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清明(1)
因為感冒比較嚴重,安若兮請了幾天假,裴揚傑當然直接批假。雖然批假的時候,裴揚傑也是公事公辦的說了幾句,但是安若兮還是挺不好意思的,至少在別人看來她這假請得太有水準了,兩天假後剛好是清明節,這樣她等於是連續休息了一周,她可是實習新人!
裴揚傑這些天都是一日三次的往安若兮那裏跑,這不,現在已經是晚飯時候了,他又在安若兮樓下徘徊,還是那個理由,一個人吃晚飯太無聊,找人陪吃而已!可是今天他顯然無法得償所願,著著實實吃了個閉門羹。安若兮家門緊鎖,怎麽喊也沒有人應。
該不會出什麽事了吧!裴揚傑明顯的感覺到自己心跳快了一拍,撥通安若兮的手機,這才釋然一笑,但很快又是無奈的悵然。安若兮帶丟丟去了w市,可是之前絲毫沒有透露消息。
可是為什麽要透露消息給我呢?我算是她的誰?
今年的清明節恰好與安無為的忌日重合,安若兮當然請了假就直奔w市了
。
她敲開安家老宅的大門時,開門的人居然一下子沒有認出她來。要不是摘了大框眼鏡,然後自報姓名,怕是還要再在門外待上一會兒。
聽了安若兮的自我介紹,門房的老賈當即就激動得語無倫次,然後一個內線直接撥到裏麵。安若兮從沒有想過自己在安家會這麽受重視,老賈的一個電話後,幾位伯母居然領著幾個晚輩都迎了出來。
說實話,除了安康文和幾個小輩,安若兮與安家其他人的關係並不是很好,但是眾人見到她卻是熱淚盈眶,隻是這盈眶的淚中真假不知幾何。
安若兮有些受不住幾位伯母的熱情。可是有掙脫不開幾位的手臂,頗有些哭笑不得之際,丟丟稚嫩的聲音響起:“媽咪。媽咪……”
一陣稚氣未脫的“媽咪”將眾人嚇得不輕,遲疑間看向安若兮。安若兮已經彎腰將丟丟抱起。
“這是……”小伯母的臉色不是太好,紅黃藍色,紛呈得不得了。
“我兒子,丟丟。”安若兮卻是自然得很,“丟丟,快給各位奶奶問安。”
什麽情況?這是所有在此的安家人想問的,連戴美琪和熊玉琴都是一陣麵麵相覷。這是必須的。他們隻知道安若兮為顧陳遠生了個女兒,而且那個女孩已經夭折了,現在怎麽還多出個兒子?該不會是她在國外的這幾年生的別人的種吧!這小男孩明顯與顧陳遠一點都不像啊!
眾人覺得有冒冷汗的感覺,像是吞了蒼蠅一般說不出話來。
安若兮雖奇怪眾人的反應。但是也樂得不被人煩擾,抱著丟丟就進了客廳。
安若兮的歸來在安家掀起了一番風波。
起初是有人期待,有人嫉妒,有人不屑,現在是整齊一致的擔憂。原因無他,當然是那個叫丟丟的小男孩!因為安若兮沒有解釋就抱著孩子回房了,所以眾人就篤定了丟丟是安若兮在國外與他人生的,可是這麽一來顧陳遠怎麽辦?
不對,話不應該這麽說
。應該是說顧陳遠知道了會對安家怎麽辦!
在安若兮離開的這三年多來,顧陳遠對安家的好是沒得挑剔的,安家的幾個有潛質的年輕人不是官途暢通,就是商場得意。安雪凱已經是s市的副市長,因為市長麵臨退休,他幾乎算是掌握了所有實權;安雪澤也算是商界後起之秀,w市商場上絕對的人物。
可是,安若兮生了別人的孩子!
“小姑姑,還習慣嗎?”戴美琪和熊玉琴帶著孩子進來了,見安若兮正跟丟丟玩鬧著,臉色微微一變,但是很快恢複過來。她們算是與安若兮交好的,以前也能說上好些話,於是安家女眷決定讓她們來探聽虛實:“什麽時候回的國?”
“回來好些天了,快進來坐下。”安若兮對這對妯娌也是頗有好感,不說之前的交情,但是當初她們幫助料理安氏夫妻的後事就已經讓安若兮感激了。見她們來了,安若兮當然是喜歡上眉梢,連忙拉了她們進屋:“丟丟快過來,叫兩位嫂嫂。”
“兩位嫂嫂好!”丟丟很是乖巧的叫了一聲,然後轉身繼續擺弄魔法。
東東和南南已經五六歲了,比丟丟大,個頭當然也比他高不少。兩個小家夥湊到丟丟那裏,也拿起幾個魔方開始擺弄,熊玉琴笑道:“不要欺負小叔叔啊!”
三個小孩在房間裏玩著,三個大人自然是到隔壁的客廳敘敘家常。
“小姑姑,這次回國就不走了吧?”戴美琪直奔主題,目光在安若兮的麵上不住的探究:“小姑父一直在說,等你回國了就結婚呢!”
顧陳遠是這麽跟安家的人說的?那麽安家的人不知道他們已經分開了?
安若兮有些愕然:“其實……”
熊玉琴是個會察言觀色的主,見安若兮麵色微沉,口氣也不見得愉悅,連忙搶話道:“這結婚的事可不是一個人說了算的,得看小姑姑自己的意思。不過,這兩年多小姑父對安家還真的好得沒話說,不管是安家人在仕途還是商界,他都是毫無推辭的幫忙的。”
安若兮本想說明與顧陳遠的關係的,可是聽熊玉琴這麽一說,準備好的話就說不出來了。
顧陳遠,這算是彌補嗎?
可是,為什麽心底那麽清晰的在告訴我不是呢
!
如果不是,那麽是什麽?
到底是什麽,安若兮比任何人都清楚,可是又比任何人都糊塗。原本可以拖到那畢業證書的,但安若兮還是這麽早回國了,她的目的就是回來祭奠安氏夫妻。
兩年多來,她連安氏夫妻的墳前都沒有到過,夢裏不止一次夢到安氏夫妻悵然的落淚。
是在埋怨女兒不孝吧!
安若兮看了看不說話的妯娌倆,歎息著。其實,那樣的悵然落,淚不僅僅是怨怪這一點吧。更多的是怨怪她夢裏還會出現那個男人,那可是害得他們天人永隔的人!
“我這次回來僅僅是想祭奠一下父母。”安若兮淡笑著,笑意裏卻彌漫著掩都掩不住的傷感:“另外。想請你們幫忙給丟丟上個戶口,他是我收養的孤兒。戶口問題怕是要麻煩雪凱了。”
原來如此!
妯娌倆沒有想到還沒問呢,就得到答案。
收養的孩子?她們有些吃驚,但是更多的是欣喜,那就是說她與顧陳遠還是有可能的。
雖然顧陳遠說安若兮出國學習,但是安家的人也不是呆子,也能想到一些眉目。至於為什麽沒有說出來,當然是因為安家的幾位大人看中了顧陳遠不遺餘力的相助了——有些事。說出來還不如裝作不知。
“明天就是清明了,這次帶了丟丟回來,怕是要麻煩你們幫他準備祭祀禮服了,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因為明天是清明。所以按老傳統安家是要祭祖的。安若兮向熊玉琴詢問了丟丟祭祖服裝的事情,卻不想得到祭祖儀式已經兩年沒有舉行了,主要原因當然是安康文。
安若兮出國後,安康文的狀況漸漸好轉,雖然依舊癱瘓在床。但是能夠開口說話,而他開口後的第一句話就是:“自此以後,祭祖儀式一切從簡。”
起初很多人不明白怎麽回事,雖說安家確有衰敗之勢,但是祭祖是不曾斷過的
。後來看到安康文盯著安氏夫妻的遺像落淚。也算是稍稍明白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哀傷雖已結痂,但是結的痂下滿是膿瘡。
“這幾年都是安家人齊集上墳的,沒有什麽大的依仗,可是也比往年多了份真情的味道。”
熊玉琴感慨著,她嫁到安家已經七八年了,參加過的祭祖也有十多次,可是每一次都有作秀給人看的感覺,再加上連續幾次祭祖都有人勾心鬥角,她更加厭倦了這樣的作秀。
而那一年之後,沒有儀仗、沒有媒體記者、沒有觀望人潮的祭祖,卻讓她感到了真正該有的悲傷,為親人的遠逝而悲傷——那一年,一向強勢的安家三兄弟站在安無為墳前,真正的落淚,甚是悲戚。
安若兮心裏的味道很複雜,熊玉琴的講述讓她覺得悲傷卻又欣慰。悲傷的是安康文的喪子之痛,以及她自己的喪親之痛;而欣慰的是幾位伯伯對她父親早逝的真切悲傷。人就是這樣,活著的時候勾心鬥角,恨不得將對方撕得粉碎,可是一旦死去,所有的嫉恨都化作雲煙,留下的隻是悔與念——相連的血脈是斬不斷的。
孩子天性,丟丟與東東南南很合得來,三個孩子在熊玉琴她們的陪同下奔出了院子,而安若兮則是獨自往安康文的住處走去。回來一個多小時了,也沒有時間去叫一聲“爺爺”,安若兮覺得這是挺大的罪過。
一路上,很多人跟安若兮打招呼,有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三年多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卻也是不短的的,這段時間裏安家老宅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安家三個兄弟中兩人病重,安家小輩中又有兩位新生兒,安家幾十年的老管家去世了,安家又招了一些新麵孔的幫傭……
“安小姐,老爺知道您回來了,正讓我去請您呢!”孔向森接替孔管家——去世的老管家的職位,管一家的瑣碎事情,同時照料安康文。安若兮進門時,他正急匆匆的從安康文房間裏退出來,打算去請安若兮,可巧遇上了,臉上的笑意滿滿的:“安小姐變化可真大呀!”
孔管家在世時對安無為一家很是照顧,安若兮很是敬重他,現在當然連帶著尊敬孔向森了。她謙和的笑了笑道:“這些年辛苦你了,孔叔叔。爺爺睡了嗎?”
一聲“孔叔叔”讓孔向森愣了愣,但是很快笑得深入了幾分:“老爺子正盼著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