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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醒過來的時候,臉上的紗布已經沒有了。我肚子發出咕嚕一聲響,感覺胃裏空空好想吃點兒什麽。這是我稀裏糊塗地過著日子以來,頭一次體會到餓的感覺。

我望了望四周,環堵蕭然,除了兩口大缸外什麽也沒有。我餓急了,想去啃一啃鐵柵欄,那個之前對著我哭得稀裏嘩啦的老頭趕過來攔住我說:“小祖宗,你這是在做什麽啊?”

我咽咽口水,嘴裏都是鐵鏽的味道,我告訴他:“我好餓,想吃東西。”

他眼裏滿是不可思議,驚奇道:“你...你是修仙之人,我聽說修仙之人都會辟穀,是不用吃東西的啊。”

為什麽我是修仙之人啊,當了修仙之人就不能吃東西了嗎?我好難過,要是可以的話,我再也不要當什麽修仙之人了。我肚子還是餓,這裏又沒有東西能吃,就嚐試著咬上自己的手。又甜又腥的鐵鏽味在嘴裏彌漫開來,不知道為什麽,我好像連痛感都鈍化了很多。那老頭看到我滿口滿手都是血的模樣,嚇得連滾帶爬跑出去,我覺得他太容易一驚一乍了,真是不好玩。

不久之後,那女人又過來了,我懷疑是那老頭看我的樣子太可怕,所以叫她過來挾製我。我心裏害怕,但是麵上絕不願意跟她做出害怕的模樣。我麵朝牆壁,看也不看她一眼。奇怪的是她竟也不惱,反而問我:“聽看守你的下人說,你覺得餓了,可是真的?”

我沒吃東西當然覺得餓,這還有假嗎?我覺得她問了個蠢問題,沒好氣地回她:“我就是餓了。”

我不奢望她能給我送吃的來,她對我這麽壞,我見到她的第一眼心裏就討厭她。她也果真沒說要給我送吃的,而是提著我的衣領把我拽過來,隻瞥了一眼就說:“果然,你現在修為大降,隻堪堪達到練氣層,靈力也大不如前了。”我聽不懂什麽是練氣,她拽著我的衣領讓我喘不過氣來,就死命捶打她的手。她嫌惡地把我甩到地上,那語氣直讓我後脊發涼:“既如此,不如徹底廢了你,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還未等我來得及反應,我就感受到小腹上受了重重一擊,眼前隻見一片血霧,好像是有什麽東西徹底碎裂掉了。

我迷迷糊糊醒轉過來時,看到的是那個老頭的臉,他神情悲慟,見我醒了又開始抹淚,我被他弄得莫名其妙。

“小公子,老奴實在對不住你,我沒想她.....她竟會......”

他每次見到我都跟哭喪似的,搞得好像我快死了。我被攪得又煩又不明所以,腹部也傳來劇痛,我想我還不如再昏死過去好了。我就這樣閉著眼睛躺在地上裝死,動都不想動一下,忽然耳邊又傳來那個老頭的聲音。他拿了一隻饅頭穿過柵欄遞給我,還對我說:“小公子,你先將就吃著,我過幾天再送別的吃食給你。”

我餓壞了,見了饅頭欣喜不已,奪過來就吃。隻是饅頭幹硬,我吃得太快差點被噎住。那老頭在一旁勸我:“慢點吃,慢點吃。”我看他那滑稽的樣子,覺得他好像也不是什麽壞人。

這些天來,我身上和腹部會傳來劇痛,但嘔出幾口黑血後,痛感又會消失不見了,真奇怪。我也不知道我的身子出了什麽問題,吃著隔三差五送的飯菜,覺得這樣混混沌沌的日子雖然沒什麽意思,但也不錯。一日,那老頭領了一個身著披風的黑衣人過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神秘兮兮的人,就透過柵欄盯著他看。

他好像有仙術,隨手一推那柵欄的門就開了。我爬過去想從那寬大的黑袍子下麵看清他的模樣,沒想到他抓住我的手臂把我扶起來說:“憐韻,跟師父走吧。”我左瞧又看,這裏除了我也沒有別人了啊。我剛想問他是不是找錯人了,他從袖子裏拿出拂塵撫過我的臉,我就昏了過去。

我醒來的時候在一間小屋裏,一個穿著道袍的老爺爺在給我把脈,然後還給我喂苦澀的湯藥吃。也不知道是不是那藥太苦了,我喝了又吐,吐了又喝,湯藥混著血水一起吐出來。這樣真是太累人了,我最後躺在**一口也不想喝了。

那個道人神情似是不忍,又無可奈何:“憐韻,你身上百毒交織,回天乏術。幸而你丹田內還有微薄的靈力封存,若是這靈力和毒性能達到一個平衡,或許還能延些壽命。”

他說的話太過高深,我算是被他弄糊塗了。往後的日子裏,我就跟那個奇怪的道人住在一起。我們住在一個山上,山間清靜,人煙稀少,除了我們二人,我再也沒見過第三個人。那道人教我歸納吐息之法,據說是控製體內的靈力用的。他的身子似乎比我還差,我每每見他咳嗽都好像要把肺咳出來一般,他也不能行走站立太久,到最後,他便終日躺在**了。

這日我蹲在樹下拔草玩兒,突然聽見那個道人在屋內叫我,我趕忙跑過去看他。他形容枯槁地臥在榻上,冥冥之中我感到他似乎要油盡燈枯,命不久矣。明明我對他一點印象也沒有了,可看到他這樣還是忍不住落下淚來,他問我:“我教你的歸納吐息之法,你可有每日練習?”

我趕緊點點頭,他又告誡我:“你定要保住這最後一絲靈力,若是靈力與毒性,我怕你...咳咳...”他用力喘咳起來,用盡最後一絲力勁狠握住我的手說:“我托付了一個人照顧你,若是你見到他,就跟他走吧。”

淚水糊住了我的視線,我感到他似乎要離我而去,便死命地搖頭,可他那隻握住我的手還是漸漸鬆了勁。我就看著他這樣躺在**咽下最後一口氣,再也沒有等到他跟我說一句話。

我聽說人走了都是要入土為安的,我就趴在屋外的地上,準備用小樹枝挖一個大坑出來。我正進行著這項浩大工程時,忽而聽到外麵有人聲傳來,我抬頭望去,隻見一清朗俊秀立發豎冠的男子站在不遠處。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可第一次見他便歡喜得不得了,趕緊在衣服上蹭一蹭髒汙的手,然後歡快地撲過去告訴他:“你真好看,我好喜歡你啊。”

他拎著我的衣領把我從身上扒下來,那雙好看的桃花眼盈滿笑意:“葉憐韻?”他雖然是笑著的,卻讓我感到一絲陰寒。我想起那道人確實說過我叫葉什麽來著,我就衝他點了點頭。

他一下子把我摔到地上,還狠狠踹了我一腳,我也沒想到他會這樣,就迷茫地問他:“你為什麽打我?”

他淡淡地回我:“聽說你傻了,就來試試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他一張口就說我傻,就算我腦袋笨一點,他也不應該這麽說我。我氣得不行,凶巴巴地反駁:“我不傻!”

聽到這話他反而笑起來,捏住我的下巴看著我說:“你機關算盡,還不是落得這個下場。”我覺得他實在莫名其妙,不過我喜歡他,所以不跟他計較這些。我又想起那個道人說的話,我就問他:“你是來接我走的嗎?”

他愣怔一下,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麽問他,臉色幾經變化,最後輕輕點了點頭。我想這下總該沒錯了,但還有一事不明確,我得問個明白:“你是誰啊,我以後該怎麽叫你啊?”

他似笑非笑,挑逗般對我說:“以後你叫我哥哥就好了。”

原來他是我的哥哥,我衝他傻笑一下,怪不得我這麽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