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六章 內部矛盾
李明峰知道，現在不是處理吳德三人的時候，他們三個還有利用價值，老李可以用他們向奕?傳遞虛假情報，也可以從他們身上知道李秀成等人是否忠誠。所以李明峰隻是加強了對吳德三人的監控，並未做出其他反應。
雖然奕?和李秀成的動向也很重要，但是如果監視這兩個人，而事情一旦敗露的話，那就不好收拾了。李秀成一旦發現被李明峰監視，那就會離心離德；奕?一旦發現被李明峰監視，就會懷疑李明峰想要造反。
而吳德本就是李明峰需要防備的對象，這點連吳德自己也知道，他發現老李監視他，也不會感覺有什麽詫異的。況且他還不是什麽重要人物，本身的勢力有限，監視他即便被發現了，也是小事一樁。柿子還是要挑軟的捏，所以李明峰決定隻監視吳德三人。
又是一年除夕夜，這次李明峰終於在自己的家中過了一年除夕。老李穿越過來已經整整七年了，隻有今年的除夕讓老李覺得過的有“年的味道”。
林婉兒的父親林德海，哥哥林興省，母親何氏都在保定過的除夕，一直待在保定沒有離去的女官小芳現在已經算是李明峰的半公開小妾了，這幾人都在李明峰的直隸總督衙門過的年。
劉銘傳、宋慶等人的家眷也早就都搬到了保定，從大年初一開始，李明峰也放下了太師那尊貴的身架，親自到蔡宜群、陳星翰、劉銘傳、宋慶、吳長慶、李秀成等人家中挨個的拜年。
堂堂太師，給自己手下拜年，還稱呼自己手下將領的父母為叔、伯、姨、嬸。在封建時代，李明峰此舉可算是特立獨行了，不過這也成功的收買了人心。
李明峰所到之處，這幫老爺子、老夫人，總是叮囑自己的兒子，“一定要好好的跟著太師老爺幹，太師老爺對咱家仁至義盡，咱可不能辜負了老爺的厚恩啊。”像劉銘傳、吳長慶這等血氣十足的人，更是對老李感激涕零。
杜翰、焦佑瀛、邱青林等文官的家眷也盡在保定，老李對他們也禮遇十足，給夠了這些人的麵子。
中國古代的士族，最看重的就是什麽“三顧茅廬”之類的東西，咱們的老李太師大人的親自拜訪，可比落魄的做草鞋的劉皇叔的拜訪還要有分量的多，杜翰、焦佑瀛和邱青林的文官集團對李明峰的忠誠度也上了一個新的台階。
一時間，保定內的氣氛十分融洽，老李親自手書“和諧”二字高懸於直隸總督衙門大堂之上。不過，沒等老李宣布開始“構建和諧社會”，不和諧的事情就發生了。
同治四年（1865年），大年初七，保定所有高層將領濟濟一堂，商討裁軍事宜。
李明峰先張口定下了討論題目：“七王爺和倭中堂、李公公都回京師過年了，恐怕過了正月十五，他們就會再返回保定監督咱們的裁軍和移師工作了。在他們回來之前，咱們一定要討論出一個裁軍方案來。
這次我請大家來，就是要大家幫我出出主意，看看事情該怎麽辦。三個臭皮匠，還頂一個諸葛亮呢，更何況是諸位大人了，起碼得頂三四個諸葛亮吧？”
說到這，李明峰先哈哈大笑了起來，眾人楞了一陣之後，也笑了起來。原來此刻除了李明峰之外，大堂之上還坐著十四個將領，十四個臭皮匠，能頂近乎五個諸葛亮了。李明峰說他們最多能頂四個諸葛亮，也就是諷刺他們的智慧還沒有臭皮匠高呢。
眾人笑了一陣之後，久鎮保定的蔡宜群就先張口說道：“城防軍當初就是被淘汰下來的軍隊，我建議先從城防軍下手，我們兩萬人馬，起碼能縮編一半。”
李明峰帶兵在外的時候，保定文歸杜翰、焦佑瀛管理，武歸蔡宜群管理，這麽模式運行了長達兩年的時間，所以蔡宜群現在隱隱然成了眾將之中的第一號人物，遇事也是他張口先說。
城防軍另外兩鎮的司令，宋仁和郭友乾也跟著附和道：“對！城防軍能減少一半。”
“不！不！”李秀成攔過話頭說道，“四萬的指標，全從忠義軍中出！忠義軍目前問題太多，我們這六萬人馬都是從太平天國內部反叛過來的，有很多人連我也掌控不住。
而且這六萬人馬還不會使用火槍，別看人馬有六萬，但是若真是動起手來，絕對打不過兩萬城防軍。所以城防軍的價值要比我這六萬忠義軍高的多，當然，常勝軍就更不用提了，隻需一鎮，就能夠和我們的六萬人馬對抗！我堅決主張從忠義軍下手，其他兩軍一個士卒都不要減少！”
說這話的時候，李秀成神情鄭重，沒人知道他的話裏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陳星翰也說道：“不，常勝軍這次經過天京之戰，傷亡數千人，我建議正好借機削減一鎮，然後再從城防軍內削減一萬人馬，這樣忠義軍隻需裁軍兩萬便可。我所轄的這鎮兵力，向來戰鬥力不強，所以我建議削減我這鎮人馬！”
裁軍，裁減的不僅僅是李明峰的勢力，也是李明峰手下將領的勢力。誰的兵力被裁減下去，誰的權力就會相應減少。但是眾人為了臉麵，都爭著搶著要削減自己的人馬。可是眾人心中也都知道，他們的意見並不重要，真正做決定的還是李明峰，他們隻是表個態度罷了。
自從歸降了李明峰，就一直很少說話的李世成這次很反常的張口說道：“沒這個必要，常勝軍的缺額可以從城防軍的優秀士兵中進行選拔而填補缺額，而城防軍的缺額又可以從忠義軍中補上。所以全從忠義軍中裁員便可！
說句實話，天王病死，真主被誅，我已經沒有了為官之心，我看就削減我帶領的這一鎮人馬吧。我可以卸甲歸田，回家種地去。”
李世成就是原來的太平天國侍王李世賢，他的歸降，有很大的受迫成分，未必是真心，所以李明峰很重視他的意見。這次他露出心灰意冷的意思，反倒讓李明峰很高興，因為這起碼就表明他沒有學薑維，他隻是厭倦了爭鬥，而不是時刻準備著給李明峰背後捅一刀。
李世成說完之後，宋慶、宋仁、郭友乾、吳長慶、司馬平等人也紛紛表態，都力主要削減自己的兵力。眾人爭論了半天，到最後，隻有劉銘傳、薛之元、李昭壽和李明成四人沒有表態。
劉銘傳這人太耿直了，想什麽就是什麽，他不希望自己的部隊遭到削減，所以幹脆就不開口。而李昭壽和薛之元、李明成三個人則表情各異，有的人麵帶微笑，有的麵色陰冷，反正也是都不開口。
他們三個的這種態度也相當於變相的表達了自己的意見，“老子連客氣都不會客氣！休想削減老子的人馬！”
看著眾人紛紛擾擾的爭論了十幾分鍾，李明峰伸手緩緩的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杯，輕輕的抿了一口熱茶，然後悠然的說道：“都不要爭了。”
眾人聽到這個聲音，都鬆了口氣，這種爭論，完全就是演戲，大家這個戲演了這麽久，幾乎都要沒有台詞了。眾人都等著李明峰最後拍板決定，然後大家再一致表示擁護呢。
李明峰喝了一口熱茶之後，將茶杯慢慢的放到桌子上，然後輕輕的說道：“我決定了，削減的人馬都從忠義軍中出！”
李明峰此言一出，眾人臉色都是一變。蔡宜群、陳星翰等事不關己的，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李秀成和李世成則麵露震驚，至於李昭壽、薛之元等人，則對李明峰怒目而視。
李昭壽、薛之元他們可和李明峰沒有任何的交情，他們之所以投靠李明峰，完全是照顧李秀成的麵子。他們本就是長毛叛將，在清朝這邊肯定會受到猜忌和排擠，若是沒有自己的軍隊，他們就沒有了立足的本錢。
李明峰張口就要從六萬忠義軍中削減四萬人馬，李昭壽、薛之元等人都視此舉為廢掉他們的雙手、雙腳！既無手腳，又如何能夠在這爾虞我詐的環境中生存？
即便是蔡宜群、陳星翰等人也沒有想到李明峰會這麽狠，他們本以為李明峰會讓各軍分配這四萬人馬的指標，最多也就是讓忠義軍多承擔一些指標罷了，但是，他們哪能想到李明峰竟然把這千斤重擔都壓到了忠義軍的身上，這一壓，幾乎將忠義軍壓垮了。
這個計劃一旦施行，現在人數最多的忠義軍，立刻就會成為人數最少的軍隊。忠義軍高層將領的實力和地位也會一落千丈。
忠義軍本就不是李明峰的嫡係人馬，李明峰這麽做，一定會引起忠義軍將領的反彈。在陳星翰、宋慶這種心計較深的人眼中，李明峰此舉無異於給保定軍隊內部製造麻煩，真是愚蠢至極的舉動。
李明峰好似沒有看到眾人各異的神情，繼續悠然說道：“恩，李昭壽、薛之元、李明成，你們三鎮人馬全部就地解散，李秀成、李世成、司馬平，你們三鎮人馬要進行合兵，淘汰出一萬素質差的士兵，剩下的兩萬編成兩鎮，分別由李秀成和李世成擔任統領。
至於卸任的四大統領，李昭壽、薛之元、李明成、司馬平，你們四個的未來去向，我正在考慮，你們放心，我會想辦法安置你們的，反正不會讓你們吃虧便是。”
聽到這，李昭壽終於按耐不住怒火了，這個縱橫蘇南多年的撚軍首領、長毛悍將，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雙目緊盯著李明峰的雙眼，語氣冷冷的道：“太師大人也太小瞧我們兄弟了吧？！
我在江蘇雖然沒有實職，但是畢竟也掛著一個參將的職銜，江蘇巡撫李鴻章大人對末將也算禮遇有加。末將雖然跟著大人從江蘇跑到直隸，但是末將可沒說今生今世在下就是大人的一條狗，說怎麽安置就怎麽安置！
我們都是山野莽夫，不會做官，就會打仗，太師大人想解散我們的軍隊，這不是要砸我們飯碗嗎？太師既然要砸兄弟的飯碗，那兄弟也就不在大人這個鍋裏吃飯了！”
越說越怒，說到最後，李昭壽轉身就向堂外走去，看那意思，竟是要帶著自己的人馬離開保定。
薛之元也和李昭壽穿一條褲子，李昭壽一轉身，薛之元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著李明峰一抱拳道：“後會有期吧，太師大人！”
看到李昭壽要走，李秀成連忙喚道：“李兄弟！薛兄弟！”
這兩人是李秀成拉來的，也算李秀成送給李明峰的見麵禮之一，現在他們要走，李秀成感覺無法自處了。李昭壽和薛之元一旦離開保定，那李秀成可就把兩麵都給得罪了，所以他想要試圖阻止挽回局麵。
李昭壽和李秀成關係很好，雖然此時怒火中燒，但是李昭壽仍然給了李秀成一個麵子，停住了腳步。
雖然暫時止住了腳步，但是李昭壽卻沒有收回剛才的話的意思，李昭壽對著李秀成一抱拳，朗聲說道：“李大哥，咱們倆的私交自不必說，但是今日之事非同尋常，李大哥勸我也無用，昭壽這便去了。
李大哥要是跟著我投奔李鴻章李大人，那我必定擁大哥為主，兄弟我甘願為輔，咱們就同行南下；但是李大哥要是還想跟著太師老爺幹，那李大哥也不必太過悲傷，畢竟咱們兄弟也還是同朝的武將，隻不過一在江蘇，一在直隸罷了。將來仍然能做兒女親家，仍然是好兄弟！”
李秀成聽了此言，不禁重重的呼了口氣，默然良久，然後又咽了口唾液，最終才道：“太師老爺對我恩重如山，我不會棄他而去！”
李秀成對李昭壽的建議足足的思考了兩三分鍾之久，期間李明峰卻沒有注意李秀成的神色變化，他反而是在注意其他將領的神色變化。
李世成對李秀成的猶豫表現出了毫不在意的神色，看來李世成確實是厭倦了爭鬥，想要回家種地了。而李明成卻露出了躍躍欲試的神態，多次想要開口和李秀成說話，但是在看到了附近都是常勝軍將領之後，卻欲言又止，看來此人想要攛掇李秀成南下投奔李鴻章。
而韋誌俊卻露出的惋惜的神色，對此老李很欣慰，看來韋誌俊現在是把自己當成常勝軍的人了，即便是他的生死之交要脫離常勝軍，他個人卻絲毫沒有這個意向，最多隻是惋惜罷了。
至於蔡宜群、陳星翰、宋慶、宋仁等人則是露出了緊張的神色，一旦李秀成都要走，那整支忠義軍就相當於完全的消亡了。這對常勝軍的傷害很大，相當於損失了天京一戰的三分之二的成果。
眾人擔心李明峰一怒之下派常勝軍進攻忠義軍，這樣不但常勝軍和忠義軍會有巨大的損失，而且還會給李明峰帶來極大的政治壓力。要知道，不管是什麽軍，都是清軍。李明峰在沒有任何正當理由的情況下，如果派常勝軍進攻忠義軍，那可就是形同造反了。
從各人的神態之中，李明峰就知道他們的各自立場，老李很慶幸，起碼從表麵上來看，自己信任的人都沒有背叛自己。而稍有問題的李明成，早在十幾分鍾之前，他沒表態要自我裁軍的時候，就被老李放入了需要閑置的黑名單之中了。
李昭壽聽到李秀成不願意跟他到南方投奔李鴻章，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但是這個神色一閃即逝，他的臉上轉眼間又是決然的神色：“那好，兄弟就先走一步了！”
“慢著！”正當李昭壽要邁步走出大堂的時候，端坐在大椅上喝茶的李明峰突然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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