樣躲避他的眼神來著。但徹夜心裏一明白,如果她的眼神再閃躲,就連她自己都沒法再幫著把這個話圓過去了。

於是,徹夜隻好頂著滿心的洶湧,讓自己看起來盡量淡定,硬著頭皮和尉勉對視著,說,“你真的想多了,我隻是不小心把杯子掉在了地上,急著去撿才會按錯了開關鍵。”

明明杯子就是在電梯門打開之後才滾出去的,而徹夜本來也要出去,要撿的話,她直接走出去撿就好了,哪裏還需要特別再去按一下開關鍵?

這個就連徹夜自己聽著都感覺滿是漏洞的解釋,換來的卻是尉勉的一句,“下次小心點”,然後在徹夜的“注目禮”之下,尉勉彎著身子將杯子撿起來交到徹夜手中。

恍惚中,徹夜隱約聽到自己說了兩個字——“謝謝”。

“你怎麽這麽早就下來了?”

“你怎麽這麽早就過來了?”

尉勉和徹夜兩人同時開口,而這本應被叫做“默契”的巧合,此時卻讓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異常尷尬。

很多時候,默契和尷尬往往都沒有明顯的界定。或許,心存憧憬的,就叫默契,心存逃避的,就叫尷尬吧。

時隔一個月,在這漫長的一個月裏,這是尉勉和徹夜的第一次見麵,很有可能也是兩人最後一次見麵。

兩個人的心裏都充斥著一抹不動聲色的洶湧。

她瘦了好多,他也憔悴了好多,兩個人的心裏同時浮上一抹,對方這一個月裏究竟有沒有好好吃飯的擔憂,但兩個人卻都忍住了,誰都沒有問出口。

除了兩人這共同的想法,尉勉還有一個很特別的感受,那就是,今天的徹夜,和平時比起來,似乎很不一樣。

看起來好像特別化過妝,也好像特別打理過自己的裝扮。

盡管打扮後的徹夜依舊帶著濃濃的清新簡約的氣質,但從頭到腳卻散發出一抹精致的味道。

尤其是徹夜那高高挽起的發髻,露出平時被蒙在長發中的耳朵和脖子,一改頹唐隨意的氣質,變得格外精神。

在見到徹夜之前,尉勉想當然的以為當徹夜再次出現在他眼前的時候,一定會是特別虛弱甚至有氣無力的樣子。

但現在看到徹夜竟然如此精神的樣子,尉勉真的不知道是該欣慰還是該心痛。

如果不是因為一眼就能看出徹夜在這短短一個月裏整個人直接瘦了一大圈,眼前這精神又精致的徹夜真的會讓尉勉誤以為,這一個月裏過得不好的,隻有他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