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蛇鼠一窩

趙金海一聽閔鬆良這話,把手往桌麵上重重一拍,又背到身後,語重心長地說道,“我跟你說過了,那不是重點,起碼不是他們那些人所關心的重點。你這個木頭腦袋,怎麽就一點都不開竅啊。你拂了人家的麵子,就等於是打了人家的臉,人家豈會輕易地放過你?再說了,瘦全發幾個罪惡滔天,滿上海城的人都知道,很多人都巴不得把他給槍斃了,可是,現在卻是他幾個人莫名其妙的就死在了警察局裏頭,犯人不清不楚的死在了警察局裏頭,傳出去,你讓老百姓怎麽想我們,怎麽看我們?”

“趙局長,這明擺著就是黃家殺人滅口,他們老早就在警察局埋伏了內奸,才很快就得逞。”。閔鬆良拿起桌麵上的案件記錄,說道,“您看看,他們既然都已經交代了,我還殺他們做什麽?再說,死者身上可什麽傷痕都沒有,哪裏像是在警察局受刑後的樣子?”

“警察局裏頭的事情,我們自己人當然明白,可是那外麵的人,隻看重現象,以訛傳訛,誰會管你真相到底是什麽?你還很年輕,什麽事情都不要衝動,你硬拿著雞蛋往石頭上打去,石頭可一點影響都沒有,可你自己呢,弄不好就真的會粉身碎骨。你可是這警察局裏頭的精英,是警察局的頂尖人才跟驕傲,還是專門從國外一流大學留洋回來的重案組刑偵專家,你可不要因為一時間的意氣用事而毀掉你自己的大好前途。”趙金海對著閔鬆良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神情像個極端負責的父親。

閔鬆良一聽,也不再費力多爭辯什麽,片刻,認真地問道,“趙局長,那您現在過來,是想?”

趙金海一聽,點點頭,又走回椅子上坐了下來,說道,“上頭我已經頂住了,瘦全發幾個太過於罪孽深重,再多加包庇他們也不是明智的做法,所以上頭很快就鬆了口,讓你以後可注意一點,至於黃家戲院的損失,上麵撥了一些,我們局裏麵再自己承擔一些,這件事情就算這麽著風平浪靜地過去了。不過,我可提醒你,時刻提防著黃家的人,那可是蛇鼠一窩,個個都是狠角色。”

“不,趙局,這件事情不會就這麽算了,謀殺瘦全發的人,我一定要抓到。而且,總有一天,我會親手逮捕黃家父子,他們買賣的毒品槍支,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閔鬆良不甘心地說道。

“我說你那腦袋還能轉彎不?先把眼前的事情平定了,再想以後的事情行不行?現在你自己正在風口浪尖上,自己都自身難保,你還想著去抓誰?這件事情現在由我拍板了結,就這麽定了,暫時先結案,告一個段落再說。你小子給我好好反省反省,以後做事情的時候給我靈活一點,變通一下。”

“可是,局長...”閔鬆良的話還沒有說話,就被趙金海給打斷了。

趙金海黑著臉一皺眉頭,手一擺,說道,“什麽都不用說了,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現在說那些沒有用。你準備一下吧,過兩天要出席一個宴會,原來隻是邀請當今政界的要人,可是因為警察局的地位特殊一些,也給了名額,你就隨我一同去吧。我估計黃家的人也會去,到時候,咱們借一些高層的臉麵,給黃家施加些壓力,讓他們不敢再輕舉妄動,這件事情才算是穩了下來。”

閔鬆良想了一會,說道,“讓時飛去吧,我不大習慣那種場合。”

趙局長兩眼一瞪,說道,“人可是你帶頭抓的,你還讓誰去?”說完趙局長一邊向門口走去,伸手開門,一邊說道,“給我整理得精神點,給警察局長長臉。”

話音剛落,趙局長用力打開了辦公室的門,時飛幾個一時間躲避不及,全部摔倒在門口,疊成了一堆,又趕緊地馬上站了起來,朝趙局長敬禮,“局長好。”

趙金海伸手在幾個人的腦袋上一一地拍了一下,說道,“猴崽子們,有你們竄不起來的時候。”說完挺著將軍肚哼著曲兒走了。

時飛疑惑地看著閔鬆良,說道,“頭兒,怎麽樣?”

閔鬆良搖搖頭,低頭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這個年頭,都是些什麽世道?”

時飛幾個人麵麵相窺,同時不解地看著他。

六月底的上海一般多雨,可也是賞花的大好時節,各色南方的花卉競相怒放,姹紫嫣紅,相襯著青翠的綠葉,幾乎要迷醉了人眼。已經有幾個月的光景沒有到曾茂林的府邸拜訪了,走在這樣花香四溢的庭院之中,黃定源那副一貫冷硬的心腸也不由得變得有一些柔軟起來。為了這次的登門造訪,黃定源特地的命人專門準備了兩根比成人拇指還略微粗壯的野生老參,孝敬給曾茂林。

剛剛穿過花園,來到曾茂林的客廳,老遠的在門外就聞道了一股上乘普洱茶的特殊醇香,黃定源也是個識茶的高手,聞得出來這樣珍稀的茶葉一定有不同尋常的來處。曾府的仆人剛剛想要開口通報,給黃定源伸手攔住了,仆人心下領會,朝黃定源鞠了一躬,轉身走了。

黃定源這才不緊不慢地走上台階,腳還沒有跨進門口,就先朗聲大笑著,說道,“曾局長,今天我黃某人可是有口福了,能夠喝到曾局長親自衝泡的雲南猛海所產最優質的普洱茶。真是黃某修來的福分。”

曾茂林坐在沙發上,正倒著茶,看見黃定源走了進來,也笑著說道,“你可真是茶道的行家裏手,一聞就聞出來了。坐坐,茶剛剛好,你可就到了,可不是口福是什麽?趕什麽都不如趕得巧,你來得可真是時候。”

黃定源將野山參放在桌子上,拱手看著曾茂林說道,“要恭喜曾局長,榮升了安全局局長一職,在下不巧有事在身,沒能夠及時來賀,可真是失禮至極。”

“哪裏話?”曾茂林滿不在乎地擺擺手,示意黃定源坐下來,說道,“用不著客氣,都是在內部宣布的,現在這種世道,我也不想過於張揚,不知道的人越多越好。你也別往心裏去。來喝茶。”曾茂林邊說邊給黃定源倒茶。

“豈敢豈敢,謝謝局長。”黃定源一邊誠惶誠恐地道謝,一邊端起茶杯,細細地輕輕品了一口,放了下來,說道,“這原產地的茶,就是跟別處做出來的不一樣,怎麽樣都模仿不到家,味道就更加不對。”

“俗話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嘛。這茶葉當然也是一樣,這人一到了外地就全變味了,這茶葉當然也是一個道理。”曾茂林喝下一杯茶,接過話說道。“今天特地登門來找我,什麽事情?”

黃定源聞言,言歸正傳,拿手一指桌麵上的東西,說道,“一是略備薄禮,給曾局長的升值道賀,二嘛,想必曾局長也已經聽說了,幾天前萬夢生戲院的招牌硬是活生生地讓人給當眾給砸了。想過來聽聽曾局長是個什麽樣的看法?”

“老黃,我就估計你今天過來,十有八九跟這件事情有關係。不是我說你,你到底是怎麽管教下麵的人的,那瘦全發上躥下跳,你早就應該提防著會有出事的一天,沒把你黃家的人牽扯進去,算你走運。”曾茂林往茶壺裏頭加著開水。

“警察局一直來都忌憚瘦全發是我的人,一直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也就沒再怎麽上心,誰知道,警察局裏頭居然冒出來一個不怕死的主,硬是不給我黃家哪怕一丁點麵子。這一口氣,實在是讓我難以下咽。”黃定源表現得有些不大痛快。

曾茂林看了黃定源一眼,說道,“那個人的底我已經查過了,那可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去年才從英國的警官學校留學回來,一直在警察局協助重案組破案,今年的五月份,也就是上個月才正式任命為警察局的刑偵隊長,聽說身手跟智商都是一流。這樣的人物,難怪會不把你放在眼裏。”

“是龍得盤著,是虎得臥著。就算是強龍,在地頭蛇麵前也要讓三分。在上海這片地方,再強也要審時度勢,我就不相信他是九頭身。”黃定源有些不屑地說道。

“不管怎麽說,這樣的人可要智取為上,老辦法可行不通。”曾茂林又想了一下,說道,“告訴你的人,都小心點,別在這節骨眼上出什麽亂子,我可不想淨替你們收拾攤子。”

“是是是。”黃定源連忙點點頭,說道,“還希望曾局長多多關照,黃家可全仰仗您了。”

“至於警察局那邊,我會再打電話知會一下,讓他們暫時不要有任何行動,趁這個時間,你該收拾好的就盡快收拾好。”曾茂林喝了一口茶。

“是是,我心裏有數了,多謝曾局長。”黃定源想了一下,忽然問道,“對了曾局長,有件事情,黃某不明白。聽犬子說,那天晚上在萬夢生,有一位曾府的小姐,黃某是不是聽錯了?還是,犬子他看眼花了?”

曾茂林一聽,哈哈大笑,放下了茶杯,說道,“你可沒有聽錯,黃公子也沒有看錯。那的的確確是我府上的小姐,那天晚上她是去了萬夢生看戲。隻不過,不是我曾某的親生女兒,那是我姐姐唯一的孩子,姐姐姐夫都在國外,她在國外也呆了好幾年,在法國念的女子大學,也是才剛剛畢業,就讓她母親打發到我這裏來,想回國學點東西。”

黃定源聽到這裏,才恍然大悟,說道,“原來是曾局長家的親戚,黃某真是眼拙了,居然沒有想到。不過,真是惶恐得很,那天晚上讓小姐受驚了吧?”

“受驚倒是沒有,這孩子跟她母親一樣膽大,不像一般的女孩子。”曾茂林繼續說道,“她恰巧去取定做的衣服去了,要不然,可以讓她過來給你見個禮。”

“豈敢豈敢。”黃定源謙遜道,“以後有機會再見到貴小姐,黃家定當全心相待。時間不早,就不叨擾曾局長了,告辭了。”說完就站起身來拱手作揖。

曾茂林見狀也不挽留,說道,“恕不遠送,可要記著剛才的話。”

“一定,一定。”黃定源邊說邊退,轉身走出了曾家的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