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和看著他似笑非笑的臉,內心又開始糾結。
她自然是喜歡大人的,願意嫁給大人的,可是……
她現在是安國公府的小姐,大人與安國公形同水火,勢不兩立,當初裴景修要娶宋妙蓮,大人就是極力反對的,現在輪到他自己,他又該如何取舍?
對他來說,這何嚐不是兩難的抉擇?
“怎麽,嫁給我讓你很為難嗎,居然要想這麽久。”裴硯知見穗和一直不說話,輕輕點了點她的額頭。
穗和回過神,看著他,欲言又止:“我想嫁,就一定能嫁嗎?”
裴硯知挑眉:“你在擔心安國公?”
“嗯。”穗和點點頭,心事重重,“他肯定不會同意的。”
裴硯知說:“我又不娶他,要他同意幹什麽?”
“……”穗和噎了下,又無語又想笑。
裴硯知捏了捏她的臉,語氣輕快道:“你不用管他,我總會有辦法的。”
穗和真的很喜歡聽他說這句話。
這句話如果從別人嘴裏說出來,可能隻是一句安慰,從大人嘴裏說出來,就是事實。
他說他有辦法,他就真的有辦法。
裴硯知說完那句話,審視地看了穗和一眼:“你這幾日和國公府的人接觸之後,有沒有改變想法,有沒有想過試著接受那些家人?”
“沒有。”穗和回答得很幹脆,“我不喜歡國公府,也不喜歡那樣的家人。”
“可你不是說老夫人很疼你嗎,還要為你大宴賓客。”
“我……”
穗和張了張嘴,想到老夫人哭成淚人抱著自己叫乖乖的模樣,那句“也不喜歡”怎麽都說不出口。
人真的不能有羈絆,有了羈絆,就狠不下心腸。
“其實,有個老夫人那樣的祖母也不錯。”裴硯知說,“安國公再強勢,也得聽老夫人的,你把老夫人哄好,就有人給你撐腰了。”
穗和眼睛亮了亮:“然後呢?”
“然後,你就跟老夫人說你有喜歡的人了,等我下回去拜訪,你帶我去探望她,她看到我這般風度翩翩,一表人才的孫女婿,肯定會喜歡的。”
“……”穗和哭笑不得,嬌羞地斜了他一眼,“這就是運籌帷幄的裴大人想出來的辦法嗎?”
裴硯知哈哈笑了兩聲:“辦法不在乎高不高級,有用就行。”
“……”穗和再度無語,同時又覺得這樣偶爾幼稚的大人也挺可愛的。
隻要是大人,無論哪一麵她都喜歡。
“關於你的身世,老師從來沒和你提過嗎?”裴硯知問道。
穗和搖搖頭:“沒有,父親從沒說過我不是他親生的,他倒是常說,我小時候發高燒差點沒命,母親都快急瘋了,抱著我四處求醫,還在佛前許願,要以她的命換我的命。”
想起早逝的母親,穗和不禁又紅了眼圈:“後來我常想,母親早逝,會不會就是那個願靈驗了,是我害死了母親。”
“不是這樣的,老師說過師母是病故,你不要為此自責。”裴硯知想到什麽,欲言又止。
穗和問他:“大人想說什麽?”
裴硯知遲疑了一下:“我在想,有沒有可能那個發高燒的孩子並不是你,而是那個孩子不治身亡,老師怕師母傷心,才抱養了你?”
穗和愣住,想到這種可能,心裏很不是滋味。
裴硯知忙哄她:“我不過隨口一說,你別往心裏去,不管怎樣,老師和沈大公子都很疼愛你。”
“嗯。”穗和紅著眼睛點點頭,“無論是否親生,無論真相如何,父親和兄長都是我最親的人。”
“那我呢?”裴硯知一本正經地說著不正經的話,“難道我隻能排第三?”
“哎,你這人……”穗和無奈地在他胸口輕輕捶了一下。
裴硯知低笑,順勢將她的手捂在心口:“說起你兄長,我前段時間才讓人去看過他。”
“真的嗎?”穗和激動不已,眼睛都亮起來,期待又傷感地問,“兄長他現在怎麽樣了,我那小侄兒還好嗎?”
“你兄長學問好,在當地私塾教小孩子讀書,條件是苦了點,但人都健健康康的,你小侄兒長大了不少,也在私塾裏上課。”
裴硯知握著她的手娓娓道來,“別擔心,我有托人暗中照拂,不會有事的,等過段時間,我讓人給你兄長捎個口信,就說已經找到你了,讓他放心,但書信是不能送的,被人發現會有大麻煩。”
穗和聽著他的輕聲細語,淚水模糊了視線。
原來即便是大人都不敢輕易給兄長寫信,可裴景修卻騙她說可以用安國公府的飛鴿傳書。
還好她發現那字跡是偽造的,不然還一直被他蒙在鼓裏。
三年多了,穗和終於得到了關於兄長侄子確切的消息,欣慰的同時,對裴硯知的感激和敬佩之情也更加強烈。
她朦朧的淚眼看著麵前這個不管什麽時候都穩如山嶽的男人,越發覺得這樣重情重義,值得托付的男人真是世間少有。
而她最大的幸運,大約就是在這千瘡百孔的生命中遇到了這個人。
“大人,之前是我錯了,如果我沒有聽裴景修的話防著你,或許就不會有這麽多波折。”
“不要責怪自己,這不是你的錯,你隻是個受害者。”裴硯知攬著她輕輕拍撫,“或許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讓你通過這一番波折見識到人性的險惡,從而懂什麽是真愛,否則,你可能還是更喜歡景修那樣的多情公子,而不是我這樣又老又無趣的。”
穗和有點想笑,又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
如果不是這一番波折,可能自己並不會對當年荷花池邊的年輕人產生感情,就算父親把他說得再好,自己也沒有切身體會,不會像現在這樣,看到他可貴之處。
他一點都不老,而且也很有趣。
她喜歡這樣的男人。
她想了想,問他:“大人當年在荷花池邊,有沒有對念安小姐動心?”
裴硯知認真思考了一下,說:“可能當年更多的是驚鴻一瞥的驚豔吧,後來天各一方,苦尋不見,就成了一種遺憾和執念。”
他又笑著捏了捏她嫩滑的小臉:“好了,你不要總吃念安小姐的醋了,我更喜歡的是穗和姑娘。”
穗和也抿嘴笑,心裏甜甜的,主動在他唇上親了一下:“我也是,我更喜歡現在的裴大人。”
蜻蜓點水的一吻,卻讓裴硯知心頭一陣悸動,扣住她的後腦勺,加深了這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