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五味陳雜了好半天,感受著從剛才那個杯子上傳來的溫度一點點的消散,尉勉總算是在一個寒噤中回過了神來。
他低頭俯視了一下徹夜手中的麵包和裝著牛奶的透明水杯,試探性的開啟話題,“還沒吃早餐?”
徹夜遲疑了兩秒,有些呆愣的點了點頭,看了尉勉一眼,像是豁出去了一樣呼了口氣,大方的開口,“你呢?”
尉勉搖了搖頭,“那一起吧”,徹夜說。
“你的車在那兒是吧?可以先上車去再說嗎?”徹夜繼續。一邊說一邊朝尉勉的車子方向小跑了過去,隻為用接下來即將到來的獨處來轉移眼下這個獨處的尷尬。
尉勉的車並沒有鎖,徹夜走近,輕輕一拉把手,車門便被打開,她也二話都沒說就坐了進去。
見狀,尉勉也跟著坐進了車裏。
“麵包給你一半”,說話間,徹夜將手中的麵包遞給尉勉,繼續漫不經心的說,“杯子我隻有一個,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喝一半再給你吧”。
“你分我一半,你怎麽辦?你不會不夠嗎?”
“我本來就吃不了這麽多……”
麵對尉勉的問題,徹夜回答的很平靜也很自然。
其實她說的也的確是實話,牛奶她平時喝的量基本上就是一個杯子那麽多,這就不說了,可是麵包她確實隻吃得了一半。
在從家裏拿出來的時候,徹夜趕捫心自問,她完全沒有想過要考慮尉勉那一份,但事實上她就是下意識就多帶了一份。
話音剛落,徹夜便意識到自己可能說了一句會讓尉勉誤會的話,連忙改口,“那個……我的意思是……去領個證本來就耽擱不了多久,回去早點吃午餐就行了……”
就在徹夜說話的間隙,尉勉已經將麵包從徹夜手中接了過來,有些尷尬的開口,“這麽急著回去啊……連最後一頓飯都不想和我一起吃嗎?”
徹夜抬眼,一眼就看到尉勉用特別認真的眼神看著自己,徹夜心裏突然一緊,說,“那——我請你吧……”
尉勉雖然有些遲疑,但他還是象征性的點了點頭。
說實話,作為一個男人,尉勉當然還是希望這最後一頓飯能夠由他請。但他發現他現在越來越不了解徹夜的心意,很多時候根本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
而現在,他和徹夜之間的關係,哪怕像現在見一麵,都好像是被一根特別細的線連在一起的感覺。尉勉真的很擔心哪怕他隻是提那麽一丁點的要求,這根線都會突然斷掉。所以他根本沒有辦法不答應。
“那個……”尉勉低頭看了看手腕上那隻習慣性昂貴的手表,說,“現在還挺早的,吃完東西我們再過去吧。”
“好。”
從頭到尾,尉勉隻說了“過去”,但卻一次都沒有提起他們究竟是要去哪兒。
盡管兩個人都對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心知肚明,可就連今天見麵這件事都是通過沐彥的口傳達的。這足以說明,其實兩個人都沒有真正放下,也都不願意去觸碰那個傷口。
寧願糊裏糊塗的繞過,也不願意拿出一丁點的勇氣去正視它。
各自埋著頭吃著手中並不算美味的麵包,沒有任何交談,安靜得有些尷尬。
不過,就在徹夜揚起腦袋喝牛奶的時候,她突然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什麽一樣,被小小的嗆到了一下,也跟著清咳了兩聲。
“沒事吧?”尉勉問。
徹夜搖頭,“我沒事兒。但是你看那邊——”一邊說,徹夜一邊伸手指向車窗外,“好像有記者在偷拍誒。”
“我我知道。”尉勉的表現異常淡定。
“你知道!”
“昨天我讓助理去民政局預約過,這些記者應該是聽到了風聲特地跑過來抓料的吧。”
“所以你老早就看到這裏有記者了嗎?”
“不隻是這裏,我家,我媽家,公司,包括民政局,隻要是有我和你可能會出現的地方,最近這段時間一直都有記者在蹲守。”
“啊!”
麵對尉勉清清淡淡漫不經心的回答,徹夜卻感覺特別詫異。
對於普通的人。甚至是對於那些有新聞價值的明星來說,像這樣被偷拍被跟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可就算是明星,也沒幾個人能心甘情願的把自己的私生活暴露在公眾麵前。
可為什麽關於那些明星私生活的新聞還是會滿天飛呢?大部分的原因都是因為惹不起。
記者媒體狗仔雖然經常不被理解,也經常被謾罵,但毫無疑問,他們是一個非常強大的存在,沒有幾個人能真正惹得起。
但再怎麽強大的媒體在尉勉麵前,那還不是能被他在彈指一揮間就決定“生死存亡”的?
早在徹夜還在雜誌社當小記者的時候,她就經常聽說誰誰誰又拍到了關於尉勉的一些新聞料,但卻迫於尉勉強大的勢力,再好的料都沒辦法被發布出去。
所以說,隻要是尉勉不希望被曝光的東西,壓根就不需要他親自出來阻止也不會有人故意往槍口上撞。
既然如此,那為什麽這裏還會有那麽多記者?
徹夜一邊狐疑一邊隱約想起,當時她和尉勉結婚的那會兒,尉勉不就是為了給公司的股價造勢,還刻意找記者來跟拍他們嗎?
看尉勉那麽淡定的樣子,難不成這些記者也是他找來的?難不成他離婚對暮光集團的股價也會有幫助嗎?
一般來說,公司決策者的婚姻狀況出現問題,不是都會引起股價暴跌的動**嗎?
“所以……這些記者都是你請來的嗎?”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徹夜下意識開口問。
隻不過徹夜此話剛一出口,便立馬換來了尉勉一個既複雜有嚴肅的眼神。看得徹夜渾身不自在。
雖然徹夜也立刻意識到自己這個問題問得有些欠妥,但這也是她現在唯一能想到的一種可能了。於是,她也瞪著那雙大大的眼睛,等待著尉勉嚴肅背後的答案。
不過,徹夜就這樣等了好一會兒尉勉也沒有任何動靜,隻是一如既往的看著她,越看越讓徹夜無法直視。
“我又說錯了什麽嗎?你怎麽——都不說……”
“你就是這麽想我的!”
不等徹夜把話說完,尉勉已經開口,半路把她的話截斷。徹夜壓根想不到尉勉的情緒怎麽就突然那麽激動,還緊緊的捏著她的手臂,捏得她生疼。
“尉勉你……”
“回答我!你就是這麽想我的!”
“尉勉你放開……我……我怎麽想你了啊!我不就隨口那麽一問麽……你至於嗎?我怎麽就讓你那麽激動了!”
著實是被尉勉捏得太疼,徹夜奮力一推,重重的將尉勉推得撞到了車門上。而尉勉緊緊捏著她手臂的那隻手也很自然的鬆開來。
“那個……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隻是被你捏疼了……”
徹夜話畢,尉勉低垂著眼眸看向徹夜的手臂,果然,她潔白的肌膚上已然被勒出了好幾條粉紅粉紅的勒痕。
深深淺淺的勒痕讓尉勉的眼前瞬間浮現出了過去他讓徹夜受到傷害時的場景,這也讓尉勉瞬間清醒了過來。
他怎麽就能莫名其妙的衝徹夜發火了呢?就像她說的,她不過就是隨口問問而已,他至於麽?
況且,在他和徹夜剛結婚的時候,他不正是用了這種方式來趁機提升公司的股價麽?作為一個有“前科”的人,徹夜這麽想他,又有什麽不對的?
“對不起,我……”
尉勉一股腦的想要道歉,但話說到一半卻不知道該怎麽說了,難道要說他是因為心情不好或者說沒睡好才胡亂發火的?
無論是說心情不好還是沒睡好,應該都會給徹夜造成無形的壓力吧。
“沒事,我沒在意,都怪我說錯了話。”
“沒有,你沒說錯話。我隻是想說,他們不是我請來的。”
“噢……”徹夜淺淺的應了一聲,雖然她很想知道為什麽,但卻還是忍住沒問。
反倒是尉勉,自己繼續往下說,“他們也隻是想知道些真相而已。”
“誰們?”
“記者。”
“所以,前些天那些新聞也是因為你沒有阻止所以才會滿天飛的?”
尉勉抿唇,“反正那些輿論都是站在你那邊的,沒有穿傷害到你就行。”
“可是會影響到暮光集團的股價啊!”
“但這些都是事實啊,我以前就是把我的勢力用了太多在自己隨心所以的事情上,現在想想,我已經那麽有權勢了,還有什麽理由把那些掙辛苦錢的人逼得喘不過氣來呢?”
尉勉的解釋讓徹夜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來,這像是能從尉勉嘴裏說出來的話嗎?尉勉這個人不用自己的勢力去傷害別人就不錯了,哪裏還會想著替別人著想?除了她,還有那些無關緊要的人。
見徹夜的表情裏有些懷疑,尉勉接著說,“公司的股價你就不用擔心了,暮光集團這麽強大的公司哪是這一點風吹草動就能撼動得了的。”
“真想不到你還會有這樣的想法。”
尉勉淺淺的笑了笑,笑得有些苦澀,“人總是要成長的嘛。”我隻後悔自己成長得太晚。
說到一半,尉勉活生生把後半段話又重新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