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許然亭就讓舒墨換了身便裝,隨他前往奢香茶鋪。
他在那兒約了一個人——古寶齋的掌櫃金聚德。金聚德剛從集市那邊過來,便是禦街中段那一片繁榮的商業區,賣動物的、賣胭脂水粉的、賣吃食的、賣古玩書籍的……律法上允許賣的那兒大多都賣。
金聚德今日一身鴉青色長衫,走得額頭冒汗。見許然亭桌前擺著不少茶水點心,咽了咽口水,先行禮:“草民見過大人。”
許然亭示意他不必客氣,請他坐下。
許然亭笑了笑,打開話匣子:“金老板,想必你也知道李生的案子吧?”
金聚德道:“是的,不知道大人找草民來所為何事?”
“是這樣的,”許然亭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盞,將一個盒子推向金聚德,打開,裏麵足有三百兩銀子,“本府希望你能幫我辦一件事——讓人知道有一位……嗯……一位姓莫的老板要買畫師王穎的《易居山水圖》,沒錯,就是劉公府那幅畫,本府想,那個拿走畫的人肯定千方百計想轉手吧,若是他按捺不住轉手,本府正好來個‘請君入甕’。”
舒墨瞟了他一眼,好一個“莫老板”,怎麽不直接說是“舒老板”。
金聚德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大人,您太客氣了。”他口裏說著客套話,手卻把盒子撈了過來,滿臉堆笑,“此事不太好辦,因為恐怕有人知道大人正在查那件案子,這個風口浪尖上,萬一盜畫那人識破是大人的計策怎麽辦?”
“笨啊。”許然亭差點要拿茶杯磕他的頭,“這種時候你不會見機行事嗎,你就說有一個從波斯來的富商,打算高價購買古畫帶回去,那富商初來乍到人傻錢多,若是有人要賣那幅山水圖,你立刻來告訴本府。本府就不信有什麽賊不會為了錢偷古董。”
“是是是,”金聚德擦了把汗,“草民會見機行事。”
“嗯。”許然亭自然地把那盒銀子又撈了過來,“這銀子呢得等你辦成事了再給。”看金聚德一臉饞相,便從盒子裏取出一錠銀子,“拿上這個,辦成了好處少不了你的。”
金聚德喜笑顏開:“草民知道該怎麽辦。”
送走了金聚德,舒墨總算開口:“大人,好像今天沒有我什麽事。”
他還沒有睡醒就被許然亭叫起來了,在這裏裝了半天的木頭人,除了引得茶鋪的老板娘和陪客的小娘子頻頻向這邊望,似乎對許然亭破案沒有什麽幫助。
許然亭喝完那杯茶,把桂花糕放進嘴裏嚼,邊嚼邊說:“急什麽,本府先把這盤茶點吃完,甜得很,道長,你也吃點。”
舒墨苦笑,但是盛情難卻,便接過一塊糕點:“好,我嚐嚐。”
和吃沒有味道的粉末沒有區別。
舒墨嚼完,喝了一口茶,許然亭又好心地把幾塊糕點塞進他嘴裏:“道長,本府挺少見你吃東西的,你不是說好久沒吃了嗎,來,也嚐嚐這些,別客氣。”
舒墨嘴角抽了抽,沒動手,許然亭幹脆把糕點往他嘴裏塞。舒墨看著他,張嘴把糕點全部吃了下去。等兩人把糕點都吃完了,許然亭用袖子擦擦嘴:“平日裏公務繁忙,這會兒正好抽空和道長去逛逛。”
原來他是為了找個人陪他逛街,才把舒墨叫出來的。舒墨揚眉:“我不知道原來大人堂堂七尺男兒也喜歡逛街。”
許然亭臉一紅:“男人怎麽就不能逛了?本、本府看上個姑娘了想給她買點東西不行嗎?”
“哦?”舒墨目光一沉,“大人看上誰了?”
許然亭想來想去想不出個所以然,脫口而出:“鳳娘,對,喚作鳳娘的。”
“鳳娘?”舒墨笑了,“鳳娘不是大人那過世的妻子?大人真是戀舊啊,這麽多年了還忘不了她。”
許然亭沒想到舒墨連他的亡妻名諱都知道,撇撇嘴:“清明將至,本府給鳳娘買點小玩意兒不可以嗎?”
舒墨想了想,起身:“好,走吧。”
許然亭窺見他的表情,陰惻惻的,一點也不溫煦。他害怕這番話把舒墨得罪了,急忙又分辯道:“好了好了,本府不誆你,本府隻是念在道長來臨安以後一直跟著本府東奔西跑,病後又一直窩在房中,才想趁此機會跟道長出來走走。再怎麽說本府也是臨安的主,也該盡盡地主之誼。”
舒墨勾勾嘴角:“大人竟然如此有良心。”
許然亭好不容易找了個借口,見舒墨不買賬,不由得拉下臉:“怎麽,道長還給臉不要臉了?”
“豈敢豈敢,”舒墨笑得眉眼彎彎,“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舒墨跟著許然亭離開茶鋪,走幾步便是禦街中段了,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都在這裏。許然亭雀躍地領路,舒墨不緊不慢跟在後頭。
舒墨很好奇,不知道許然亭的辦法能不能破案,他隱隱有一個感覺,這件案子並非普通的案子。讓他更好奇的是,這個案子到底哪一點打動了許然亭。
許然亭邊走邊告訴舒墨:“道長,你可知王穎此人為何這麽出名?”
舒墨對珍寶古玩沒有興趣,但他隱隱感覺,人們對此類物品的喜好大概和他對某人的喜好一樣。
“不知。”舒墨四處看著,有坐商有行商,有用布帛擺攤子或是在屋裏開門做生意的,眼花繚亂。許然亭看到了臭豆腐,忍不住讓老板娘做了兩碗,那黑乎乎的東西根本沒有食欲可言,舒墨不禁懷疑許然亭的品位。
店中客人吃得倒是挺開心。
“這王穎不是臨安人氏,祖上也是做官的,可他考了三次也沒考上舉人,不得已回鄉做生意了。生意做得不錯,後來把店麵開到了臨安。和那些滿身銅臭的老板不同,仕途不順一直是王穎的一塊心病,後來他被人暗算家財散盡,便醉心山水,到處尋訪名家學畫。這樣過了十年,王穎用一幅《空穀幽蘭圖》在文人的圈子裏打響了名聲。王穎是個怪人,因為享受過榮華,他若是不想畫,不論旁人出多少錢他都不畫,就是這副臭脾氣,那些喜歡附庸風雅的人更加追捧他了。”
舒墨來了興致:“他的畫和別人的有何不同?”
“若說不同,大概就是他的畫格外閑適吧,看起來讓人很舒服,那樣的韻味是別人模仿不來的。”許然亭吃完了臭豆腐,繼續向前走,四處搜尋別的東西。麵前有個鋪子,穿粗布麻衣的郎君站在小攤旁,用一根木棍吸溜著包子裏的湯汁。
許然亭一口氣點了三籠,有滋有味地吃起來。
舒墨不慌不忙,將筷子在桌上頓了頓,使之平齊:“怎麽個閑適法?”
許然亭嘴裏塞著食物,含糊不清道:“你看過就知道了,闊綽的畫師畫得中規中矩,因為受製於人;落魄的畫師筆觸間盡是鋒芒傲骨,因為自命清高;還有一種隱士派的畫師,寄情於山水花鳥,就是不畫人。王穎的畫倒是經常畫人,在院子裏納涼的大人和孩童,盼到丈夫歸來的思婦,喂著雞鴨的夫妻……”
許然亭滔滔不絕地說著,一片麵皮粘在嘴角邊,跟著開合的嘴上下移動。舒墨不知怎麽想起他三個月前昏迷的事情,那時候似乎他們……
舒墨搖搖頭,問:“大人很了解王穎?”
舒墨忽然想明白了一個問題,為什麽許然亭非要接這個案子——因為這件案子跟他熟悉的畫師有關。
說到底王穎已經死了,為了人而接手這樁案子不太可能,難道許然亭跟丟失的畫有淵源?所以他想找回真跡?
許然亭吃包子的動作微微一頓,好一會兒,又嬉皮笑臉道:“本府也是參加過殿試的人,這點文人修養都沒有嗎?”
舒墨轉了轉碗中的豆漿,目光深沉,帶一絲涼意。
他忽然發現,其實自己對許然亭一無所知,正如許然亭對他一無所知一樣。他不禁喝了口豆漿,學著許然亭的樣子用袖子擦了擦嘴角。他感覺,是他太奇怪了,也許人們吃完東西都得用衣袖這麽擦擦才行。
許然亭沒想到舒墨也是這麽粗魯的一個人,好奇地注視他。舒墨左右看了看,發現許然亭的確在看自己,好奇道:“大人,有問題嗎?”
許然亭連忙低下頭,吸溜湯包:“沒,沒什麽。”最後還是忍不住酸一句,“道長的作風也蠻大大咧咧的。”
舒墨滿臉疑惑,又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忽然想起什麽,問道:“大人,不知這王穎有沒有單獨為人畫過小像之類的,我倒是對此很有興趣。”
聞言,許然亭差點把滾燙的湯汁吸進喉管。咳嗽了一陣,許然亭慌亂道:“畫過,咳咳咳,畫過一幅。”
“隻是一幅,畫的什麽?”
許然亭緩著氣息,整張臉都埋在陰影裏:“畫過……一個無名美人。”
“無名美人?”舒墨更加好奇,“除此之外再沒畫過別的人了?”
“嗯,再沒畫過別人。”許然亭匆匆把最後一個包子吃完,結束話題,“好了,不說這個了,我們再去買點吃的就回去吧。”
許然亭並不願意繼續這個話題,站起身,舒墨發現他吃得腰都圓了一圈,擔心他把肚皮撐破了:“大人,確定還要再買嗎?”
“要的要的。”許然亭跟掌櫃付賬,不給舒墨開口的機會便出了門,在集市上掃**一圈,十盒八盒全部是吃的,讓舒墨收進袖口中,施施然回了衙門。
許然亭的如意算盤打得很響,等到那賣畫的人一出現,他就能輕鬆破了此案,可是過了三天,賣畫人一點動靜都沒有。劉公府不幹了,認為許然亭在拖延時間,而李生也開始著急,省試時間就要到了,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
許然亭憂心忡忡,不能耽誤未來的棟梁之材,到底該怎麽辦呢?
深夜,許然亭進入大牢中,李生蓬頭垢麵,不像人樣。說起來不過是十萬兩銀子的畫,這筆錢以後他無論怎樣都還得起的,許然亭並不願因此耽誤他,雖然先前問了好幾遍了,但今日他還是打算再來問一次。
大牢很暗,空氣並不好,甚至可以聞到令人作嘔的黴臭味和血腥味。許然亭讓人打開牢門,李生戴著鐐銬給他行禮:“李生參見大人。”
許然亭示意他不必多禮,來回踱了兩步,停下,問道:“李生,那幅畫你真的沒有讓別人看過?”
李生十分篤定:“我怎麽可能把這麽一幅貴重的畫給別人看。”
許然亭笑笑,那幅畫有什麽貴重的,才十萬兩銀子。但他沒有表露出來,眉頭仍蹙著:“你再想想,你把畫拿回去那一天發生過什麽事情?有什麽和平日裏不一樣的遭遇嗎?”
李生又準備回答,可是話到嘴邊,忽然想起什麽,有些興奮:“我想起來了,那天我準備回客棧的時候,突然下起了大雨,我加快腳步往前跑,撞到了一個人。”
許然亭緊張道:“什麽人?隻是撞了一下你為什麽會記得?”
“大人明察,我本來怕畫淋濕也沒來得及看他的樣子,隻知道是個穿著一身竹青色長衫,言談舉止不俗的公子哥。”
“難道這時候他把畫掉了包?”
“這不可能,我回客棧的時候還看過那幅畫,仍舊是真跡。況且劉老把畫借給我隻是一時興起,這件事除了劉老、古寶齋的掌櫃和我,沒有誰知道了。”
“金聚德?”許然亭發現自己似乎把這個人給算漏了。他正要分析金聚德,李生又道:“後來雨越下越大,我也沒再出門,隻是讓店小二給我送了些吃的上來。我吃著吃著,那個跟我撞在一起的人就敲響了我的房門。”
仿佛一下子找到了關鍵所在,許然亭激動異常:“你們之後還有接觸?”
“不錯,有人叩響我的房門,我很好奇,就去開了門,發現正是那個穿著竹青色長衫的郎君,他生了一張格外漂亮的臉,看起來像個身材高挑的美人,而且渾身上下有一股矜貴之氣,不像是尋常人家的公子。”
許然亭問:“他找你幹什麽?”
“他找我是為了向我討些吃的。”
“啊?”許然亭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是這樣。所以我根本沒把他跟那畫聯係起來。那人說他叫言君,祖籍也是潁川縣的,跟我是同鄉,來臨安行商的。他方才在樓下聽書,聽到我讓店小二準備些吃的,推斷我也是潁川人,就問我有沒有當地特產的一種辣椒醬,他來臨安三年了很久沒有吃到,饞得很。我恰好有,就拿了點分給他,跟他吃了頓飯,他千恩萬謝地走了。”
“會不會是在這段時間他把畫掉了包?”
“不可能,他全程都在我的視線範圍內,沒有機會接近那幅畫,更何況,晚上我展畫欣賞的時候,那畫還是真的。”
許然亭發現李生言語之間對那位很可能是盜畫賊的言君十分維護,可他還是很懷疑:“防人之心不可無,你可別被那人迷了心智。”
說完,許然亭讓人準備了筆墨紙硯:“你把那人的樣貌畫下來,我會差人去尋的。另外,本府搜查過你的住處,發現不少王穎的仿畫,那些畫可都是你畫的?”
李生臉一紅:“是我畫的,可惜才疏學淺,怎麽畫都不像。”
“無妨。”許然亭擺擺手,“本府已經知道如何證明你的清白,隻是當務之急還是要把那真跡找出來,給劉公府一個交代。”
李生按吩咐把言君的模樣畫了出來,許然亭拿起來一看,的確是個很像美人的男人,他總覺得這種麵相的人似曾相識,想了想,蘭懷英、舒墨都生得很像他,美得像畫皮妖物一樣。念及此,許然亭拍拍臉,收起畫。
出了大牢,許然亭將舒墨叫來:“舒道長,案子有新線索了。”
“哦?”舒墨發現許然亭手中有一幅畫。
許然亭展開言君的畫像道:“李生說他把《易居山水圖》拿回有安客棧的時候,這個男人曾經去他的房間向他討要過辣椒醬。對了,這個男人自稱言君,和李生是同鄉,就住在李生的隔壁。我想掌櫃的一定有住宿記錄,我們再去客棧看看。”
許然亭眼底有光。
舒墨發現,許然亭認真起來的時候眼裏都有光。也許是終於不用破什麽死人案子,許然亭的底氣足了不少。
“好,走吧。”舒墨也忘了,自己是獵妖的道士,而非衙門裏的衙役。
許然亭打算低調行事,仍是跟舒墨輕裝出門。馬車走了大概一個時辰才到有安客棧,舒墨撩起簾子,賣灌湯包的小販跟前的蒸籠還冒著熱氣,許然亭順著舒墨的視線看去,臉一下子黑了:“不是吧,道長你又餓了?”
舒墨微微一笑:“我見大人那天吃得很歡,想再買一籠。”
“道長能不能在本府帶你玩的時候好好吃,在本府找線索的時候出點力啊!”許然亭心生不滿,就要跳下馬車,舒墨先下了車,張開臂彎道:“這樣算不算出力?”
許然亭白他一眼:“道長什麽意思?”
“當然是讓大人跳到我懷裏。你腿那麽短,萬一摔了多難看。”
許然亭拔高聲調:“滾!”
他氣呼呼地一抬腳,果然摔下車子,磕壞了一顆門牙,疼得“哎喲”直叫,抬頭時,發現舒墨正在四處看風景。許然亭憤憤爬起來,向舒墨比了一個“鄙視”的手勢,氣鼓鼓地朝有安客棧而去。
夥計在櫃台前張羅,許然亭捂著嘴巴,故作神秘地四處看了看,才亮出官府的腰牌:“把你們的掌櫃叫出來,本府有點事情找他。”
夥計記得上次許然亭來過一趟,不免慌亂:“小、小的這就去。”
掌櫃的是一個麵黃肌瘦,身著茶褐色羅衫的中年男人,他頭頂已經沒有幾兩發了,用方巾纏著,額頭虛汗不斷:“大人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三日前,”許然亭豎起三根手指,缺了門牙的嘴一開一合,“也就是初十那天,住在李生隔壁的人是誰?”
掌櫃的臉皺縮成一顆桃核:“大人,小店每天迎來送往那麽多客人,怎麽知道李生是哪個?”
才兩三天就把客人忘了個精光?許然亭不耐煩道:“把你們記錄房客的本子拿來,本府來找一下。”
掌櫃不敢怠慢,急忙給他拿來,許然亭對著房號一一盤查,發現那天根本沒有一位叫作言君的客人。
“掌櫃的,你是不是漏記了?”許然亭把本子甩在櫃台上,“李生說那天有個客人自稱言君的,就住在這間客房裏。”
掌櫃嚇得一抖,拿起本子手指沾了沾口水翻著書頁,仔細看了半天又擦了把汗:“大人,我想起來了,那天住在這間客房的的確就是一個江湖賣藝的老頭和他的孫女,這爺孫倆現在還住著呢,不信大人可以去問一問。”
許然亭傻眼了,舒墨在旁提醒:“大人,言君住在那間客房是言君自己說的,還是李生親眼看到的?”
許然亭瞬間反應過來:“言君在撒謊?”
“掌櫃的,”許然亭轉過頭,“你可記得,那天進入客棧吃飯的客人有沒有一位穿著青色長衫,長得特別俊美的公子,就像,就像——”說了半天找不到合適說辭,忙從袖口裏取出那幅畫像,展開給掌櫃看,“就像這畫上的一樣。”
掌櫃的眼神不太好,看了半天,忽然發現許然亭邊上站著一個人,不確定地道:“大人說的不是身邊這位郎君嗎?”
許然亭抄起邊上的算盤就要打人:“你什麽眼神啊?這是獵妖的舒道長,舒道長知道嗎?!”
掌櫃小聲嘟囔:“我瞧著神韻很像……”
舒墨倒不生氣,笑了笑:“掌櫃,你仔細看看,我是不是他。”
掌櫃聞言看去,不甚明朗的光線裏,舒墨一雙眸子好似黑玉,好看得緊。呆了片刻,掌櫃給了自己一巴掌:“不,不是,道長比此人貌美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