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以為徹夜和他吵得那麽厲害,她一定會像前一晚一樣把自己鎖在房間裏。而他當時也是在氣頭上,等著徹夜主動來向他道歉。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徹夜根本不可能來向他道歉,他當時也想著自己不可能再翻一次陽台去向徹夜示好,可他哪裏知道其實徹夜一直給他留著門。

所以,在這幾個小時裏,她是一直在房間裏等他嗎?

尉勉再也想不下去了,每一個場景對他來說都是一種煎熬。

以前在剛認識徹夜的時候,他總是能高高在上的衝她說一些威脅她強迫她的話,可是現在他對徹夜哪怕隻是說話大聲了一點,事後想起來他都會心疼。

尉勉原以為如果有一天初夏重新出現在他的生命裏,他會動搖,可是當初夏真正出現了之後他才發現,他的心卻更加堅定了。

似乎他這輩子就認定了此時眼前這個蒼白得不成樣子的女人。

將徹夜的手緊緊握在手心裏,尉勉很快就等到了日出,當病房裏透進第一縷晨光的時候,他也等到了徹夜的醒來。

徹夜的手指頭先是動了一下,接著眼瞼又跟著動了下,大概半分鍾之後才緩緩睜開了雙眼。

“徹夜!徹夜你醒了?!徹夜你總算是醒過來了!”

一瞬間尉勉高興得近乎癡狂,不停的晃動著徹夜的雙手,難掩心中的喜悅。

而徹夜在醒過來的那一瞬間腦袋裏卻是一片空白的。

他先是看了看尉勉,再看了看四周的環境,之後又看了看尉勉,盡管在那一刻她的意識還很模糊,什麽都沒有記起來,但她卻下意識的將手從尉勉的手心中抽了出來。

“徹夜你不要這樣,你不知道你這一晚上都快嚇死我了,你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嗎?你怎麽會大半夜倒在浴室裏?”

尉勉重新將徹夜的手握了回來,而徹夜在尉勉這一提醒下,也把昨晚的事情大部分都給記了起來。

她隻記得半夜她睡不著覺,感覺渾身都在冒汗就想去衝個澡,但剛一進浴室就感覺暈暈乎乎的,再打開水龍頭之後的事情她就再也不記得了。

見徹夜沒有說話,尉勉繼續問。

“醫生說你之前就已經發燒了?你又怎麽會發燒?到底怎麽了?”

記憶的片段在徹夜的腦袋裏盤旋著,似乎隻要她稍微一用心就能將他們全都拚湊起來,但她卻選族回了尉勉一句,“我不記得了”。

之後,便再次將自己的手從尉勉手中抽了回來。

尉勉知道徹夜因為昨天的事情對他還有情緒,又想起了那個舊手機的事情,立馬像徹夜解釋到。

“徹夜,對不起,我不該和你吵架,也不該吵了架之後就不管你,讓你弄成現在這個樣子。你真的不知道當我看到你躺在浴室裏的時候我的心真的一下就裂了,我根本沒有辦法想象我究竟對你造成了多大的傷害才會讓你把自己弄成那個樣子。我也恨自己,恨我沒有能守住對你的承諾,但我真的希望你能相信,我已經不是原來那個尉勉了,為了你,我願意變成一個隻屬於你的尉勉。”

聽到這裏,徹夜將身子側向另一邊,背對著尉勉,因為她不想讓尉勉看到她流淚的樣子。

尉勉對她說過的承諾太多,說得也太頻繁了,可是卻沒有哪一個是讓她覺得有安全感的,而且每一次都並沒有持續多長的時間。

昨晚她特地沒有鎖門,她等了一夜,尉勉終於出現了,但一覺醒來自己卻在醫院裏。

說實話,尉勉那一段話確實讓她沒有一絲抵抗力,讓她不由自主就想放下心裏所有的心結,向他靠近。

“徹夜,你一定知道我抽屜裏麵那隻舊手機吧。”

舊手機這三個字讓徹夜靜如止水的心一下又泛起了條條波瀾,尉勉繼續說。

“我知道你知道了它的存在,我也知道你誤會了它的存在。我承認,那隻手機我時不時都會打開看看裏麵的東西,但這並不代表我還愛初夏,而是因為那裏麵有太多我沒有辦法抹去的記憶。我很珍惜它的存在,我也永遠都不會把它丟掉,但這並不代表它會影響到我做任何決定,你明白嗎?”

徹夜不語,繼續背對著尉勉,眼淚也根本就止不住。

不過尉勉這番話還是挺打動她的,因為徹夜驚訝的發現,尉勉其實知道她真正在乎的是什麽,也好像越來越懂她。

可接下來尉勉的那段話卻讓她瞬間打消了所有的念頭。

“所以徹夜,我真的很能夠明白你在看到那部手機時候的心情,我也特別能理解初夏出現了之後你內心的那些煎熬。我想,這些也一定是讓你不相信我的原因。

所以,在知道了你知道手機的事情之後,我知道你心裏一定有情緒,才會把氣全都撒在初夏身上,我也知道你是因為愛我才會介意初夏的存在,所以今天傷到初夏的事情我並不怪你……”

“你走吧,我想休息了。”

不等尉勉說完,徹夜順勢將被子扯起來,將自己的腦袋蒙了進去。

“徹夜你……”

“你不走是吧,那我走!”

見尉勉還想說什麽,徹夜突然將被子扯了下來,撐坐起來。

“好好好,我走,你好好休息吧。”

尉勉雖然不知道徹夜的態度為什麽會突然轉變,但照顧著徹夜的身體,他不得不妥協,隻好離開。

   想想也是,他隻是想著要把趕快把所有誤會都解釋清楚,但卻沒有照顧到徹夜剛醒來,身體也吃不消。

於是,尉勉就這樣被徹夜趕出了病房,穿著來時的那件睡衣,坐在了病房外的走廊上。

   在尉勉離開病房的那一刻,徹夜再也忍不住放聲抽泣了起來。

尉勉前麵說的那些話,確實是句句都讓她感動,她也是第一次感覺到尉勉能看清她內心的想法,能懂她,可是他之後那些話是什麽意思?

尉勉的意思是,因為他知道她是因為心裏有情緒才故意拿初夏出氣,所以才不怪她的?!

虧她前一秒還以為尉勉懂她……

什麽理由不理由的,什麽理解不理解,什麽原諒不原諒的,原來他尉勉從頭到尾就認定了她是要故意傷害初夏的是嗎?

還拿初夏出氣?這還是她這輩子見過的最搞笑的一件事!

尉勉口口聲聲對她說承諾,口口聲聲讓她相信他,可他卻從頭到尾都沒有相信過她。

他憑什麽就斷定了她一定是故意要燙傷初夏的?

既然已經斷定了她徹夜就是個心腸狠毒的女人,那他幹嘛還要找那麽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幫她開脫?

還是說,在尉勉眼中她已經狠毒到連他都看不下去的地步了,所以才不得不找個理由幫她開脫。

但不管怎樣,尉勉不相信她,這是事實,這是他說再多愛都沒有辦法改變的。

徹夜現在甚至懷疑,才短短的兩個月,尉勉對她的愛能有多深?會深過他對初夏的信任嗎?

原來尉勉打心眼裏就沒有信任過她。沒有了信任的愛還叫愛嗎?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徹夜才清楚的感覺到,跟一個連自己內心都看不清的人在一起,真的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那些在心中原以為反反複複怎麽也放不下的念想,在剛才那一瞬間,似乎都放下了。

徹夜用被角擦拭掉眼角的淚水,再將被子扯下來露出腦袋,麵無表情的躺著。

透過玻璃門,尉勉一眼就看到了徹夜那張慘白的容顏。恰好徹夜的臉也向著玻璃門的方向,兩人就這麽隔著將近十米的距離,遠遠的對視著。

從尉勉眼裏,徹夜看到了很濃重的擔心和憐惜。而尉勉從徹夜眼裏看到的,卻是滿滿的空洞。

對視了將近兩分鍾,尉勉見徹夜似乎並沒有想要躲開他的眼神,他也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重新進入到了病房裏。

不等尉勉靠近自己,徹夜率先開口,“我想吃東西”。

徹夜的聲音很小,很弱,有氣無力的,但卻被尉勉聽得清清楚楚。

“好,我馬上叫人去買。”尉勉順勢掏出了手機。

“我想……你去幫我買……”

徹夜立馬又補了一句,惹得尉勉再次遲疑了一下。他遲疑並不是因為他有多麽不情願去給徹夜買吃的,而是因為他真的一刻也不願意離開。

“好,我去”,尉勉妥協,“你想吃什麽?”

“隨便吧。”

徹夜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後,便將腦袋轉向了另一邊,惹得尉勉突然變得有些尷尬。

簡單的囑咐了徹夜幾句有的沒的之後,尉勉便離開了。而徹夜也根本不是想吃東西,隻是單純的想把他給支開。

為尉勉前腳剛走,徹夜後腳就拔掉了手上的針管和身上各種儀器的線,顫顫巍巍的走到醫院門口,徑直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來到商店,徹夜那句“隨便”讓尉勉完全不知道該把手往哪兒伸。這時他才意識到,和徹夜在一起已經兩個月了,他卻最起碼連徹夜喜歡吃什麽都不知道。

總害怕自己沒有買到徹夜喜歡的,尉勉幹脆把看得順眼的都買了一邊,等到他離開商店的時候,手上已然多出了三個超大的購物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