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深沉,在太湖的湖中心,夜風習習,每一條畫舫上麵都點起了燈火,遠遠的看去仿佛是水麵上的一顆顆繁星。

湖中心的攬月亭,視野十分開闊,能將太湖的美景一覽無餘。水麵上荷葉田田,已經六月的天氣,晚上十分涼爽,一陣夜風襲過,伴隨著醉人的荷花香。

在燈火的照耀下,蓮葉泛著金黃,蓮花也泛著金黃,一幕幕都是天上佳境,人間難聞啊!

攬月亭上,一男子迎風而立,深藍色的衣袍被微風吹的翩然,仿佛是在黑夜曼舞的蝴蝶一般。有畫舫輕輕的劃過水麵,貼著攬月亭緩緩滑過,橋頭一位二八姑娘,正光著小腳丫在水裏嬉戲,手裏還執著一束蓮花。

少女眉眼羞怯,仍止不住的向庭中男子看去,攬月亭耀眼的燭火映照在那人的臉上。劍眉星目,挺鼻薄唇。麵部剛毅冷峻,似冰山棱角,卻趨之若鶩。

這樣的美景如此的美男,若能都伴於身邊,豈不是絕配?

眼看著畫舫就要遊經男子的身旁,少女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氣,將手裏的蓮花給拋了出去。

卻不想,一隻潔白玉手穩穩接住。

少女一時看呆了俊美的男子,也沒注意亭子裏還來了旁人。那人是位姑娘帶著白色的麵紗,人經過帶著一股子香味,似乎……是廟宇的禪香。

那少女見男子至今微有所動,也知曉自己沒了希望,便恨恨的回船,臨行時也不忘瞪了那麵紗女子一眼。

無憂拿著蓮花,嘴角彎起,就算是帶著麵紗,也能想象麵紗之下的笑容該是有多美?

她的皮膚很白,也許是常年睡在暖玉**的緣故,常年不見陽光,所以到現在皮膚都是異於常人的白。再暖的燭火打在她的臉上,也覺得完美無瑕。

那一雙眼睛平平無奇,和麵紗下的笑容十分不成比例,但依然遮擋不住她的美好。

將蓮花遞到鼻間輕嗅了一下,淡淡的香味雖然不濃鬱,已經夠撩人。

無憂看著他剛毅冷漠的側臉,棱角分明,帶著淡淡不近人情的冷意。但是無憂知道,就算北唐烈再怎麽冷淡都不會對自己如此。

她輕笑:“你下回見我可不準許站在燈火之下,免得又被人瞧了去,亂拋蓮花了!”

北唐烈嘴角輕輕勾起,冰冷的臉上多了一絲笑容,乍暖寒春一般,讓人注目不前。

看到他的笑容,南宮無憂嬌小的身子微微顫抖,他很少微笑,這樣的笑容就算是在皇宮朝夕相處也不多見,每一個笑容都深深映入眼底,刻畫成最美的記憶。

現在他不是卑微的質子,而是高高在上的王爺,已經有足夠的能力獨當一麵,甚至……也可以力挽狂瀾的護下自己。能待在北唐烈的身邊,對於現在的無憂來說已經是最大的恩賜!而且,再過不久就是他的選妃之日了,那樣……便可順理成章的和他出雙入對,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麽,看著她柔軟動人的雙眸,裏麵波光粼粼,滿是深情的看著自己。他微微皺眉,才出聲道:“選妃的事情要耽擱了。”

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的無憂身子微微一怔,滿是詫異的看著他:“怎麽了?”好不容易有了希望,難不成又要破滅了嗎?還是他知曉了什麽?

“黃河水難成災,本已人心不安,卻不想龍騰圖的傳言竟然在那裏傳開,所以我要去一些時候。”

她急急的抓住北唐烈的衣袖,急切的問道:“什麽時候?”她不關心什麽龍騰圖,

也不關心皇陵之事,隻關心北唐烈要離開自己多久!

北唐烈微微低頭,擋住了頭頂的光芒,一下子讓他的神情有些晦澀不明。他原以為……她會關心龍騰圖的。

他聲音平緩的說道,避開她期望的目光:“最少兩個月。”

最少兩個月?那麽她要見不到她兩月之久?原以為他們可以不日完婚,沒想到竟然還要再等!她已經等了那麽多年了,難道還要再等下去嗎?

她不要!

一下子抱住了北唐烈結實的腰身有些凝噎的說道:“我不要!我現在什麽都沒有了,我隻有你,我不想離開你!”

北唐烈的眉頭深深地皺起,似乎忍耐已經達到一個限度,臉上的森寒不悅同那鐫刻的寒眉一般,淩厲的有些嚇人。

她的眼裏蓄滿了淚水,死死的抵住他的胸膛。但是,他的懷抱冷如寒石,讓她止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她似乎感受到什麽,抬起頭顱,正好看見他下壓的眉腳,心中竟然止不住的升起了寒意。

她的手不禁鬆了鬆,有些怔忡的看著他。她記憶中的北唐烈不是這樣子的,他從未這樣冷淡的看過自己!

他冷厲的麵孔終於有了稍微的緩和,眼底寒冰盡退。抿了抿嘴唇,大手拂過她帶著麵紗的麵頰,那遙不可及的溫暖稍縱即逝。

“我會留下四騎保護你,雖然蕭引等人無效顧忌你,但是你還是小心謹慎一點,回去吧。”

她無聲的流著淚,緊緊地咬緊了嘴唇,終於鼓起了全身的力氣問道:“你……你如實告訴我,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北唐烈拂去她的淚,輕言:“本王的心,你應該是最懂不過的了。黃河水難在即,我們的事緩緩。”

無憂身軀一震,是啊,北唐烈的心自己應該是再清楚不過的了!他是個有擔當的男子,現在國難在前,自然不會顧及兒女私情。一想到這,無憂蒼白的麵色緩了緩。

“那……回來即可完婚可好,為什麽非要選妃?你……”

“選妃之事日後再說,本王有事,你照顧好自己。”

北唐烈將她的手緩緩放下,然後大踏步離去。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南宮無憂又沒了自信,他的心……到底是不是紅色的?她有些撐不住身體,竟然一個不支跌倒在地,而他的身影早已消失夜色。

候在庭外的娟兒一見北唐烈出來,頓時麵上一喜:“王爺怎麽不和我家小姐一同出來?”

北唐烈沒有說話,淡漠的留下一個冷冰冰的背影,便跨上了自己的畫舫,快速離去。

娟兒便走進攬月亭,見自家小姐失神的坐在地上,一下子急道:“小姐!你這是怎麽了?地上那麽涼,你身子可沒全好啊!”

娟兒費了好大的勁才扶起無憂,無憂半個身體的力道都壓在娟兒的身上,薄薄的麵紗早已經被淚水濕透。娟兒連忙扶她坐下,慌得六神無主:“小姐,你這是怎麽啦?你別嚇娟兒啊,我……我去找烈王爺!”一想到剛才離去的烈王爺,便要拔腿追上去。

無憂一把拉住她,除了那個人,還會有誰能讓自己這樣?

為什麽?你當年逼的自己跳崖,為什麽費勁千辛萬苦救下自己,卻……卻是如今的樣子?難不成她做錯了什麽嗎?還是北唐烈他沒有心?

淚水打濕羅衫,隻是無人來問。

回到逐鹿殿,卻看見暖色的燈籠之下,她瘦小的身影蜷縮在夜風之下,身上青色薄衫隨風浮動,仿佛是遺落人間的仙子。

她靜靜的閉上眼睛,沒想到這張臉看的久了,也會變得十分好看。她的五官本來就很精致,十分耐看。隻是她從不上妝容,淡淡的素雅,在這月色與燭火相照應之下,她的麵容更加的好好看。

嘴角輕輕上揚,瞧著她昏昏欲睡的模樣,小手拖著香腮,一臉的疲憊。北唐烈不由自主的放輕了步伐,緩緩的走到了她的身邊。也不顧地上髒不髒,直接一撩衣袍,便緩身坐下。

似乎在夜風吹久了,突然旁邊竄來一股熱氣,顧卿不由自主的靠了過去。

小手緊緊的攥著他的胳膊,仿佛是抱著舒服的枕頭一般,還望胸前蹭了蹭。

修長的手指幫她撩開額頭的發絲,似乎感受到他指甲的涼意,她微微縮了脖子。

“你回來了?”她輕輕的囈語了一聲。

北唐烈點點頭,輕聲“嗯”了一聲,算是回應。卻良久等不到顧卿的聲音,低頭一看,沒想到顧卿還緊閉著眼睛,沉沉睡去,小臉滿是安詳的模樣,哪裏還有半點機靈活現的樣子?

她緊緊的抱著自己的胳膊,像是害怕自己跑了一樣,小腦袋枕著自己的手臂,還摩擦了幾下。她的小手牢牢的握住北唐烈的手,似乎是在夢中也能感受得到:“不要離開我。”

他秉住呼吸,聲音有些清寒:“你可知我是誰?”

“阿烈……”夢裏似乎多了一個人影。

北唐烈眉頭深深皺起,似乎最深處的感情被勾了上來,讓他的眼神充滿了不明的情愫。

心神微動,將她輕輕抱起,她離開了他的胳膊,神情有片刻的不安,轉眼就緊緊的環上了北唐烈的脖子,似乎不想離開他。北唐烈看著緊緊窩在臂彎處的小人兒,臉上帶著淡淡的恬靜,也不知道是在做什麽美夢,還嘴角上揚。

他動作十分輕柔,將她擱在了**。顧卿也實在是太困了,折騰了一天,還在門口等北唐烈,早已經累得夠嗆。而且北唐烈的懷抱極其的小心翼翼,也十分舒適溫暖,而且……自己也早已熟悉。

將她放在**,蓋好被子。而張媽媽正從門口進來,一轉身就瞧不見小姐的人影,才急急忙忙的尋來,卻看見北唐烈將她放在了**,動作輕柔,似乎害怕打擾熟睡的顧卿。她神情一震,一時間實在是猜不透北唐烈的心思,難不成也像六年前欺哄無憂公主那樣,這些表麵上的溫柔都是假的?

北唐烈對於感情戲,無意是個優秀的戲子,否則也騙不得南宮無憂的信任。可是他騙的了當年的南宮無憂,卻不能騙得了小姐!

有她在,也斷然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小姐走向一條不歸路。既然兩人已經沒了瓜葛,那麽自己就更不能讓小姐泥足深陷了!

隻是!他那不經意的輕柔,似乎……不似作假!

渾濁的目光晃動在燭火當中,一下子變得無比的暗啞。

一回首看見張媽媽有些內斂的神色,他眼底都是淡漠:“她為何這麽晚還不睡?”

“小姐等你回來用膳,還記著你早上說的話,要和她好好說說。”張媽媽連忙垂首答道。

北唐烈看著**睡的正香的顧卿,嘴角上揚一個溫和的弧度,這似乎是他能表達的最大的關心。沒想到她還記著,他以為顧卿這樣子膽大的人,估計早已忘得一幹二淨了。不過……進來的那一刹那,見到她瘦弱的她還在門口等著自己的感覺似乎……不賴。

一轉頭,嘴角的笑容轉眼冷卻:“張媽媽,難道你沒有什麽話要對本王說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