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盧玳煉器

師父一直看著注意著盧玳,當盧玳帶著荊岑朝他走來的時候,他也第一時間就明白他要幹什麽。有那麽一會,師父甚至想逃跑,這或許就是所謂的近鄉情怯了,尤其他現在已經麵目全非。

——當師父是人的時候,他對妖和人確實是一視同仁的,但是當他成為了妖,卻不由得產生了些自卑。並非師父虛偽,隻是人為萬物靈長的想法,早就已經深入到了芸懷東洲人們的骨子裏,人修如此,就是凡人也一樣。

沒有前世記憶的妖怪們又何嚐沒有自卑,天鋒那樣的驕傲妖怪隻是異數中的異數而已。

當然師父是不會逃走的,可隨著荊岑與盧玳越來越近,他把頭歪到了與兩人來所來的相反方向。

盧玳走到近前,先是讓趙氏兄妹去跟著幫忙,待他們走遠才一邊喚著:“師父”,一邊把手放在了師父的腿上,“絕對”沒有邪念的輕輕摸了一下,鱗片的滑膩感覺極端的美妙。

“哎?”荊岑當然沒意識到盧玳在明目張膽的嗶——,但是盧玳的那聲稱呼可是讓他嚇了一跳。

“嗯,師父。”盧玳認真的看著荊岑,又叫了一聲,同時他的手也又摸了一下——話說一個為人、一個是妖,一個小,一個大,也還是有點好處的,比如現在,誰都沒意識到他在做什麽,就連師父自己大概也沒反應過來吧?

且不說盧玳在這麽嚴肅的師徒相認的大背景下,竟然行猥瑣之事,而且竟然確實包括師父在內都沒有人意識到。直說荊岑震驚中一抬頭,正好和師父低頭看下來的眼睛撞上。不提師父今生,單說誰與悅真子在一起的時間最長,那必定是大師兄荊岑。

之前荊岑以為師父隻是盧玳的坐騎,或者徒弟,在這波瀾壯闊的一天裏,別說是他,就算是趙家兄妹,荊岑都很失禮的沒有去關注。但是現在,盧玳點明了,看著師父的眼睛,雖然那已經不是人的眼瞳,但是其中的神色與情感,卻是屬於悅真子的。

“師、師父?!”荊岑前走一步,要去抱師父……的前爪,師父也彎下腰,兩隻爪子伸出來,情緒激動的也要給徒弟一個擁抱。可是,突然出現攔在他倆麵前的盧玳,算是怎麽一回事?

荊岑最先還沒反應過來,伸長脖子看著師父,現有障礙物左挪兩下右挪一下,直到意識到怎麽也躲不開障礙物,才焦急的一臉詢問的看著盧玳:“師弟?”

“大師兄,師父如今是我的道侶,而且我倆已經行過大禮儀了,所以……”

大禮儀涵蓋的東西很多,但這個詞和道侶連在一塊,就隻是周公之禮的代名詞。盧玳說得輕鬆,殊不知這就是一道堪比天劫的響雷炸在師父和荊岑的耳朵邊。

話說,師父也算是水族了,但是這一刻他隻覺得渾身的血已經變成了油,而且已經點著了,從裏到外把他的皮肉炸得滋滋作響。最好把盧玳這個小混蛋也燒死!可師父能做的也隻是扭過頭,不去看大徒弟那張已經驚得人色全無的臉。此時師父覺得變成妖還是很好的,至少臉皮厚了許多。

大師兄捂了捂自己的胸口,方才他險些吐血。不對啊,他吐血做什麽。其實隻要師父回來就是好事。

穩了穩心神,荊岑語氣平靜的問:“師父,你為何不化形?”他是以為師父不好意思,所以才保持著妖獸的原形。

“師父的修為,還不夠化形。”

“……”大師兄又捂了捂胸口,盧玳這句話包含的深意太多,他突然覺得自己要是真能吐出一口血來,反而是痛快了。

師父背對著這倆徒弟,_(:3ゝ∠)_的趴在地上了。他不管了,破罐子破摔吧。

“呃……這個……我……祝師父與師弟永結同心,萬年好合。”腦袋亂成一團亂麻的師兄,吭哧了半天,就想出了這麽一句話來。

盧玳笑得跟花一樣,從袖子裏掏出十塊令牌交給了師兄:“師兄,這是哲勒山大福地的令牌,這塊最大的是住令牌,你自己拿著。都是自家人,到了那裏,你們想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

“……”接過令牌,荊岑恍惚有種師娘(?)進門,給他見麵禮的錯覺。

荊岑還沒從那股恍惚勁裏恢複過來,趙承麻和語鳩雙雙走了過來。

“師弟。”語鳩一向剛強,但此刻她神色憔悴,兩隻眼睛在腫得仿佛兩顆核桃,鼻尖也是紅紅的,顯然已經大哭過。但剛叫了一聲,她的眼淚依舊沒止住,倏地落下來了,她快走兩步,趴在盧玳的肩膀上就開始哭,“我們還以為再也見不著你了。”

師父這個時候扭過頭來,心情也有些酸澀,不過這酸澀,除了憐惜徒弟外,卻還有些別的。到底是什麽師父自己也知道,不過,他暫時還是不想承認。

“師妹。”荊岑拍拍語鳩的肩膀,還沒等他將師父的情況說給他們,肩膀上就被師父的爪尖輕輕一點——雖然是|泄,但語鳩的情緒起伏有些太大了,還是緩緩等她平靜下來再說。沒出口的話被他咽了回去,“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要傷心了,我們這就要朝新家去了。”

“對。”語鳩被一提醒,抹著眼淚站直了,“想當年還是那麽個小娃娃,我還給你換過尿布擦過屁股,結果現在已經是元嬰老仙了。盧玳老仙……噗嗤!”曾經奶娃娃的模樣浮現出來,語鳩睫毛上還掛著淚,就已經笑得直不起腰來。

女人們的心情變化總是讓男人們摸不清頭腦,不過她這一說,到確實讓包括師父在內的眾人都會心一笑。

盧玳抓抓頭,在這情況下不知道自己是該跟著一塊笑,還是該擺出一副哭喪臉。

“對了,趙師兄呢?這位是……”趙承麻現在一副小老頭的模樣,白須白眉的,盧玳看對方有胡子,又不是老仙,以為是哪個不認識的同門。

“噗!哈哈哈哈哈!”這下眾人笑得聲音更大了。

“四師弟啊,這是你三師兄啊!你就算是元嬰老仙了,這不會認人的毛病還是沒治好啊。”

“哎?三師兄你怎麽長胡子了?還是白的?這……就算我能認出人臉來,也認不出這是三師兄啊。”盧玳喊冤,師父笑著,眼神不由得停在了盧玳身上——他連人臉都認不出來,但是卻在數兆萬的人和妖裏,兩次把我找了出來。即便是借助了法寶之力,可單隻是其中的執著,就讓人……不知如何是好。

“別聊了,快上來吧!”這邊說說笑笑,那邊人都差不多上齊了,顧帆站在雲島邊上,朝著盧玳這邊喊。盧玳就要帶著眾人離開。趙承麻卻對著盧玳擺擺手:“不要帶我上去。”

“?”

“有幾位門人雖然離開,但並非畏縮,而是……要給我們收屍。”趙承麻歎了一聲,“掌門師兄和師姐是必須要去的,我要與一位師叔祖留在這裏,等上一段時間。”

“師兄注意安全。”盧玳點頭,也不囉嗦,與趙承麻道別後,帶著眾人飛上了雲島。

原來以為雲島上就都是雲,實際上雲島隻是外圍包裹了一層雲霧,內裏就是個巨大的浮島,山川河流,亭台樓閣一應俱全。廣嵐山門的眾人最多也就是遠遠的見過,頭一次真的踩在了雲島的地麵上。年紀大的懵懵懂懂,束手束腳,年紀小的,不是嚇得老老實實跟在長輩身後,就是潑猴一樣三蹦兩竄就影子都沒了。

不過廣嵐山門總共人數也不多,老仙們一人分了十幾個,也就差不多分完了。有老仙們帶著,有荊岑、語鳩還有其他一些老人的照顧,慢慢的大家也就都舒緩放鬆了下來。

這些事盧玳|插|不上手,師父雖然一臉渴望,但是現階段也還是別|插|手的好,他倆在一邊看著眾人離開,才去尋住處。

師父這體態,連續尋了三四個地方,都沒有能住下的。最後他倆幹脆就在一個水池邊停下了。這裏還有個涼亭,可師父也進不去,於是盧玳坐在了涼亭的石台階上,師父就坐在他身邊。

剛坐下,師父就看盧玳一件件的朝外拿東西:靈石、礦物、靈丹,還有皮革和骨頭……動物的皮革可沒有這麽光滑細膩的,至於那兩根骨頭,怎麽看怎麽像是人的大腿骨。

“你這是?”

“師父,你不是說過我可以煉鼓的嗎?”

“……”他好像是說過,有鑒於盧玳是一頭紮在音修這條路上,不打算回來了,師父覺得他應該給盧玳找一件殺傷力比較小的樂器。當

他以為鈴鐺可以做到這一點,結果事實證明那隻是他太天真,於是,一時灰心喪氣之下,口不擇言……

他可以跟盧玳說那隻是一時失言嗎?

“師父,我知道,我的演奏不太符合你們的審美。”其實遇到關問己之前,盧玳很清楚自己彈琴很難聽。但關問己卻給了他信心,既然他能夠以情入音,甚至用琴聲錘煉心境。這給了盧玳比較另類的信心。或許,他不是不通音律,但就像是他無法分辨這世界人的相貌一樣,這裏的人也是無法分辨他演奏路的樂聲隻美的。

——換句話說就是,不是我演奏的難聽,是你們不懂得欣賞。

師父有些頭疼,想用爪子按按自己的太陽穴,結果現爪有點短,頭更疼,甚至還胸悶了。

“師父,我做出了鼓後,會去給你尋一樣可以隔絕聲音的法器的。”雖然,不久前和師父在一人鈴,一人嘯,彼此互相應和,用聲音纏綿出一副美麗畫卷的情景還曆曆在目。不過,既然師父還是接受不了,盧玳又怎麽能強迫他呢?

師父看盧玳那一臉的可憐兮兮,也隻能硬著頭皮點頭了:“不過,你做過鼓嗎?”

“就是做個架子,然後把皮撐開吧?”盧玳表示,沒吃過豬肉但是看過豬走,所以不算困難。

“……”忽然間,師父不那麽擔心了。

“嗯,我還想了幾個符咒,希望能夠刻印在鼓上。”

“不要急,慢慢來。”現在師父不止不擔心,甚至幾乎就是放心了。

一路行來,尤其是在小轉輪八卦洞天裏收了石、藤二妖,仙墓內裏的東西盧玳是不能拿走的。但是,仙墓外圍還有其他的存貨,這些存貨,是墓主人給那些沒有資格進入仙墓中試煉的修士準備的,不讓他們空手而歸。誰想到石、藤在墓中困守不知多少歲月,生出了怨憤之心,沒有信物的修士一概被他們殺了,這些修士的東西也都放在了仙墓外圍。

他倆本身就是天材地寶,修煉起來更重挖掘自身的力量,並不依賴外物。所以這些身外之物,也就都便宜了盧玳。之後在小洞天的各處迷宮徘徊,零零散散的寶貝,盧玳也收取了不少。

一轉眼,盧玳身子周圍一堆堆的材料堆成了一座座小山,師父疑惑了與喜愛,又想盧玳大概是要做一麵大鼓,也就沒多問。

東西拿得差不多了,盧玳盤膝坐下,將幾塊上品火係靈石擺成一座火靈陣。一道手訣拍上去,火靈陣上方冒出了一枚豆大的亮白色火苗。這也因為盧玳是水行的靈根,也是隻能用法陣,他若是火行,或者稍微和火靠點邊的,就能用丹火煉製了。

並不急著煉器,盧玳將真元注入這點靈活中,靈活轟的一聲炸了起來,膨脹開的火苗幾乎舔到盧玳的臉,卻又仿佛被捆縛住的活物,眨眼間就又縮了回去,隻是大小如拳頭,無法恢複到成豆子。

而且在這團亮白色的拳頭裏,流轉著絲絲鮮紅。這乃是盧玳的真元,他的真元原本還是金色為主,在進階元嬰後,變成了鮮紅。現在他這真元就在火焰中糾纏擴散著,大概半刻鍾之後,這團靈活變成了有些可愛的粉紅色。原本清晰可見的紅絲,已經消失不見了。

控製住了靈活,盧玳一點邊上的礦石,那黑乎乎的礦石有三成落入了靈火中,須臾就化成了一灘黑色的**。這**擴張開來,變成了個沒底也沒蓋的圓桶。

盧玳再指,金色的礦物加入了進來,金色礦物相較之下更硬,過了許久才融化成金色**,體積也小了許多。盧玳順著盧玳的指引,在黑色筒上鏤刻著符文……

一開始師父還能再盧玳身邊兩尺之內待著,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雖然那火焰一直就是拳頭大小不曾變過,但有形似蒸汽,卻火燙得多的白煙,開始以盧玳為中心向四周蔓延。師父不得不後退,退了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不過半天的功夫,師父就已經在數丈之外了。盧玳所在的方向也被濃密的霧氣遮掩,連他的身影都難以看清。

這邊的動靜,引來了其餘老仙的注意。

“這小家夥,在這裏煉器。也不怕把地燒穿了,掉到下麵去。”他剛念叨玩,卻就對師父一笑,“說笑而已,放心,他掉不下去。隻是這雲島上的靈氣,要被他消耗上大半了。”

“不怕,這裏消耗了,就去他的大福地裏補回來。”說話的正是那雲島的主人,一個肚大頭園,比起修士,更像是商人的胖修士。話說,眾多老仙裏,別人到大天魔修羅洞天都是去曆練的,隻有他是去避難的。

這胖修士姓童名錢,雖說萬法都可入道,但他所修的這條路比較奇特,他是以商入道的。就是那個買賣東西的商,他原籍是露盈中洲,原本是個大宗門的管事,後來宗門內部私鬥,童錢顯然是站錯了隊,他又是個沒什麽正麵戰鬥力的修士。倉皇逃到了大天魔修羅洞天,如果不是恰好就落在綏城附近,他大概早就被阿修羅們當肉啃了。

不過,就算是倉惶逃亡,他的身家也是老仙裏最豐厚的。應該說如果不算盧玳,其他人的身家加起來大概還不到他的兩成。

“一冬對吧?”童錢看著師父,遞了個小瓶子過去,“這是用水行妖獸內丹煉製的藍韻丹,對你該是最為有用的。”

師父沒想到還能收到來自長輩的禮物,舉著爪子拱手謝過,接著用水汽寫著:“多謝,師叔祖。”

“來來來,我這裏有兩根千年魚王的須子,煎炒烹炸隨你。”

“我這裏一匣淨水砂,讓那小家夥給你煉製劍趁手的法寶。”

童錢帶了個頭,其餘老仙也紛紛湊了過來,你一瓶我一管的,師父都來不及將他們的東西朝自己的儲物袋裏放,手上已經被堆得滿滿的了。但師父其實並沒有被他們特別對待,每一個老仙基本上都給了他們看到的每一個廣嵐山門弟子一樣禮物,即使這些老仙自己其實也並不寬裕。

他們不是惺惺作態,即使相處的時間非常之短,但是老仙們都希望能夠關愛著這些子弟。

師父把東西收下了,這種被當成後輩的感覺對他來說是陌生的,卻也是讓他心口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