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八十七胡鬧
“南宮叔叔!此事莫要再提!”趙啟奎將酒盞一放,麵色沉了下來。
“家主何必動怒?盧兄不知,祁維趙家的使者前日恰好來此,以盧兄的品貌,家主隻要代為引薦,對方必然樂於……”
“多謝盧兄的美酒,今日還有些事需做,我等先告辭了。”趙啟奎站了起來,趙灸與南宮佐理隻能匆匆和盧玳道別跟上趙啟奎。
“南宮叔叔,還請別走,我有些事需問問您。”南宮佐理出了遠門就要離開,卻被趙啟奎叫住了。
南宮佐理打出一件法器,將三人罩住,以免他人竊聽,這才邊走邊說:“家主,您要問的是什麽我知道。我隻覺得這盧玳來的時機太巧了些,他又有意進小轉輪八卦洞天,既然如此,不如用這件事試探一番。若他並無什麽蹊蹺,自然是不會應下。”
“不但不回應下,還會激怒對方。”趙灸冷哼一聲,“南宮兄,你若是真想試探,法子多得是,真把別人都當成了傻子?”
“他若是真心投奔我趙家,難道還一點委屈都受不了嗎?”
“盧玳一個化神,哪裏去不得?與我趙家無恩也無仇,何必在此受委屈?況且,盧玳雖然對浦黎西洲的大勢不太清楚,氣度見識修為都不是尋常散修能教導出來的,無緣無故給自己樹敵?南宮兄,我看你最近有些魔怔了。最好尋個日子,閉關修心去吧!”
“趙灸,你什麽意思!”南宮佐理麵色一沉。
“我什麽意思,你自當該知道。”趙灸揣上袖子,冷眼看著南宮佐理。他那番話聽著是有些詛咒的意思在裏邊,但也有他的真心規勸。趙灸年少時還曾得過南宮佐理的指點,也是有一份長輩親情在裏邊的。但自打家主趙啟奎的修為到了道胎後期,南宮佐理就越來越不對勁了。
修為再無寸進對一個元嬰來說倒是不算稀奇,但是他行事作風也越來越不對勁。
“你!”
“南宮叔叔,對盧道友之事,您確實有些過了。”趙啟奎眼看事情越鬧越大,抬手打斷了兩人,“趙灸,你方才的話也過了,還不與叔叔道歉。”
趙灸不覺得也有錯,但是給家主顏麵,拱手為禮。
“我自會找旁人招待盧道友,南宮叔叔,趙灸,你們各自去忙吧。”
對著家主點點頭,南宮佐理看都沒再看一眼趙灸,揚長而去。他這一走,隔絕刺探的法器也帶走了,趙灸打出了兩道符咒。
“三哥,你方才為什麽不製止南宮佐理,還傳音讓我不要說話?”
趙啟奎又加了兩道符咒進去:“因為我也覺得這盧玳出現得有些怪,外海到底有什麽島嶼秘境,我們又不是不知道?好地方早就有主了。這些靠著荒島修行的散修,無家無勢又資源匱乏,修成個金丹就是極限了,無聲無息的修到化神?你也說了,盧玳不是尋常三修能教導出來的,那他的身份就古怪了……”
“這個我也想過,但要是誰把這樣顯眼的人送來做奸細,那就太傻了。既然不是奸細,無論他是什麽身份,那還是結好為上。”
“我也知道不是奸細,但也有可能是仇家。”
“這……我趙家向來約束子弟甚嚴,哪裏會結下如此處心積慮的仇敵?”
“那可說不準。”
兩人說話到一半的時候,已經不自覺的停下了腳步。這個時候正好看見趙睿啟與趙睿旭兄妹路過。他二人看見家主與長老,當即讓在一邊。
“你二人是去見盧道友的?”
“是。”
“見過盧道友,來正院尋我。現在去吧。”
兩人奇怪的互相遞了個眼神,乖乖聽命:“是。”
盧玳正在和師父喝酒,沒動過的靈果可以重新收起來,靈酒既然已經開封,就算放回玉鐲裏,也無法繼續保證酒香不散,自然是拿來與師父都喝光。
喝酒的同時,原來在桌上擺了一半的庭院,盧玳也重新拿了出來,與師父繼續布置。師父一開始還有點堅硬,漸漸的也放開了。於是盧玳就趁著倒酒與擺放景物的時候,一點一點的朝著師父的方向挪。
他挪啊挪,把兩個人從麵對麵坐著,變成坐成一個直角了,再繼續努力,就快能和師父坐在一起了。這時候,趙睿啟與趙睿旭來了……
聽到外邊家奴通稟的聲音,盧玳的表情完全僵掉了。
“玳兒,你不是說有些情報需要探聽一下嗎?快去吧。”師父卻笑嘻嘻的把石板舉起來了。師父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得見盧玳那自以為隱蔽的挪動,這兩人要是再不來,那師父也隻能跟著挪了。
也顧不得他倆繞著石桌的追逃行為,是不是能笑掉人大牙了。
盧玳可憐兮兮的看著師父,但師父很堅定的舉著那個石板,盧玳連他的臉都看不清楚。
“師父,那我走了。”
師父另外一隻龍爪擺動,不過那動作與其說是告別,還不如說是抓蚊子……
自認為稍早的時候和師父之間的關係,已經取得一點小小進展的盧玳,這一刻,心裏是酸的。
對著師父心酸的盧玳,在走到外間見到趙睿啟與趙睿旭時,已經恢複了高深莫測的化神修士模樣。而這兩個一見到他,都沒給盧玳說話的機會,就噗通一聲,雙雙跪倒在了地上。
“盧前輩!還請收我二人在門下!不!就算讓我二人昨兒個爐鼎也好!”這麽說的時候,身為難修的趙睿啟還忍得住,趙睿旭這小姑娘已經抽抽噎噎哭起來了。
“哎?這是……難不成有人強迫你們與我雙修?荒唐!”盧玳一甩袖子,有師父那樣俊美的存在擺在那裏,他哪裏看得上都一個模子的人?這些人還一臉的委屈,把他盧玳當做什麽了?!
“不!不,盧前輩誤會!前輩還請聽我二人解釋!隻是……”
盧玳看趙睿啟臉色,打出手決,一片藍光將屋瓦罩住:“有話就說吧。”
“我長蘆趙家,原本是祁維趙家的分家……”
趙睿啟這一說,又說到了祁維趙家,以及祁維趙家的使者上。
就像長蘆趙家向煙波如絮閣收稅一樣,長蘆趙家每百年得給祁維趙家上供,使者就是來收貢品的。今年祁維趙家派來的使者名趙磐,既是元嬰老仙,又是祁維趙家嫡係中的嫡係。本來這樣的人物,是誰都想上趕著巴結的。但趙磐這個人,知道他的卻都敬而遠之,因為他修煉的《魚水交泰》心法,乃是走采補一路的。
原界之中,給其他修士做過爐鼎,也多有日後成就非凡的存在。但前提是,曾經的爐鼎主人不是苛刻貪婪之輩,否則被受用幾次,道基怕是就要壞了,再也難以修行,最多也就是比凡人長壽點而已。
趙磐恰恰就是最貪得無厭的主人,聽聞他生身父母原本也是兩位大能,但因為一次鬥法失誤,趙磐是個早產兒,天生體弱。這兩位大能本身就父母天性對趙磐喜愛嗬護,又心懷愧疚,各種寵溺。待他少年時,身體早已將養得大好,這對父母卻既怕他修煉傷身,又擔心他枯燥乏味學不下去,於是這才尋來《魚水交泰》功法,又搜羅來大量男女供他作為爐鼎。
如今,趙磐之母在渡劫時身死道消。趙磐之父雖然同樣渡劫失敗,卻轉修了散仙,依舊護持著自己兒子。
該說趙磐比起盧玳見到的第一個趙家人趙寅還要糟糕,隻是誰讓趙磐的爹娘比趙寅的爹娘強悍得多呢,尋常修士這麽來早就入魔了。
“趙磐為人性格傲慢古怪,且還……還……”趙睿啟臉色忽紅忽白,但還是咬牙繼續朝下說,“還喜歡玩些古怪花樣。莫說是凡人,就是有些道行的修士,甚至妖修,死在他手上的也不知道有多少。我二人願對盧前輩發下心魔血誓,終生任由前輩驅使。”
趙睿啟原本還不至於對盧玳和盤托出,畢竟這樣一來,他們可是半點討價還價的餘地都沒有了。但他們倆實在是被掌門趙啟奎嚇著了——趙啟奎無頭無腦的一句話,原意是要問問他們與盧玳說了什麽,誰知道讓本來就提心吊膽的兄妹倆想歪了。
趙磐來的這幾天,長蘆趙家化神期以下的修士都是能躲就躲,道胎的都不敢隨意出來。模糊傳出消息來說是趙磐極端不滿意,誰都知道是不可能讓趙磐繼續不滿意下去的,而以家主的為人,也不可能強令附庸的世家交人。八成是要用趙家自己的子女堵上去,本家的好苗子動不得,必定就是他們這些分家子女要義不容辭了。
而分家的,能讓趙磐看得上眼的,首推他兄妹二人了。
盧玳聽這趙睿啟一講,忍不住有些奇怪,那個南宮佐理什麽意思?讓他去當趙磐的爐鼎?就算他沒有腦袋,用腳趾頭思考,也知道不可能啊。這種舉動,隻會讓知道了前因後果的盧玳感到被羞辱,其他的什麽感覺都不會有。就算故意結仇,用這法子也太蠢笨了。
哎?不對。盧玳摸摸下巴,南宮佐理的舉動,倒是還可能又其他的解釋。
“盧前輩,若是您實在為難,那就算隻是將我妹妹收下,也好。”盧玳沉默,又把喜歡多想的趙睿啟嚇著了,他以為盧玳這是不想與趙家作對。
“哥哥!”趙睿旭大驚,撲向趙睿啟,“你說什麽胡……”
妹妹話還沒說完,就被哥哥下了禁製了當場昏睡過去了。
“我修為比妹妹高上一些,聽聞那趙磐也是更喜男子。我即便不能討得他歡心,撐個十天半個月不死總是可以的。如此也算是一舉兩得……”
“我收下你二人了,稍後便搬來住吧。另外,你且告訴我,那趙磐住在什麽地方?”
趙睿啟高興了還沒一會,就被盧玳的那一問嚇得麵色青白:“盧前輩,雖然您是化神,但是,以您的姿容太過,以那個趙磐的喪心病狂,怕是依舊會做出些無理之事。”
“你無需擔心,我自有自保之力。不過,我看你今日也是嚇得狠了,先帶著你妹妹去搬家吧。這院子裏的房屋隨你們挑選,明日我再與你說關於趙磐之事。另外,我早有心儀之人,收下你二人也隻是看你們兄妹情深,幫一把而已。待事情了結,你們自可離去,不要多想。”
“是,多謝盧前輩。”趙睿啟越發欣喜感激,弄醒妹妹,拉著還迷糊的趙睿旭一起叩拜。
這邊兄妹倆一離開,盧玳立刻回去找師父。修真者身輕,不該有腳步的,盧玳卻特意加重了邁步的力道,讓師父聽到他來了。
師父轉過身來,石板遞過去,鬧不清楚的情|愛|之事還是暫且放在一邊,現在明顯又問題:“玳兒,先是此處的家主,接著又是這兄妹倆,你可有事瞞著我?”
“之前以為不過是挑釁的小事,就沒對師父說,現在,我確實感到不對勁了。這不是就立刻來找師父了嗎?”
“……”
“……”
盧玳說完那句話,師父等了半天他說正題,可是盧玳就閉口不言了。
“說啊。”
“雖然就是不到半天的時間,但事情挺多,徒兒現在有點累了。師父,你就讓我這麽站著說話?”
“座位很多。”
“師父不會不認賬了吧?說過讓我坐你腿上的。”
“之前不是坐過了嗎?”對於這樣的盧玳,師父感到深深的無力感,舉著石板的爪子都有點發抖。
“就那麽一會,師父就當履行諾言了?”盧玳從鼻子裏噴出一口氣,擺明了一副:你不讓我坐,那我也就不說了。
師父氣得龍鬃都炸起來了,真想扔他一句:不說就不說!趕走這個小混蛋。他問有沒有問題,追根究底還不是擔心盧玳的狀況?
將滿嘴龍牙磨得咯吱作響,可師父最終也是拍了拍大腿:“來吧。”
盧玳樂了,身體化為一道白影,帶著一陣欣然和風,坐在了師父的腿上,一隻手有意無意的搭在師父胸口,被師父幹脆的一巴掌拍掉。
好吧,現階段還不要得寸進尺了。盧玳把手腳老老實實放好,開始將今天的事情講給師父。
“趙家這三人的舉動都有些怪異。”師父安靜的聽完,眉頭越皺越緊,兩條龍須都翹了起來,在空中一抖一抖的。
“師父,我想去見見趙磐。”
“不行。”“轟隆!”師父直接開口拒絕,一道雷落下來,師父和盧玳一塊被打了。正好這時候師父低下了頭,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觸電,龍須繞在了盧玳的耳朵上,輕輕纏了兩下,低於體溫的觸感,讓盧玳從耳朵一直麻到頭皮,這可真是比閃電的威力大多了。
師父沒發現盧玳的異樣,匆忙收回龍須,不小心在盧玳臉頰上蹭了一下,以至於盧玳的皮膚上留下了一條短短的紅痕。
這下師父可嚇了一跳,伸出龍爪,又立刻收回來。他可沒忘每次給盧玳順毛,都變成了薅毛,這要是一爪子下去。不對,是他當局者迷,頭發被拽掉是因為畢竟纖細,但修真者血肉凝實,隻是日常的碰觸,該是傷不到盧玳的,於是爪子又抬起來了。
盧玳發現了師父的意圖,趕緊抬起了臉,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師父。
結果,師父再一次的把自己的爪子收回去了——看情況就知道沒事了,可不能再鬧出些“誤會”了。
盧玳失落,師父把石板拿起來了:“不行。若是趙磐的傳聞屬實,你若去了,無異於送羊入虎口。”
“師父,一開始我也是懷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當作沒聽懂。但南宮佐理提到那趙家使者的時候,我便有所感。隻是感應太細弱,被我忽略了過去。到後來趙家兄妹與我講趙磐其人的時候,感應陡然間就明顯了起來。雖然我鬧不清具體是如何的感應,可是我知道,這人我必須得見。”
師父頓時猶豫了,可還是不放心盧玳前去:“若這感應是示警呢?”
“師父,你也知道,這種明顯有了感應的事情,無論吉凶福禍、機緣劫難,都是不能躲的。若是躲了,必定好變壞,惡上加惡。”
“可推算過?”
“推算過,可是事情與我本人關係太過緊密,推算不出什麽。”
“務必注意安全。”千言萬語,事到如今師父也隻能在石板上刻下這六個字,隻是他用力太過,一筆一劃鐵畫金鉤,深入石中,怕是這石板要換了。
盧玳摸摸師父的爪子:“師父,原本以為三十七年的殺戮已經是大劫難,卻沒想到要回家,依舊困難重重,說不定你我就要葬身在此了。”
師父皺眉,不明白盧玳怎麽突然間這麽患得患失起來了?這可不像是他的四徒弟,但是,盧玳字字哀痛,句句真情,鬧得師父也不由得心中酸澀起來。
“所以,師父,你就應了徒兒吧。至少別人徒兒臨到最後,還……”
“胡鬧!”“轟隆!”
伴隨著一聲炸雷,師父一把就將盧玳扔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