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八十六祁維趙家

“你知道我會越長越大吧?”師父寫出這些字的時候,完全是無意識的。

盧玳有那麽一會竟然表現出了更少見的自卑——想當初他那麽大,再看現在他這麽大,好漢不提當年勇啊。雖然元嬰的時候,盧玳認為自己是會變成原本形態的,但那確實至少還要幾十年。況且,變回原來的形態,也不代表和原來一樣大。但是,關於體型的問題,還是有辦法解決的。

“我會努力學習變化之法的。”那意思是師父長大,他就變大。

師父現在再投一次胎的心情都有了,突然,他醒悟過來自己和盧玳這麽談,隻會越談越不對勁。明說才是最正確的:“玳兒,我和你並無男女之情,隻有師徒之義。”

這下像是被雷劈了的就是盧玳了,按理說他才剛剛意識到和師父可以發展出另外的關係,但為什麽麵對著師父的拒絕,心口有些不舒服呢?

“徒弟知道了……”盧玳低頭,感覺就像是鬥敗了的公雞一樣,毛都耷拉了下來,渾身上下都覺得懨懨的,明明剛才還那麽興奮。

師父看著盧玳,被他從個小毛頭一點點親手養大的徒弟,前世的時候雖有管教,但更多也是盡他所能的溺愛著盧玳。今生再見,無力的變成了他,但師父也是盡他所能不給盧玳拖後腿,並在精神上幫助他的。

如果可能,他也不希望這麽打擊這個天之驕子的孩子。

但是做盧玳的道侶?師父搖搖頭,隻有這件事不能答應,因為他對盧玳並無那份心思。

“師父,我去睡一覺。”盧玳說著,沒等看到師父回答,起身就要朝內室走。

幾十年沒睡覺的修士,想去睡覺了,師父看著背影,在心裏對自己說:快刀斬亂麻,長痛不如短痛。可又猛然一驚!不對呀,剛才那情況,分明玳兒隻是一時心血**,哪裏會打擊這麽大?難道我想錯了,玳兒實際上早對我有想法,剛才隻是借機會說出來?

師父搖搖頭,告訴自己別多想,這事已經斷了,就讓他斷了。

師父想得甚好,卻不知道天總是不如人意。

盧玳坐在內室的**,皺著眉,其實他不是打擊之下真的想睡覺了,他是真元不穩——《悟真篇》隨心本意,最根本的就是要心中坦**浩然,求而不得就是忌諱之一。

剛才有那麽一瞬間,盧玳甚至想到了強搶,他要個晚上能抱著一塊睡的,竟然還得不到?可那不隻是道侶,還是師父。這苦情的滋味,竟然讓他的心境有了一絲波動。

師徒之間的這層窗戶紙,若是沒捅破,可能他們倆就一輩子師徒相親相愛下去了。既然揭開了真想,再想自欺欺人糊上窗戶紙就沒可能了。

盧玳想要師父,但不希望師傅痛苦難過的心情,還在想要的上邊,所以用不得巧取豪奪的手段。卻又放不了手,那該怎麽辦?

糾結了半天,盧玳突然笑了,暗罵一聲自己真傻。還能怎麽辦?追唄!

首先,想辦法讓師父不再把他當做徒弟看待。

半個時辰後,重新坐回原地的盧玳,盯著師父看了整整半個時辰。盧玳感覺有些心塞——想得容易!但到底怎麽樣才可能讓師父不把他當徒弟啊!師父本來就是他師父啊!他也想一輩子當師父的徒弟啊!當然,道侶也是不可能放棄的!

兩輩子以來什麽經驗都多,但就是從來沒談過戀愛的前純情老魔,麵上雖然一臉平靜,實際上在心裏對自己咆哮著。

盧玳太專注於自己的心情,所以沒發覺,師父那邊的心跳實際上也比平常狂暴了不知道多少倍。

師父原本也經常被徒弟專注的看著,但那目光是徒弟對師父的,好奇、憧憬、不解、天真、誠摯……無論如何,那是並無攻擊性的目光。而不是現在這樣,熾烈灼熱得像是燒起來的火,讓師父懷疑自己身上是不是已經茲茲的冒起煙來了。

師父最近總是想盧玳長大了,可追根究底,正是因為在他心裏,盧玳是個孩子的印象更強烈,才會在對比之下,一次次的讓他發出這種感慨。師父一直都沒法自家的徒弟當成一個成|人看待,無論他已經變得如何的強大。不過這下子,師父真的知道盧玳是個男人了。

隻有男人,才會有這種赤礻果礻果的充滿欲|望的目光。

師父被看得如坐針氈,但比起沒經驗的徒弟,他知道自己不能表現出來,否則這對這個初嚐渴望滋味的徒弟來說,那反而會變相的成為一種鼓勵。師父決定以平常心,或者至少表麵上的平常心繼續對待盧玳,總能讓他慢慢冷靜下來的。

殊不知,師父就這麽端坐著在盧玳的眼神下一臉平靜的看牆,哪裏能算是平常心?

初戀老魔盧玳混亂了一會,首先發覺了這種不對勁,不由得暗樂:師父果然不是無動於衷,必定也是動心了的。他正想著如何利用,外邊趙家家奴一聲通稟,打斷了他的思緒:“盧仙長,家主與兩位長老,稍後要來拜會。”

盧玳差點就說:關我屁事!現在對他來說,什麽好友,什麽祖師爺,全都靠邊站,能讓師父心甘情願的做他道侶才是頭一位的。

但師父卻如蒙大赦的歎了一口氣,還好歎氣不打雷,趕緊掏出石板寫字:“玳兒,我如今的形態,若去實在是不方便,也就隻好你自己前去應對了。”

“師父,因為我傾心於你,所以你竟然連和我並肩而立,也不願意了嗎?”盧玳看著師父,還是那燒人的眼神,但配合著他的話,除了|欲|望,靜海渲染出了悲壯的意味。

“玳兒,我不知道你這小子竟然還喜歡胡思亂想。”

“那就時時刻刻和我在一起。”盧玳頓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永永遠遠、生生世世和我在一起。”

師父兩輩子下來,也是清心寡欲過的日子,也有人想與他結成道侶,但大家多是平和的商量著。若無意就放手,充滿了修士的淡然。曾經看到的那些追求和吹捧,大多也源於對方有著適合雙修的體質,根本上還是為了修行。

這是頭一次,師父看到了什麽叫非卿不可的激烈,不是為了修行,隻有純粹得刺眼的情感。

師父忍不住扭過了頭,不敢與盧玳對視。

“傻孩子,我們怎麽可能永遠在一起呢?”“轟隆!”

這次雷劈在盧玳腦袋上了。

“身為凡人,修仙成聖,脫出輪回,都做得到,不過是永生相伴,師父又怎麽能試都不試就泄氣呢?”

師父心說:我哪裏是因為不能和你一輩子在一起泄氣啊!但這話要是真質問出口,就更不對勁了。惱羞成怒的憋紅了臉,不明白題怎麽莫名其妙就拐到這種問題上去了?

他舉著石板:“玳兒……”

盧玳的手摸著師父的龍爪:“師父,你想多了,徒弟說之前那些話,並非是朝著情|愛之事去的。但隻是徒弟和師父,難道就不能一輩子在一起了嗎?”

被盧玳摸著龍爪原本對師徒倆來說是很普通的事情,但不知為何,偏偏這次,一股酥麻感覺從指間傳了上來,師父整隻爪子都木了。

幸好盧玳很快放手:“師父,我知道你現在惱我失禮,我去應付那些趙家人了。還請師父消氣。”行了個禮,盧玳走了。

獨自留下的師父一肚子的悶氣沒處撒,這簡直就變成了他無理取鬧了!

仙奴們已經收拾出來了一處花廳,兩個家奴正在擺放著靈果靈酒,盧玳一揮袖子,又添了幾樣果品,一壇靈酒也落在了兩位家奴身邊。

“且換上我的酒。”

“是。”原本斟好的靈酒隻能倒掉,兩個家奴雖然可惜,卻不敢偷喝一口,也不敢多說廢話。端起盧玳給他們的酒壇,隻是揭下專用來封壇的靈符,下麵泥封的靈土還在,一股熏人酒香已經傳了出來,舉著酒壇的家奴頓時神色迷離,身體搖晃了起來。幸好另一個家奴眼疾手快,扶了一把,這才沒將酒壇打碎。

醒過神來的家奴頭一件事就是匆忙跪地領罰,可他的臉已經是漲紅色,舌頭伸直還伸不直,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來。

“不怪你,是我疏忽了,沒想到這酒的勁頭如此大。”盧玳擺擺手,“你們且站到一邊吧。”

他抬手將酒壇攝來,拍開泥封,輕輕一扣壇底,酒壇自己飛了起來,一股清澈的酒液從酒壇中噴了出來,化作一道水龍,將包括盧玳自己的在內四張幾案上的酒盞斟滿。

如此一來,酒香彌漫了整個室內,站在牆邊上的兩個家奴,趕緊用袖子捂住口鼻,但也扛不住身體搖晃了起來。

“你們到大門口守著吧,再待在這裏,怕是要醉死了。”

雖然服侍眾人是兩人在職責所在,更何況稍後還有家主與長老前來,對於他們來說也算是潑天的大機緣了。但兩人一點也不敢哀懇留下,畢竟要真是醉死那還好,萬一稍後做出什麽失儀的事情來,大機緣就要變成大罪過了。

兩人趕緊退出去,剛要朝大門走,其中一人卻停下了:“要不要叫盧仙長……”

“看來仙長是沒那個意思,我等也不要多話。”另一人對他搖頭,示意不要多管閑事。

盧玳一個人坐在花廳裏,指著酒龍轉來轉去,最後變成了師父模樣,還是師父沒穿衣服的模樣……其實師父長大之後都穿著衣服了,這還是盧玳按照他小時候的模樣放大出來的。雖然無外乎是一身鱗片,龍頭獅尾,就跟屋簷上蹲著的瑞獸一個模樣的。誰看著房簷上的雕塑會臉紅心跳的?盧玳會……

誰讓這個像房簷雕塑的酒水模子,是照著自己師父來的呢?

初戀的盧玳仿佛也被酒水的味道熏得醉了,神情有些恍惚。

此時,趙家的家主趙啟奎,帶著長老趙奎,另外一位外姓長老南宮佐理,到了暮雲碧的門口。看見隻有兩個家奴候在這裏,趙啟奎與趙灸倒是沒什麽,元嬰中期的南宮佐理頓時就麵露不悅。

“這後生既要托庇於我趙家,可也太過高傲了些。”

趙灸笑了一下,問那門口的兩個跪地的家奴:“我看你們倆欲言又止,有何事,都說來吧。”

家奴感激的對著趙灸一叩首:“盧仙長並非不來,隻是正在布置笑宴。”他倆雖然是趙家家奴,但並沒什麽靠山,否則也不會一直沒能得到工作,最後被分派給了盧玳了。如此,盧玳若是見惡於家主,他們也得不到好處。如今當然是努力幫助盧玳說好話。

“哦?上次閑聊,這位道友於釀酒業頗有心得,怕是你們的備下的酒水,不合盧道友的心意吧?”

“長老果然是明察秋毫!盧仙長確是備了好酒,隻是聞到味道,我倆都險些醉死!”兩個人說的是實話,吹捧起來更加賣力。

“哼!原來非是清高,而是阿諛小人了。”南宮佐理又是一聲冷哼。

“我等不要站在門口了,還是進去品品那美酒吧。”一直沒說話的家主趙啟奎終於發了話。

“家主,我趙家家學淵源,且近日主家正要來人,還是不要隨便什麽人都接進府來,免得……”

“南宮叔叔,既有好酒在前,哎?我已經聞到酒香了,你們可也聞到?我們不談公事,隻談風|月,如何?”趙啟奎哈哈笑著,拍了拍南宮佐理的肩膀,已經走了。

跟在趙啟奎身後的趙灸對著南宮佐理冷哼一聲,追上家主談風|月去了。

南宮佐理的臉更陰沉了,他雖然是元嬰,也比趙灸輩分更好,但他與趙灸都是長老。且比起其他漸漸隱於幕後,專心修煉的趙姓長老,化神的趙灸反而是今年被推上前台,趙姓的代表人物。論身份,南宮佐理還要低他一籌。對方的這聲冷哼,他隻能受著。

原本以為盧玳這個外來的化神,該是成為外姓勢力中的又一助力,趙灸當初親自去迎接,大概也沒懷著什麽好心思。隻是沒想到趙寅的兒子太過蠢笨,送上來的助力讓他結了惡果。盧玳一個外姓,反而被趙灸拉攏過去了。

要卸任的趙啟奎也一直態度曖|昧,並沒表現出屬意任何一個後輩的意思。

南宮佐理心思百轉,花廳已經近在眼前。

趙啟奎進門的時候,酒水已經從師父的模樣,化成了一個酒壺,懸在屋頂上。

“好酒!好酒!在下趙啟奎,聞香而來,還請盧兄不要見怪!”趙啟奎身姿偉岸,麵貌英武,一眼看去倒像是個凡人的青年將軍,他笑得肆意張揚,更增豪爽。他進門一看盧呆,也是眼前一亮。雖然從趙灸處知道這位盧道友姿容出眾,風度倜儻,但原想著修真者十個裏九個不都是如此?真見到才知道,果然是如明珠美玉一般的人物,旁人若是拿來與他相比,就變成了魚目頑石。

趙啟奎的灑脫在盧玳眼裏當然和其他人無甚不同……他隻知道今天來的人裏,有一個是趙家的家主,而趙啟奎走在另外兩人前麵,應該就是了。

但趙啟奎明顯要表現親民,盧玳也配合他:“酒雖美,也要有識酒賞酒品酒之人,趙兄請。”盧玳一拱手,將趙啟奎迎到上座,有對著趙灸和南宮佐理的方向一禮,“趙兄,這位是……”

“在下南宮佐理。”剛才陰著臉,一個勁的反對將盧玳納入趙家的南宮佐理,這時候反而一臉溫和謙遜,“盧賢弟龍姿鳳章,真是讓人一見心折。”

“南宮兄謬讚了。”

四人至少見麵的這一刻,還算愉快。待分賓主落下,趙啟奎端起酒盞正要喝,南宮佐理突然問了一句:“聽聞盧賢弟,入我趙家,為的是進小轉輪八卦洞天?”

這一下眾人把酒盞都放下了,從進門開始一直哈哈笑得趙啟奎眉頭也皺了起來。趙灸剛要說話,卻突然又閉上了嘴。

“正是。”

“實不相瞞,我長蘆趙家,原本乃是祁維趙家的分家。祁維趙家正是浦黎西洲的十二個超等家族之一。”南宮佐理知道盧玳對浦黎西洲這些家族並不清楚,所以說得很是細致,“進入小轉輪八卦洞天的八個入口,就掌握在這十二個超等家族手中。每年八月,這些入口會開啟,誰進去,誰看著,都由他們說得算。”

“南宮兄有什麽指教,恕在下愚鈍,還請明說。”

南宮佐理喝了一口酒:“原本盧兄要一個名額,對我趙家來說並非難事。但是如今……小轉輪八卦洞天出了些變故,今年莫說是我長蘆趙家。”

“我可能知道,是何變故?”

“還請盧賢弟見諒,事關機密,暫不可說。”

暫不可說,你之前那麽多廢話做什麽?

雖然這三人在盧玳麵前都是一個樣子,但他們一個看戲,一個揣摩形式,再加一個不懷好意,盧玳卻看得分明。他也不惱,反而覺得有趣——至少南宮佐理是把盧玳當成隱世苦修不解世事的那種修士了,他們要把盧玳推出去做主角,盧玳怎麽能辜負對方的這份心意呢?隻是到底戲怎麽演,到時候可就不是他們說的算了。

“唉……既然如此,我也隻能坐等了。”

“也不一定要等。”

“可南宮兄方才不是說……”

“我們進不去,但是祁維趙家進得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