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五章 預謀裁軍
李明峰拋出自己的籌碼之後，朝中的幾大重臣互相之間都望了望，每個人的神態都不同。有喜不自禁的，有低頭沉思此舉背後含義的，也有懷疑李明峰是要趁機作大的。
但是現在上千官僚都在當場，此處不是討論這等機密、敏感話題的場合，所以幾大重臣也隻是呆呆的互相看著，眾人就這麽呆立在了當場。
就連奕?也眯著眼睛，不知道在考慮什麽。在他看來，在威海衛修建軍港才是最佳選擇，但是如果李明峰真的能做到他所承諾的，那麽即便水師軍港改在旅順，也就不是什麽不可接受的事情了。
慈禧太後適時的說道：“此事改日再議吧，今天是慶賀平定長毛的喜宴，沒必要非要在今天討論出個結果。”
李明峰也知趣的應道：“是，改日再議吧。”
奕?見狀，也不再吭聲了，他也需要回去消化一下這個新的消息。
如今長毛都滅了，朝廷的大刀肯定要砍向地方勢力，常勝軍和湘軍是首當其衝的。其實在朝廷眼中，常勝軍的力量要遠小於湘軍，但是因為常勝軍所處的地方太過特殊，所以朝廷才將常勝軍提到和湘軍一個級別上討論。在某些時刻，朝廷對常勝軍擔憂，甚至還要高於湘軍。
所以李明峰才主動提出要避開京畿地區，給雙方製造一個相互信任的環境。
慈禧平息了這場爭辯之後，眾人又開始繼續宴會了。席間，眾人言笑晏晏，好似根本沒有發生過剛才的爭辯一番。
當天，兩宮太後和小皇帝又賜下各種珍玩給有功的將士們。但是曾國藩和李明峰在天京一役中，都搜刮了上千萬兩白銀的財物，也瞧不上這些所謂的珍玩。此時曾國藩和李明峰的區別就顯現了出來。
曾國藩雖然看不上這些禦賜之物，但是仍然小心翼翼的給收了起來，不用說，他回家一定是要給供起來的，沒準還要作為傳家寶，留給後人。而李明峰收下禦賜之物後，剛剛回到他的太師府，他就把這些珍玩轉賜給了手下的將領，渾不知這可是犯了死罪的。
李明峰手下的這批人，也都不是什麽好鳥，劉銘傳本身就是個殺人犯，李秀成等人也都是反賊，就是宋慶、蔡宜群、陳星翰這樣的好人，也在李明峰多年的熏陶下變得膽大包天了，所以對於李明峰將禦賜之物轉贈於人，眾人竟然沒有任何的反對。
而這些事情可都落到了李續宜的兒子李光英、曾國藩的長子曾紀澤的眼中了。兩人看的是暗暗咂舌，心道，這個李太師和三國時代的董太師也差不多了！
又過了數日，經過了兩次朝會，朝廷終於在李明峰的力爭之下決定將北洋水師的軍港設在奉天的旅順港。
並且在李明峰的要求下，朝廷將奉天改成省，盛京將軍改為奉天巡撫，從此以後，大清就又多了一個省。
本來老李是建議將吉林將軍和黑龍江將軍也都改成巡撫的，但是鑒於目前吉林和黑龍江的人口太少，還屬於軍事重於民政的時期，所以朝廷否決了李明峰的提議，隻改了盛京將軍。
盛京是滿清的陪都，也叫留都，是滿清的政治象征，盛京裏麵也比照著北京，設有六部，還派駐有從一品的盛京將軍。盛京將軍為從一品的大員，這次雖然改為巡撫，但是仍然掛著內大臣的銜，仍為從一品的封疆大吏，在地位上完全可以和李明峰相抗。
朝廷也是借著盛京將軍的政治地位來抵消李明峰的影響，隻要有盛京將軍在，隻要盛京還有十萬滿蒙精銳在，朝廷就不擔心李明峰會在東北作大。
朝廷命奕?赴旅順，籌備北洋水師。慈禧這是一箭雙雕，既支走了奕?，又給李明峰製造了麻煩。反正北洋水師是奕?提議籌建的，那這個差事落在他的身上，也是理所應當的。
奕?和李明峰之間的矛盾，天下皆知，這兩個人一個是當朝太師，一個是嫡係親王，兩人共處一城，肯定是東風壓不倒西風，西風也休想壓倒東風。
這樣將兩個對頭安插到了一起，慈禧就不擔心北洋水師會落到李明峰的手中，也不擔心奕?會在外麵發展自己的軍事勢力，這就是平衡之道。
奕?對這個安排沒有任何反對，奕?認為籌建北洋水師這個任務很重，由他來負責，絕對不是委屈了他。而且在北京城內，雖然好似靠近了政治中心，但是反倒屢屢遭到慈禧的刁難，還不如在外地做他的王爺來的逍遙快活。
同治三年底，慈禧太後派醇親王奕澴、工部尚書倭仁、內宮大總管李蓮英三人一同陪著李明峰返回保定。這三個人都是慈禧太後信任的大臣，而且也代表了各方勢力，他們三個負責監督常勝軍的裁軍和移師工作。
老李返回保定之後，先組織城防軍、常勝軍、忠義軍三軍會操，讓奕澴、倭仁、李蓮英三人親眼看看李明峰手下士兵的人數。
現在城防軍有兩萬人馬，常勝軍不足五萬，忠義軍有六萬人馬，本應該有兵馬十三萬。但是老李為了減少裁軍數量，所以下令給各個衙門的衙役、差役和一些臨時抓來的壯丁也披上了軍服，讓他們冒充常勝軍士兵。
這樣奕澴等人一清點，發覺保定士兵竟然達到了十六萬之多。而且根據李明峰匯報，現在正在蘇北、魯南、淮北地區搞“三光政策”的邱青林手下還有兩萬人馬，這麽一算，總人數竟然有十八萬！
奕澴等人也不傻，自然知道其中有鬼，但是好在李明峰隻是夾雜了少許私貨，不算過分，奕澴等人也就裝作看不見了。
李明峰親自指揮了裁軍工作，既然答應朝廷減去一半，那就應該還保留九萬人馬。保定部隊真實人數為十三萬人，需要減去四萬才達標。
常勝軍和城防軍都是經過數年訓練的火槍隊，尤其是常勝軍，那是跟著李明峰南征北戰六七年的百戰之師了，李明峰自然不會在他們頭上開刀，於是忠義軍就成了李明峰的唯一目標了。
忠義軍六大統領，李秀成、李世成、李明成、薛之元、李昭壽、司馬平，曾經都是長毛出身，朝廷不信任他們，李明峰同樣對他們也抱有疑慮。
而且李世成、李明成還是李秀成的弟弟，薛之元、李昭壽還是李秀成的總角之交，司馬平也是李秀成的愛將，所以忠義軍實際上是緊密的團結在李秀成的周圍的。這樣一來，李秀成的權力就顯得有些太大了。
所以無論從哪個角度分析，李明峰都想替忠義軍瘦瘦身。
李明峰決定在新年過後，就宣布裁軍方案。但是在農曆小年那天，李明峰接到了一個特殊的訪客。
一個穿著普通百姓衣物，容貌也普通到了極點的人進屋就給李明峰跪了下來，恭聲道：“太師大人！”
李明峰見到此人，連忙站了起來，伸手將他扶了起來，笑著說道：“嗬嗬，龍二兄弟，好久不見了。”
原來這人正是龔半倫管理下的情報組的北京分部負責人——龍二。當初李明峰在避暑山莊的時候，內外情報都是依靠龍二傳遞的，要是沒有他，劉銘傳、陳星翰等人的軍隊也無法準時到達昌平附近，李明峰挾持太後、皇帝的計劃也就成了不可能的事情了。
所以，在那次事件中，龍二是立了大功的。事後李明峰也不吝賞賜，龍二極其手下，都得到了足夠的封賞。
因為李明峰一直也對龔橙龔半倫不是很放心，所以在那之後，李明峰經常私下裏派人給龍二一些賞賜，借以籠絡龍二之心。龍二也是個精明人，時不時的也會傳回一些龔半倫的消息，算作報答。
龍二被李明峰扶起之後，立刻從懷中取出一個信函道：“太師大人，龔先生有密函要我轉交給大人！”
李明峰接過之後，十分詫異的將信函打開，但是其中都是一些斷斷續續的數字。李明峰見狀，轉身走到書架之上，從書架上拿了一本《論語》下來，然後再對照著論語一個個的查詢密函的內容。
這招是李明峰交給恭橙的，當然，老李也是從電視上學的這招，這可是最常見的特務傳遞密信的技巧了。
密函中的數字，實際上就代表了《論語》中的某頁、某行、某個字。這套論語，隻做了兩本，李明峰一本，龔橙一本，這樣兩人之間的密函就隻有他們兩人自己可以解讀了，外人永遠無法知曉具體內容。
李明峰翻譯了片刻之後，才知道原來恭橙寫的是：“小心吳德、吳忠、華風，此三人在太師遠在江南之時曾經私下裏接觸過恭親王，上個月吳德還密會了李秀成。”
李明峰將內容翻譯完畢之後，立刻就將信函用蠟燭上的火焰給燒掉。雖然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但是李明峰內心之中，此刻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吳德是什麽人前文早就交代過了，他最初是文祥幕府中的一個小師爺，後來因為鬱鬱不得誌而染上了吸鴉片的毛病，因此吳德就被龔半倫吸納進了情報組，他專門負責打探文祥的情報。
後來撚軍黑旗蘇天福率軍渡過黃河北上，文祥、僧格林沁、李明峰等諸軍奉命圍剿蘇天福。當時因為一次替文祥傳遞書信，才讓李明峰知道，原來自己手底下還有這麽一顆棋子。因為當時文祥一直惦記著要算計常勝軍，於是老李也就來了個“你不仁、我不義。”
李明峰暗中吩咐吳德，約定時刻，讓他開了營寨大門，然後老李再借著袁甲三的關係，暗中聯係撚軍黑旗，讓撚子半夜偷了文祥的大營。那一戰讓文祥損失慘重，也為文祥後來的戰死埋下了伏筆。
吳忠是吳德的弟弟，華風是吳德的妹夫，兩人都是文祥營中的將領，當時負責守衛營門，也全程參與了這件事。
吳德本以為立此大功，將來榮華富貴不在話下，李明峰也曾親口保證吳德將來能做一任巡撫。但是事成之後，老李卻反悔了，或者也可以這麽說，李明峰從未想過要兌現諾言。
文祥對吳德那麽信任，此人還能反叛，老李又豈敢用這樣的人？而且吳德、吳忠、華風三人都是文祥營中比較有地位的人，認識他們的人不少，當初撚子偷營那一戰他們失去了蹤跡，大家都認為他們戰死了。
但是如果讓別人發現他們還在李明峰手下效力，別人再聯想起李明峰和文祥之間那不算融洽的關係，還有那天不明不白的偷營之戰，恐怕很多人都會想明白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了。
所以李明峰就把這三個人給閑置了起來，讓他們住在保定，每個月杜翰也讓他們支取一百兩銀子過活。但是這三人明顯心懷怨懟，李明峰和林婉兒大婚的時候，三人就曾經借著醉酒鬧過婚宴。
老李實際上早就打定主意要鏟除掉這三個禍害了，但是最近一陣子，李明峰一直忙著處理戰事，這事也就逐漸的淡忘了，直到今天龍二送來龔橙的信，才讓李明峰想起來，自己眼皮子底下還住著這麽三個家夥。
李明峰自然是相信龔橙的這份情報的，看來吳德三人曾經去找過奕?了，隻是不知道他們找到奕?之後說了什麽。
文祥可是奕?的心腹愛將，三人絕對不會承認自己的真實身份的，否則那就等於自尋死路。根據老李估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們三個找到奕?，主動要求做奕?的臥底，並且出售了保定的一批情報給奕?。
想到這，李明峰不禁低聲罵道：“媽的，我說朝廷怎麽能準確的知道保定的兵工廠的產量，也能知道常勝軍的兵力呢！”
朝廷組建新軍的時候，慈禧和奕?曾經從李明峰手中勒索走了兵工廠數年之間的全部產量。當時李明峰就很納悶，他們怎麽能知道保定兵器的產量？
這次去北京，慈禧又將保定的兵力數字給說的七七八八，她親口提到，常勝軍應該有兵力“十三四萬”，這個數字距離真實數字也差不多了，那次之後，李明峰也在檢討內部出了內奸，因為這麽準確的數字，可不是普通的探子和普通士兵能知道的，最起碼也是中層以上的將領、官員才能得到這個消息。
看來這些情報，應該都是吳德傳遞的。吳德雖然在常勝軍沒有任何官職，但是李明峰畢竟把他給供養了起來，在不知情的外人眼中，他也算是李明峰的軍師、幕僚。所以借著這個優勢，狡猾的吳德很有可能從那些不知內情的，想巴結他的中層官僚口中挖到這些消息。
但是這些情報還不算核心機密，即便被朝廷知道，李明峰也不覺的害怕。隻不過，根據龔橙傳來的消息，可以知道，吳德最近還在聯係李秀成，這可就是老李不能容忍的了。
一旦讓奕?和李秀成達成某種協議，那李明峰可就危險了。一旦朝廷抓到了自己某些把柄，將來將自己抓了起來，準備弄死，而自己所仰仗的常勝軍再突然發生內亂，那事情可就大條了。
李明峰心中歎了口氣，陰著臉說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龍二應道：“是，太師大人。”
龍二轉身剛剛邁出兩步，李明峰一伸手，又道：“慢著！龍二兄弟，你在龔先生手下做了五六年了吧？”
龍二連忙又轉身麵對著李明峰，抱拳躬身道：“回太師大人，是六年了！”
李明峰又問道：“那鴉片的買賣和情報組的運作你可都懂？”
李明峰一直想要徹底掌握情報組，但是一方麵沒有時間處理這事，一方麵礙於龔橙昔日的情麵，但是現在李明峰有足夠的理由和時間來處理了，所以老李就先試探一下。
龍二語氣有些激動的答道：“都懂，都懂，我手下掌管著幾百個探子呢，情報組三分之一的力量都歸我管，鴉片的經營也都經過我的手，這套東西我熟著呢。”
龍二不傻，他從李明峰通過他來調查龔橙就知道，老李是不會讓龔橙永遠掌握著情報組的，所以最近幾年，龍二一直偷偷的學著管理情報組，他一直在等待著李明峰罷免龔橙的機會。
李明峰微笑著點了點頭，道：“哦，我知道了。你回去做好準備吧，半年之內，我就準備讓你接手情報組的全部事務了，至於龔先生嗎，我另有調用！”
龍二激動的應道：“謝大人。”
李明峰微笑著揮了揮手，道：“下去吧！”
龍二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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