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石星係邊緣,和平星。

維和艦隊雖然在和平星地表以及內部興建了大量的工程,這裏也是整個寶石星係與其餘星係物資與流轉的窗口,每一天都有大量的飛船在這裏起降,但除了有限的幾個地方之外,和平星絕大部分表麵仍舊是一片荒涼。

這裏遠離恒星,所以冰冷而黑暗。這裏沒有大氣,且長久承受各種小行星地撞擊,導致地表上到處都是凹陷與起伏。

此刻,在這亙古荒涼的矮行星表麵正有一個模糊的身影在活動著。它的體表是黑色的,隱隱泛著金屬色澤,似乎這並不是它的皮膚,而是類似宇航服一類的裝置,但材質又似乎和人類所采取的並不相同。

它的動作十分靈巧,上肢甚至可以自行延伸或縮短,也可以輕易扭曲到人類根本無法達到的角度。此刻的它正在將一個約莫隻有煙盒大小的東西安置到地麵上,那上麵還不斷有許多複雜難懂的字符閃爍,似乎它正在對這個東西進行調試。

忙碌片刻,它的動作終於停下。這一切行動也被厚重的黑暗所掩蓋,沒有被任何人察覺。

和平星地表之下,司令官邸之中,肖瀾生正在沉沉睡著。

他一向維持著良好的作息習慣,除非發生特殊事情,否則他總是會在固定的時間睡去,又在固定的時間醒來。

但現在時間已經到達了清晨六點,智能程序已經調亮了室內光線,早餐也已經備好,他卻仍舊沒有睜開眼睛。

時間又過去了足足二十多分鍾,他陡然間發出一聲大喊,然後才猛然從**坐起。他呼呼地喘著粗氣,幾分鍾之後才平靜下來。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床單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被自己的汗水打濕。

夢境之中那個滿是漠然的麵孔似乎仍舊在他腦海之中盤旋。不知道為什麽,對那個麵孔他感覺有些熟悉,但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是誰。

“幸好隻是個夢,幸好……”

按部就班的起床,工作,吃飯,一天時間又悄然過去,休息時間再度悄然到來。

“希望今天不會再做噩夢。”

他這樣想著,再度進入了夢鄉。

恍惚之間,肖瀾生來到了一處寬敞的大房子之中。他記得自己逃離維和艦隊,依靠偷運的物資賣了一大筆錢,改頭換麵擁有全新的身份之後新購買了這處居所。而今天是自己預定的拜訪鄰居的日子。

他收拾完畢,與美麗的妻子一起向門口走去。但房門剛剛打開,一個冰冷的聲音便傳了過來:“肖瀾生,你逃不掉的,帶走,讓軍事法庭審判他。”

麵前的麵孔讓他感覺有些熟悉,但總是想不起來到底是誰。

肖瀾生拚命地掙紮,但仍舊無法逃脫。他被那個感覺有些熟悉的人帶入到了一處陰冷的監獄之中,等待著命運的最終宣判。

在這過程之中,無論自己如何哀求哭泣,新婚的美麗妻子最終還是狠心離去。肖瀾生心如死灰,但仍舊保留著一點希望。

他這樣安慰自己:“隻要活著就還有機會。”

最終判決終於到來,審判員冰冷的聲音如同雷霆一般劈碎了他最後一點希望。

“以叛國罪判處肖瀾生死刑,公開執行!”

囚車旁邊到處都是憤怒的人群,不斷有憤怒的呼喊傳進他的耳朵:“殺了他!”

“殺了這個叛徒!”

“敗類!無恥的家夥!你早就該死了!”

當來到刑場,看到行刑員的麵孔之時,肖瀾生悚然發現,負責為自己行刑的這個人,就是當初把自己抓走的那個人。但他仍舊想不起來這個人到底是誰。

當自己被死死按在地上,後腦則被冰冷的槍口抵住的時候,求生的本能讓肖瀾生開始拚命掙紮。在這一刻,他心中隻剩下了唯一一個想法,那便是活下去,隻要能活下去,任何條件他都可以答應。

但沒有人肯聽從他的呼喊。伴隨著一聲槍響,肖瀾生心中的絕望情緒到達了極致。他再度大叫一聲,猛地從**坐了起來。

他呼呼地喘著粗氣,這才發現,自己仍舊在**,而此刻智能機器人已經將自己的早餐準備好了。

明明隻是一個夢而已,但卻如此的真實。甚至就算現在醒了,肖瀾生也可以體會到臨刑之前自己的絕望。

“隻是個夢,隻是個夢……”

肖瀾生安慰著自己,略有些顫抖地起身,在這個時候,忽然間如同一道閃電從腦海之中劈過,他猛然間想起了那個讓自己感覺十分熟悉的人到底是誰。

“星海集團,陶正陽!”

在當初衛海司令還未因為外星飛船的進攻而死的時候,肖瀾生與陶正陽有過數麵之緣。當初自己就對這個與海盜糾纏不清,偏偏又能得到衛海禮遇的家夥異常厭惡,在衛海死後的混亂時期,自己曾想過趁亂將陶正陽與那幫海盜幹掉,但下手晚了一點,最終被那些人逃走。

等再次聽到陶正陽消息的時候,肖瀾生發現那個家夥不知道什麽時候與西元國新任元首孫源有了深厚的關係。他曾經想過逼迫孫源將那家夥交出來,但最終還是作罷了。

因為這太不值得了,為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家夥,實在不值得影響自己與寶石星係最強大國家元首之間的關係。他隻是以維和艦隊的名義向西元國發了一個協查通報,要求移交陶正陽等人。而西元國方麵自然就拖延了下去,之後他也沒有再去過問。

但現在,那個討厭的家夥連續兩次出現在自己的噩夢之中,這就讓肖瀾生開始感覺心中有些不舒服。

“秘書,我記得幾年前我命令過你向西元國發送過一個有關星海集團陶正陽等人涉嫌與海盜勾結的協查通報,現在處理的怎麽樣了?”

虛擬影像之中,秘書在隨身電腦之上飛快地查詢了一下,說道:“報告司令,西元國方麵一直以事實不清,證據不足為由拖延。”

肖瀾生冷哼了一聲:“再發一次通報,將措辭提升一個等級,督促他們立刻把陶正陽等人交給維和艦隊處置。”

“是。”

做出這個安排,肖瀾生心中才略微放鬆了一點。但夢境之中的那些內容仍舊在腦海之中盤旋,讓他忍不住對自己逃離維和艦隊的安排生出了一點疑慮。

又是波瀾不驚的一天過去,再度到了休息的時候。趟到**的時候,肖瀾生心中竟然生出了一點恐懼的心思。

他害怕睡著,害怕再做那個恐怖的噩夢。

隻有一點微光的臥室之中,肖瀾生在**輾轉反側,不知道多久才模模糊糊地睡去。

恍惚之間,肖瀾生來到了一處莊嚴宏偉的巨大建築之中,肅穆的軍樂正在演奏,兩側是身姿筆挺的儀仗隊,自己則意氣風發,在無數鏡頭的瞄準之下昂首前進。

他記得自己經過艱苦奮戰,終於贏得了寶石星係守衛戰的勝利,以少勝多打退了叛軍的進攻,維護了聯合政府的利益,今天便是自己回歸到太陽係聯合政府總部接受表彰的日子。

聯合政府秘書長,納倫國元首,衛戍軍司令等人親切地接見了自己,各種溢美之詞如同不要錢一般向自己襲來,無論民間輿論還是媒體報道都紛紛將自己當作了英雄,尤其是在衛戍軍司令發布任職命令,宣布自己成為衛戍軍副司令的時候,心中的歡喜終於控製不住地表露了出來。

他開始哈哈大笑,身邊所有人都在哈哈大笑,便連往日自己的對頭也在陪著自己露出笑臉,當他醒來的時候,臉上的笑容都還沒有散去。

這並不是噩夢,而是一個實打實的美夢,美到肖瀾生恨不得立刻就將夢中的情景實現。但他很快就意識到了現實與夢境之間的差距。

“唉……”

他輕輕歎息一聲,起身離開了床。

在接下來的日子之中,他似乎著了魔一樣,每天晚上都會做一個真實無比的夢。這些夢之中有美夢,也有噩夢,但內容總歸是脫離不了維和艦隊即將麵臨的戰事。一個共同點是,凡是自己最終選擇逃離的夢境,其結局總是悲慘無比,凡是自己選擇留下抵抗的夢境,其結局都十分美好。

尤其是,每當噩夢的時候,最終終結自己生命的,總是那個讓自己異常厭惡的陶正陽。

“我這是怎麽了?”

“所謂關心則亂,或許我這段時間對未來的事情想得太多,所以才會如此患得患失。”

肖瀾生無法將這些事情告訴任何人,甚至連艦隊之中的心理醫生都無法透露。於是肖瀾生便迅速地憔悴了下來,整個人也比以往暴躁了許多。

有些時候,他也會不可避免的設想一番,如果自己真的選擇留下,選擇堅決抵抗來襲的叛軍,自己的結局最終會如何。但每當想的更深入一點的時候,他就不得不打消了這個想法。因為他知道,夢境終歸是夢境,現實之中則是自己根本不可能有獲勝的機會。

又是一個清晨到來。肖瀾生還未離開休息室,秘書的通訊請求便到來了。

“報告司令,新的協查通報仍舊被西元國方麵拒絕。”

剛剛經曆一次噩夢的肖瀾生此刻心情並不太好。他有些憤怒地說道:“你準備一下,我親自出麵與孫源溝通。”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