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

國公夫人立時變了臉色,厲聲道,“瞎了你的狗眼,竟敢拿我和一個粗使丫頭比較,我看你是老的不中用了!”

仆婦忙下跪,扇著自己的嘴巴說:“是奴婢人老眼瞎滿嘴胡沁,夫人饒了奴婢這一回吧!”

國公夫人冷哼一聲,不耐煩地製止了她:“行了行了,你是生怕外麵的人聽不到嗎,回府後我再罰你不遲。”

黃昏時分,裴景修從外麵回來,閻氏第一時間把他叫了去,把國公夫人突然來訪的事說給他聽。

裴景修聽完整個人都不好了:“母親怎可如此魯莽行事,沒影兒的事您都敢拿來說,這要是事情敗露,讓我的臉往哪擱?”

“你怨我,你又來怨我,我是為了誰,我難道是為了自己嗎?”

閻氏提心吊膽了大半天,原指望他回來拿個主意,沒想到他劈頭蓋臉就是一通埋怨,氣的直拍桌子。

裴景修無奈道:“我知道母親是為了我,可這宅子它不是普通的宅子,是聖上禦賜的。”

“禦賜的怎麽了,隻要上麵寫著你小叔的名字,你小叔就有權利自行處置。”閻氏理直氣壯,“難道你父親的命還換不來他半幅宅子嗎?”

“……”裴景修無話可說,遂問道,“那母親覺得這個事該怎麽向小叔開口?”

閻氏愣了下,想到裴硯知那張冷漠的臉,泄氣道:“你小叔那人確實不好說話,要不,讓穗和先去說說看?”

“穗和呀?”裴景修猶豫起來,“入內閣的事就是讓穗和去說的,小叔也沒聽她的,宅子這麽大的事,她能行嗎?”

“行不行的,先讓她試試,她要是不行,我再出麵。”閻氏說,“我拚了這張老臉,也要幫你把宅子要到手。”

事已至此,裴景修別無他法,隻得點頭答應,告退出去。

穗和如今並不像以前那樣對他言聽計從,他唯一能拿捏她的,就隻剩下她父親的案子了。

等過兩天他上任後,再假稱已經開始著手調查她父親的案子,想必她就會鬆口的。

其實他也不想這樣為難穗和,可他現在也是被一樁樁的事情推著走,有些時候已經身不由己。

想到這裏,他突然想起了小叔和穗和都說過的話,官場就像懸崖走鋼絲,一步不慎,粉身碎骨。

他現在就已經踩在了鋼絲繩上,退無可退,想要平安到達彼岸,隻能硬著頭皮走下去。

但他是真的喜歡穗和,憐惜穗和的,眼下隻是沒辦法,隻能暫時委屈她。

他又一次在心裏暗自發誓,等他飛黃騰達後,一定會好好對待穗和,絕不會再讓穗和受一點委屈。

穗和不知道裴景修心中所想,一直在等著裴景修來找她,和她解釋國公夫人到訪的事。

然而,一直等到夜深,裴景修也沒有出現。

穗和裹著被子坐在床頭,看著窗外冷清的月色,感覺這個春天出奇的冷。

這種冷到骨子裏的冷,會不會就是話本子裏說的,心死的感覺?

她的心,也要死了嗎?

穗和一夜無眠,次日清晨,又早早起來做好了飯菜給裴硯知送去。

今日沒有朝會,裴硯知照例起得晚一些,穗和過來的時候,阿信正服侍他更衣。

素白中衣上的盤扣不知怎的脫了線,阿信正發愁要不要讓大人再換一件,看到穗和進來,頓時眼睛一亮。

“娘子來得正好,大人的扣子脫了線,這活計以前都是阿義做的,我笨手笨腳怕是不行,娘子能不能幫忙縫一下?”

穗和愣了愣,放下食盒,走到隔間的珠簾前小心翼翼問:“我可以進來嗎?”

“可以,可以……”裴硯知還沒開口,阿信便替他做了主。

裴硯知微微蹙眉,幽深的目光暗含責備。

阿信心下一驚,方知自己一時情急逾了矩,忙閉上嘴低頭退開。

穗和已經走進來,裴硯知不好再讓她出去,便也默許了。

穗和走到跟前,朝裴硯知左襟上的盤扣看了眼,輕聲道:“不過縫幾針的事,不用脫下來了。”

說著從腰封裏翻出隨身攜帶的針線,動作靈巧地穿針引線。

待要去縫,才意識到兩人身高相差太多,抿了抿唇,對裴硯知低聲道:“小叔坐下可好,您站著我夠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