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冰夏的世界是無聲的,她並不是生下來就有聽力障礙,5歲以前,她還是個正常人,開口學會的第一句話,便是“媽媽”。

5歲那年,父親出軌,和母親大吵了一架,她為了保護媽媽不被挨打,生生挨了親爹一記耳光,從此雙耳失聰,再也聽不見聲音了。

自那以後,媽媽成日以淚洗麵,父親要麵子,為了不讓外界知道她聾啞的事,逼著她說話,不讓她用手語。

她在普通幼兒園認識了年幼的天晴,那時候,所有小朋友都孤立她,隻有天晴願意站在她身前守護她。

後來,在天晴的掩護下,她進入錦夕阿姨的聾啞人學校,學習手語。

那是容冰夏陰翳的童年裏唯一照進來的光,後來,夏令營的公交失事,她是唯一重傷昏迷的孩子,錦夕阿姨為了給她輸血,意外死在了手術台上。

從此以後,她的世界再度變成了灰色。

那個願意帶她走出陰暗的女孩鬆開了她的手,容冰夏很難過,即使那一年她隻有十歲,可這件事被她銘記在心,至今無法忘懷。

她沒有想到天晴竟然會選擇原諒自己,也沒想到冷戰十多年,他們竟然還能成為朋友。

看著權聽白倉皇逃離的背影,容冰夏眼底暗暗下了一絲決心。

她一定要完成天晴的心願,替逝去的錦夕阿姨報仇!

權聽白回到臥室,麵色蒼白地跌坐在藤椅上,因為剛才驚嚇過渡,他此刻感到頭暈目眩,他支撐著身體打開抽屜,拿了一盒藥片,就水吞下一片,腦子裏回想起剛剛的一幕,冷意倏然襲上心頭。

“阿音……”

想起阿音的骨灰瓶被打碎了,他眼底翻湧起嗜血的寒意,平複了一番情緒後,他謔得站起身,朝樓下走去。

雖然不知道怎麽回事,但權聽白感覺自己被耍了。

他走到樓下,就看見女孩彎腰蹲在地上,一點一點小心地撿起地上的玻璃碎片,那些白色的灰燼被她用手一點點清理裝進了新的容器裏。

看著這一幕,權聽白竟然感覺到一絲詭異。

那個氣質與時音及其相似的女孩,此刻正在為時音清掃骨灰,那女孩的一舉一動,簡直就像是時音附體一般!

權聽白的眼底劃過一抹瘋狂,他緩緩地走上前,從背後抱住了女孩,一下子就好像回到了二十多年前,自己也變成了年輕的模樣,“阿音,你終於回來了!回到我身邊了。”

時音轉過身,眼底含著淚,用手語向他比劃:“瓶子打碎了,怎麽辦?”

權聽白捧起她的臉,珍視地在她額頭落下一個吻,“沒關係,打碎就打碎了吧,我不再需要它了。”

時音咬緊了唇瓣,“對不起。”

這一次,她說話了。

權聽白瞳孔瑟縮了一下,緊緊抱住了她,“剛才嚇到了吧?時候很晚了,怎麽還不睡覺?走,我送你回房間。”

女孩的身子微不可查地顫了顫,然後乖順地點頭,權聽白牽著她的手,將她送進二樓的臥室,扶她躺好,拉過一旁的蠶絲被蓋在她身上,眼神裏滿是沉迷,“睡吧,我在這裏陪著你。”

女孩點點頭,輕輕閉上了眼睛。

**的容冰夏渾身緊繃,她想過有可能會被輕薄,但並沒有,這個男人此刻就像是一個最虔誠的信徒,他看她的眼神充滿了迷幻般的色彩,仿佛真的將她當成了時音。

容冰夏暗暗沉住氣,獵物已經上鉤了。

接下來的幾天,權聽白沒有去公司,成天待在家陪著冰夏。

慕天晴還是每天都會來看冰夏,隻是來的時間會卡得很死,要麽一大早權聽白還未起床就到,要麽下午權聽白午休的時候過來。

管家和別墅的傭人們時刻警惕地盯著,但她卻沒事人似地,一如既往地教冰夏化妝,做飯,種花。

權聽白其實並非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誰,隻是他放任自己沉溺在這虛幻的夢境裏,二十多年來,他尋找替身無數,沒有一個人能做到和時音如此相似。

在經過幾輪的嚴苛監視後,他逐漸放鬆了警惕,漸漸地,即使是冰夏遞來的食物,他也沒那麽戒備地吃下了。

後來,在冰夏善解人意的哄勸下,他將時音放置時音的骨灰瓶和原先裝骨灰的玻璃渣一起下土埋葬。

慕天晴給墨少欽打電話的時候,男人正在公司開會。

“你在忙嗎?回來一趟,我有東西要給你。”

聽見女孩的語氣低沉,墨少欽似乎意識到了什麽,他抿唇抬手示意眾人,“會議暫停,中場休息。”

說完,便起身,拿起身邊的車鑰匙,驅車一路馳往慕天晴的住所。

推開門,墨少欽看見女孩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長發有些淩亂地披散在肩膀上,神色十分的沉悶,他握著門把的手不由一頓,“天晴。”

他低低地喊了一聲。

慕天晴抬起頭,眼裏流露出濃鬱的哀傷,她看著他,慢慢站起身來,對他道,“少欽哥哥,你先平複一下心情再過來。”

墨少欽的視線落到了茶幾上,然後便看到了一支透明的玻璃瓶,瓶子裏是白色的粉末,旁邊是一些玻璃碎片渣。

他先是怔了一瞬,繼而開口,“這是……”

慕天晴咽了口唾沫,才緩緩道,“是時音阿姨的……骨灰……”

空氣陷入一陣靜默。

墨少欽臉上的血色頃刻褪盡,他死死地盯著那個瓶子,呼吸都開始變得不穩,“從哪兒拿到的?”

“冰夏很聰明,權聽白現在已經魔障了,對她的話言聽計從,他把瓶子埋葬的時候,冰夏乘機掉了包。”

墨少欽輕輕撿起那支骨灰瓶子,眼睛微微泛紅,“事故發生之後,我父母沒有留下骸骨,屍體被燒成了灰燼,後來我為他們合葬了,沒想到權聽白盡然私藏了一部分。”

慕天晴知道這件事說出來,對墨少欽一定刺激很深,但還是決定告訴他真相,“權聽白當年不僅私藏了時音阿姨的骨灰,還請了道士做法,試圖將時音阿姨的魂魄永遠地囚禁在身邊,可是二十多年,時音阿姨一次都沒有入夢。”

這些都是冰夏無意間發現的。

慕天晴想過權聽白很瘋批,但沒想到他會瘋魔偏執到這種程度,真可怕,活著的時候糾纏不休,死了連鬼魂都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