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又有誰能想到,就在剛才,就在鎖芯被擰開的那一瞬間,尉勉居然有了和那一天完全相同的,就連他自己都覺得很幼稚的想法。
他想,徹夜離開的時候去房間裏拿過鞋子,那麽現在房間裏肯定還殘留著她來過的痕跡吧?
下一次徹夜再出現在他家裏,又會是多久之後了呢?
也許她一輩子都不會再來了。也許她會放棄和齊遠的訂婚重新回來他身邊?
又或許,多年後,徹夜和齊遠的感情慢慢變得深厚,而他們兩人見麵也不覺得尷尬,到了那個時候,齊遠再帶著她,以“嫂子”的名義,來家裏做客?
尉勉忍不住勾著唇角自嘲了一番,覺得自己真是扯得夠遠。
之後,他遲疑了一下,纖長的手指有些試探的在鑰匙上畫了幾個圈,索性將鑰匙往相反的方向擰了幾下,不但沒有打開房門,反倒將房門再次反鎖了起來。
他想,如果他打開門,那麽徹夜存在過的痕跡,她的氣息,身上的味道,都會一點點的從門口彌漫出去。而從今以後,也許徹夜再也不會到這裏來了。
那麽裏麵的味道,能留多久算多久吧……
隻要不打開眼前這道門,隻要不被房間裏的回憶再次侵蝕,尉勉覺得,他也能學著像徹夜那樣,瀟灑的麵對一切。
尉勉將紙條放回床頭櫃上。和先前不同的是,他並沒有直接放上去,而是把它卡在了自己每天睡前都會看的那本書裏。
當他哪天翻開書看到這張紙條,已經不會再有任何感覺了,那個時候,這紙條也就不用再出現在他眼前了。
前段時間,尉勉因為一直在徹夜家裏吃晚飯,便省去了鍾點阿姨做晚飯這件事。自從那天和徹夜吵散了之後,尉勉也沒有心思去管這些,以至於這些天他又開始吃起了酒店裏那些味同嚼蠟的食物。
眼看現在已經到了飯點,尉勉身上的傷口又疼得厲害,他也不想出門,索性就將就廚房裏的東西,給自己煮了一碗熱騰騰的麵。
下廚這種事,尉勉以前從未想過會出現在他身上,似乎也不需要出現在他身上。
可是現在,他為了徹夜慢慢學會了這些,最終卻隻能發揮到自己身上來,光是想想都覺得心痛。
尉勉用最快的速度吃完了麵前這碗麵,因為他怕自己再多停頓一會兒,腦袋裏就會忍不住浮現出徹夜煮麵和做飯給他吃時候的場景。
他怕回憶裏的那個人太過美好,美好到讓他控製不住想要去把她搶回來……
因為身上有傷,心情也很低落,尉勉隻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寫滿了一個“累”字。盡管醫生千叮嚀萬囑咐他的傷口不能沾水,可他還是想像昨晚那樣好好的泡個澡。
說實話,尉勉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堅持什麽,又是在莫名的期待著什麽。
他一走進浴室,便熟練的開始解自己襯衣的扣子。解到第四顆的時候,他的餘光裏猛然劃過一個奶白色的東西,在這滿是潔白的浴室裏,顯得有些突兀。
尉勉遲疑了一下,朝餘光所向看去。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白色的女士雪地靴。
他先是愣了兩三秒,隨即腦袋裏飛速出現了徹夜的模樣。不用猜都知道這鞋子一定是徹夜留下的。
怪不得她在紙條上說她的鞋子找不到了,原來是在浴室裏啊。
可徹夜的鞋子為什麽會脫在浴室裏?
也許是因為昨晚兩個人都太過忘我,以至於尉勉並不能記得全部細節,自然也不記得徹夜的鞋子為什麽會被脫在浴室裏這回事了。
隻是,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尉勉半蹲下身子,將那雙雪地靴從地上撿起來,下意識拍了拍鞋子上的灰塵,之後,甚至是帶著一絲珍視的感覺,拿著鞋子走到了他的衣帽間前麵。
尉勉推開衣櫥,還很認真的看了看這雙鞋子,然後把它放在了他放鞋子的地方。
尉勉的衣櫥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正如通常有錢人應該有的樣子。放眼望去,各種還掛著吊牌的衣褲鞋子玲琅滿目。雖然數目眾多,但卻好像每一樣都待在了它們應該待的地方,看起來井然有序。
唯獨那*白色的雪地靴。
在放著幾百雙蹭光瓦亮的男式皮鞋的鞋櫃裏,就算中間穿插著一雙樣式中性的女鞋,格格不入的畫風都會讓人一眼就看出來。
更別提是一雙鞋口還有好寬一圈毛毛的雪地靴了。
要是放在以前,尉勉肯定會把這雙鞋子給徹夜送過去。可現在,就連有著正當理由的見麵,好像也變得沒有必要了一樣。
“也不知道那個笨女人是不是故意把這雙鞋子留在這裏的。”
尉勉喃喃自語了一句,卻始終沒有說出這句話的後半段——我想,你應該知道送鞋子是分手的意思吧……
晚上十點多。
徹夜突然接到小旻的電話,說是領導臨時決定讓她明天出差,三天後才能回來。
因為徹夜已經算是放下了學校的事情,也沒有了尉勉的牽絆,所以她一點猶豫都沒有就答應了下來,轉身就收拾起了行李。
等到她磨磨蹭蹭收拾好行李,時間已經快到十一點半了。
徹夜很累的伸了個懶腰,準備再磨蹭一下就睡覺。剛好這時候,她聽到手機響了一聲,拿起來一看,是齊遠發來的微信。
“睡了?”
明明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一條微信,但卻看得徹夜渾身上下莫名激靈了一下。
對啊!她怎麽就把齊遠給忘了呢!
現在的她不是應該時刻謹記自己和齊遠是即將訂婚的那種關係麽,確切的說,還是比男女朋友更近一步的未婚夫妻關係。
所以,她明天出差的事情於情於理都應該告訴齊遠一聲,是吧?
看著齊遠的微信,徹夜突然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要不是齊遠發來了消息,算是提醒了她有這麽個人的存在,不然她真的不會有意識的想到要把自己出差的事情告訴他。
等到之後齊遠知道了這件事,照他的脾氣,他應該也不會說什麽,但徹夜明白,齊遠心裏肯定也會不好受,但他肯定又不願意說出來,也是不願意讓她為難罷了。
也正是在這一刻,徹夜有些明白了,她既然答應了要和齊遠訂婚,就不單單隻是心裏接受了這個事實就行了的,除此之外,她也許還應該做出些努力才行。
她不是一直怕自己會傷害到齊遠,對他來說會不公平嗎?那好,從現在開始,她會慢慢學著去當好齊遠的未婚妻。
於是,徹夜飛快的回複了齊遠的微信,“還沒呢”,徹夜回答。
像現在的很多人,在收到別人的消息時,都喜歡故意拖延點時間,吊著別人的胃口。可徹夜卻沒有這樣的毛病,不喜歡讓別人等待,於是先發了三個字過去,表明自己現在的狀態,然後才開始慢慢打字,準備告訴齊遠,她準備要出差的事情。
可就在徹夜剛把還沒睡的消息發出去,手上的字也才沒打幾個的時候,齊遠的消息立馬就回了過來。
“那開門吧。”
開門?開什麽門?哪裏的門?
徹夜被齊遠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弄得莫名其妙的,很遲鈍的回了個“嗯?”
緊接著,齊遠馬上發來一句,“我在你家門口,開門。”
看到齊遠消息的那一瞬間,徹夜整個人莫名抖了一下,兩三秒後回過神來,這才小跑著跑去開門。
打開門的那一瞬間,她果然看到齊遠穿著厚厚的大衣,頂著滿身的寒意站在門口。
“你怎麽來了?”徹夜瞪大眼睛疑問。
當然,她這個語氣裏除了疑問並沒有什麽別的東西。因為她想表達的,並不是覺得齊遠不該來,而是覺得現在已經很晚了,齊遠的出現真的讓她很意外。
“方便讓我進去嗎?”齊遠抿著唇,一邊說一邊聳了聳鼻尖。
“嗯?”徹夜再次愣了一拍,看著齊遠那被凍得紅紅的耳朵和鼻子,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沒有叫齊遠進去。
“趕快進來”,徹夜邊說邊關門,很自然的問了句,“外麵很冷吧?”
“嗯。”齊遠清清淡淡的應了一聲,並沒有多說什麽。
“你……這麽晚來……有事找我嗎?”
就在徹夜說完這句話的那一瞬間,她好像看到齊遠的眼睛裏劃過了一絲什麽,但那一絲感覺消失得實在是太快,快到讓她根本無法捕捉到。
“嗯,有事。這麽晚不會影響到你休息吧?”
“不會不會。”
聽齊遠這麽一問,徹夜心裏突然感覺悶悶的。
她能夠聽得出來,從齊遠門口的那句“方便讓我進去嗎”,再到後麵的“這麽晚不會影響到你休息吧”,都說得特別的小心翼翼。
她想,要是齊遠的訂婚對象不是她,而是別人,他肯定用不找客氣到這個份兒上吧。這麽一想,徹夜突然有些心疼。
前一秒剛對自己說,不要傷害到齊遠,可下一秒,她就算什麽都沒做,還是傷害到了他。
於是,徹夜趕在齊遠準備出聲之前,突然搶先開了口,問到,“如果我剛才回複你說我睡了,或者睡著了直接沒有回複你,你會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