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烈王府燈火通明,燭火有些晃眼。北唐烈沉重的扶了扶額,覺得頭痛無比。今晚,他的舅舅實在是太過安靜,一點都不像以前的狠辣作風。但是踏月帶去的赤燕十三騎到現在還沒回來,讓他有些不安。

就在這時,踏月火急火燎的敲門,北唐烈隨即應允,踏月便匆匆忙忙的走了進來,隻說了一句:“楚莊主……死了……”

“誰幹的?”

“侯爺的逍遙騎。”踏月麵如死灰的說道。

北唐烈有心放走他們,就是怕逍遙侯雷厲風行的手段,必要誅殺天劍山莊的人,沒想到逍遙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竟然自己安然在此,早已派出了逍遙騎。

傅匡退隱這麽多年,當年二十六個逍遙騎,隻怕現在已經不是二十六個了,輕而易舉的瞞過北唐烈的眼睛也未嚐不可。

北唐烈猛地坐下,隻問了一句:“顧卿呢?”

“王妃十分傷心,似乎打擊不小。”

雖然楚荊在她心中不算什麽特別的存在,但是接二連三的看到有人死去,隻怕顧卿小小的心靈已經快要崩潰了。

北唐烈覺得頭疼無比,計劃趕不上變化,他就算再怎麽算計也沒想到天劍山莊和天煞盤多此一舉,否則現在怎麽會引出了逍遙侯?

逍遙侯乃是直接聽命於北辰帝的直係部將,雖然是外戚,但是心裏更加惦記的是整個北周江山,當初就是為了在群臣麵前表明傅家不會像宋謙將軍謀反篡位,為了穩定大周江山,這才在攻陷南齊後不久選擇了歸隱。

實際上,一直是北辰帝秘密聯係,猶如暗處的眼睛盯著京城的一舉一動。

這一次,是北唐烈棋差一招了,他現在已經顧不得顧卿對自己的怨恨了,眼下隻怕最關鍵的是逍遙侯了!

而此刻的天劍山莊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氛圍之中,所有人都神色戚戚,因為楚莊主莫名其妙身亡,新上任的莊主喜怒無常,根本不管山莊內亂作一鍋粥的事情。

蕭引因為南朝還有事,不得不離開,隻是保證自己會盡快處理回來。

顧卿覺得整個天都要變了,李墨將自己關在書房裏,終日都不出門,讓人十分擔憂。

無衣端著晚膳站在門口,有些擔憂的問道:“主上,你已經三天沒有進食了……”

“滾!”裏麵傳出暴躁如雷的聲音。

無衣還想說些什麽,但是顧卿已經走到身前,無衣差點要跪了下去,卻被顧卿攔住:“現在就算你不開口求我,我也會去勸勸的李墨的,你先下去吧,這裏有我就可以了!”

無衣這才鬆了一口氣,將晚膳鄭重的放在她的手裏。

顧卿敲了敲門,裏麵的李墨聲音有些沙啞:“給我滾,我什麽人都不見!”

顧卿坐在門檻上,笑的有些蒼白:“我記得張媽媽死的時候,你們都是這麽勸我的,現在我還不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她和李墨都是來自另一個世界,都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人,現在……他們都想躲得遠遠地,不想見人。

如果非要追究出一個對

錯,顧卿才是最大的罪魁禍首!如果不是她鬧失蹤,楚荊也許就不會死吧!

顧卿感覺這幾日有流不完的眼淚,就連空氣中都彌漫著悲傷的分子,吸一口,就讓她如鯁在喉。

裏麵的李墨沉默,顧卿也沉默了起來,想著著十來天發生的事情,讓顧卿有些接受不住。

一切都是假的,不過是黃粱一夢,讓顧卿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她突然起身離去,不一會一手拿著劍一手拿著酒,對著門口說道:“既然他們不在了,不如我們痛快的喝一個痛快,也算給他們送行!”

顧卿仰頭喝了一大口,烈酒如喉,如同針紮。顧卿猛灌了兩口,喝了一嘴噴在劍身上,便耍了起來。

顧卿的青蓮決越來越順手,耍的虎虎生風,地上的掉落的樹葉有的碧綠有的枯黃,交織在一起變成最美的顏色。

提劍,掃腿……

無數落葉飛起,挑在了劍尖,顧卿心在流淚,可是臉上卻平靜的沒有任何起伏,就連門吱呀的被打開了,顧卿也毫無動容。

屋內走出一人,一腳勾起階梯上的酒,抱壇喝了許久,這才意猶未盡的放下,轉身投入了那片葉雨之中。

李墨從未想過這裏的人或事能牽絆自己的情緒,可是當楚荊死了,他才深深的感到親人逝去的痛苦。

“逝者如斯夫,不分晝夜……”

人已走,何須留?

李墨發瘋了一樣,原本圍繞著顧卿的落葉全被他形成的小旋風帶離過去,顧卿無聲無息的停止了動作,深深看了一眼,轉身離去。

他們兩個都是失去親人的人,安慰誰都是徒增傷感,各有各的路各有各的苦,兩個人已經不僅僅是來自異世的孤魂了,都有了各自生命的羈絆。

顧卿一個人孤獨的坐在下山的路口,雖然楚荊死了,但是天劍山莊沒有散布任何的消息,整個葬禮安排的靜悄悄的。那個叫福兒的女子最後和楚荊生死同穴,也算是完成兩人臨死的心願了。

一輩子,你先死了不叫一輩子,我先死了也不叫一輩子……

這一輩子,可真是太短了。

顧卿吹著晚風,靠在樹幹上沉沉的睡了去,睡夢中感受到一個溫暖的胸膛情不自禁的靠了過去。

“張媽媽……張媽媽……”

北唐烈心疼的看著著小妮子就算是睡夢中還是不安穩,眼角隱隱有淚水,不禁垂眸低頭吻去,將她靠在自己懷中,小心翼翼的抱了起來。

旁邊的踏月看的觸目驚心,王爺兩邊胸口可都有著傷呢,還要如此小心翼翼的抱著王妃,對王爺的身體絕對是沉重的負擔啊!

但是踏月不敢聲張,這可是在別人家的老巢裏麵啊,就算是逍遙侯動的手,但是逍遙侯怎麽說也是王爺的舅舅,這件事說到底和王爺脫不了幹係啊,如果有了個差池,在這天劍山莊可就寸步難行了!

北唐烈每一步都走的十分小心,他每次都是趁著顧卿入夢的時候來,每晚浪費在路程上麵最起碼要一個時辰,但是北唐烈不知道疲倦一般,每晚入夜時分趕來,天一亮便

就回去,如此往返,身子一直未見好,反而有了嚴重的跡象。

輕輕的放在**,摸著她消瘦的臉頰,北唐烈覺得呼吸都惆悵了幾分,臉頰輕貼著她的臉,心裏莫名的被填滿,覺得整個世界都安逸了下來。

他蜷縮著身子,和衣而睡,緊緊地抱著顧卿小小的身子,覺得這些天的奔波勞累,也隻有抱住這個小妮子的時候,才會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顧卿不知道,她早已植入北唐烈的骨血,分開一天,對於他來說都是煎熬。

他要保護她,當年讓逍遙侯算計一次,今日他就算死,也要阻止逍遙侯。

天色剛剛亮,在外麵守候了一個晚上的踏月輕聲喊道:“王爺,要走了。”

北唐烈淡漠的起身,落在顧卿身上的眼神滿是溫情。這個世上恐怕不會有第二個人能遭遇他這樣的特殊對待了吧?

北唐烈輕輕的摸著她的臉頰,仿佛是捧著珍貴的瓷器舍不得放手。

良久,歎息,才忍不住放手。指尖溫柔盡數退去,北唐烈覺得心裏有塊東西也被拿掉了。

出了門,兩道黑色的身影迅速的沒於密林,消失不見。

回到了烈王府,北唐烈再也支撐不住,吐了一口鮮血。

踏月臉色聚變,連忙走上前攙扶,一臉急切:“我去傳禦醫!”

他卻止住,看著地上嫣紅的血液有些出神。指腹輕輕擦過,將透明唇瓣上的血色抹盡,艱難的開口:“去向皇上稟命,本王深受內傷,需要逍遙侯日夜用內力溫養,看看逍遙侯如何說辭。”

“可是王爺的內傷現在還沒嚴重到需要逍遙侯日夜待在王府的程度啊?”一想到精明如逍遙侯,踏月忍不住哦皺眉。

北唐烈冷笑一聲:“皇上竟然讓他回京,隻怕是查出了什麽。本王倒要看看,是我這個皇嗣重要還是,他的帝王業重要!”

他突然反手集滿內力,踏月看見了,卻沒有能力阻止,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一掌拍在了右胸。

他的身子狠狠的掙脫了踏月的攙扶,砸在了後麵的石牆上。青灰脫落,牆麵顫抖了一下。北唐烈猛地嘔出一大口鮮血,再也支撐不住,單膝跪在地上。

踏月臉色一下子慘白,一步跪在了北唐烈的麵前,急忙探查傷勢。傷及五髒六王府,如果不及時救治,隻怕死路一條。

“王爺!”

“去向皇上請命,本王還能支撐著回去。”他麵色慘白,嘴角的鮮血根本抑製不住,一口一口的吐了出來,實在是駭人。

踏月雙目含淚,但是知道北唐烈這麽做完全是為了拖住逍遙侯的腳步,為了給王妃給天劍山莊得到喘息的時間。男兒有淚不輕彈,即便是他咬緊了後槽牙,嘴裏都有血腥味,仍然止不住拿豆大的淚珠流下。

踏月磕頭:“屬下遵命!”

見踏月離去,北唐烈再也支撐不住,雙腿跪在了地上。他連連點住了自己的周身大穴,艱難的扶著牆角站了起來。

他艱難的回到逐鹿殿,逐鹿殿歌舞升平,絲竹悅耳,哪裏還有往昔平靜肅穆的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