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黃?阿黃能行嗎?”阿信阿義和宋紹陽異口同聲地問。

“行不行的,總要試試。”穗和說,“阿黃很喜歡大人,興許它能幫上忙呢?”

“行,聽你的,咱就死馬當活馬醫。”宋紹陽說道。

從京城到永州,他護送了穗和一路,他一直覺得這個妹妹柔柔弱弱需要人保護,真到出了事的時候,才發現妹妹比自己還穩得住,腦筋轉得也快。

上回被災民打劫時,也是她第一個往外扔東西拖延時間,這回她又第一個想到讓阿黃幫忙找人。

所以,她或者隻是看起來柔弱,內心其實非常強大。

實際上,穗和也很慌,隻要一想到大人可能遇險,可能葬身山林,她心裏比誰都慌亂。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慌。

她一慌,大家的心就都亂了。

她就算要哭,也得等到找著大人之後再哭。

穗和這樣想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吩咐阿信阿義照她說的做,眼看天就要黑了,再晚就來不及出城了。

阿信答應一聲,迅速去裴硯知房裏拿了一件他早上換下來還沒來得及洗的中衣,回來遞給穗和。

穗和接過來,摸著那柔軟微涼的麵料,看著上麵的褶皺,聞著衣服上殘留的大人的氣息,忍不住鼻子發酸。

昨天晚上,大人就是穿著這套衣裳,摟著她睡了一夜。

他的懷抱,帶給她無比的安全感,也讓她睡了許久以來最香甜的一覺。

誰承想,不過一個白天沒見,大人就出事了……

她揉了揉眼睛,叫過阿黃,蹲下身來,把衣裳遞到阿黃麵前,輕輕揉了揉阿黃的腦袋:“阿黃乖,記住這個味道,我們去找大人好不好?”

阿黃瞪著烏溜溜的眼睛,也不知聽沒聽懂,湊過去在衣服上一陣猛嗅。

阿信阿義和宋紹陽都緊張地看著它。

“記住了嗎?”穗和問。

阿黃汪汪叫了兩聲,搖著尾巴轉圈。

“它說什麽?”宋紹陽問。

穗和其實也不知道,撒謊道:“它說沒問題。”

宋紹陽瞪大眼:“真的,這狗這麽神嗎?”

“當然,不神能咬掉你半條命嗎?”穗和隨口道。

宋紹陽頓時跟吃了個蒼蠅的,尷尬道:“好妹妹,我錯了,你就別揭我的短了。”

“那走吧!”穗和站起身,“阿黃,我們去找大人,等找到大人,我給你買一大隻燒雞。”

阿黃聽到燒雞,興奮起來,用腦袋蹭了蹭穗和的腿,尾巴甩得飛起,迫不及待要出發。

阿義抽調了三百羽林軍,一行人浩浩****向城南而去。

他們這邊一走,王昆在偏院就得到了消息,立刻掏出一塊龍紋令牌遞給親隨:

“這是寧王殿下的令牌,你拿著令牌跟著他們,他們一出城,你就讓守城兵關閉城門,再不許他們進來,趁這個時間,咱們收拾行裝,明天一早動身回京。”

親隨愣了下:“那裴硯知怎麽辦?”

王昆說:“那地方隱蔽,他們根本找不到,等他們找到的時候,說不準人已經凍死了,就算凍不死,咱們也走遠了,隻要出了永州界,誰還敢攔我的路?”

“主子英明。”親隨奉承了一句,接過令牌退了出去。

穗和一行出了南城門,天色已經黑透,隨行的羽林衛點起火把,熊熊火光照亮遍地積雪的曠野。

被阿義留在城外搜救的羽林衛陸續回來了,正聚集在城門外等著阿義帶人來。

雙方碰了麵,羽林衛說他們一直走到了山頂,也沒發現什麽小木屋,更不曾發現裴大人的蹤跡,懷疑傳遞紙條的人根本就是撒謊。

阿信一聽更著急了,眼淚差點掉下來:“這可如何是好,大人會不會已經遇害了?”

“呸呸呸,別說這喪氣話。”宋紹陽說,“我妹夫吉人天相,絕對不會有事的。”

他情急之下又稱裴硯知為妹夫,穗和也無心糾正他,又拿出裴硯知的衣服給阿黃聞了聞,不知是在安慰大家,還是在安慰自己:“大人不會有事的,他現在肯定正在某處等著咱們去救他,而且大人那麽聰明,他也一定會想辦法自救。”

大人說了,不管什麽時候,他總會有辦法的。

他是無所不能的裴硯知,他怎麽可能栽在王昆這種卑鄙小人手裏?

他一定會沒事的。

穗和的聲音清亮又堅定,帶著不容置喙的力量,身形在寒風中站得筆直,明明那樣瘦弱,卻自有一股百折不撓的堅韌。

眾人被她感染,全都不自覺地挺起了胸膛,重新打起精神,不再沮喪。

“我聽娘子的,娘子說大人沒事,大人肯定沒事。”阿信紅著眼睛說道。

穗和點點頭:“相信我,也要相信阿黃。”

阿黃低著頭,在地上嗅來嗅去,然後信心十足地向著西邊跑去。

眾人相互對了個眼神,一言不發地跟了上去。

他們前腳剛走,城門後腳就關了起來,隻是大家一心想著找人,誰也沒有留意。

往西是一片曠野,遍地都是未融化的積雪,一腳踩上去,積雪能埋過腳踝。

火把照耀下,可以看到附近百姓踩出的一條羊腸小道,小道通往一個不大的村莊。

大家都猜想裴硯知有沒有可能被綁架到了莊子上,然而阿黃經過那裏,並未停留,而是沿著村子外圍的路向村子後麵走去。

這一段路走下來,花了足足一個時辰,就連身強力壯的羽林衛都走得氣喘籲籲。

宋紹陽心疼穗和,幫她拉了拉披風的兜帽,問道:“你累不累,要不要歇一會兒?”

“不累,不用。”穗和果斷回答,目光始終追隨著阿黃的身影。

大人生死未卜,她怎麽敢歇息,隻要能將大人平平安安找回,她就是把雙腿走斷也值得。

火把和隊伍發出的動靜驚醒了村子裏的狗,先是一隻狗試探著叫了幾聲,隨即,全村的狗都跟著叫起來。

此起彼伏的狗叫聲在村子上空回**,在夜風中傳出很遠,很遠。

阿黃被那些狗叫聲嚇到,夾著尾巴停下腳步。

穗和忙彎腰揉著它的腦袋安撫它:“阿黃,不怕,咱們人多,還有火把,那些狗子不敢來的。”

阿黃喉嚨裏發出膽怯的嗚咽,在穗和手心蹭了蹭,又勇敢地向前走去。

一個漆黑的,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裏,裴硯知被狗叫聲驚醒,慢慢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