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那破碎的鏡子裏呈現出來的騎士們究竟有怎樣的結局,妮雅並沒有問卡奧斯。

卡奧斯也沒有回答的想法。

隻是在馬車飛快的駛過十字路口的時候,妮雅那有些略微超乎常人的嗅覺聞到了一些並不算是好的,人類組織破碎後混合到一起的味道。

可能就如同那個鏡子的最終結局一樣,那些人也變得七零八落了吧?

畢竟在那鏡子中的最後一幕妮雅她自己也是完全看到了。

那隨鏡子一起裂開的身軀,那些人驚恐的樣子可都烙印在了她的腦子裏。

“那種事情……

究竟要怎麽才能做到?”

就連妮雅都好奇自己這是怎麽了,就像是身軀自己動起來一樣。

對旁邊散發著劣質香水氣味,裹著粗俗的熊皮長袍的同伴詢問道。

“啊?

你說什麽事情?”

將自己裹在熊皮大衣裏,無聊的玩著手指上黃金戒指的同伴就像是一匹被揪住鼻子的馬兒一樣猛的抬起頭,灰黑色的眼眸直勾勾的盯著妮雅。

那種樣子就像是要殺了她一樣充滿著森然。

但是妮雅知道,他並沒有什麽惡意,也沒有什麽仇恨的情緒。

但他本身就是那種幾乎不會壓抑住自己恐怖的人。

隻要是跟他交流時間稍微長一點就知道了。

那種驟然爆發的,凜然的仿佛要將世界切開一樣的眼光隻是他本身無意識的動作。

但是這依然讓妮雅下意識的挪開了視線,不想跟他對視。

真是有夠可怕的,那種目光。

“你是說那些伏擊者的事情麽?”

似乎也感受到了自己目光蘊含著的某些不吉利的東西,卡奧斯垂下了眼簾,重新把目光投放在手指上那些庸俗不堪的寶石戒指上麵。

“很簡單的事情罷了。

你隻需要有大巫師的操作手法和議員巫師的精神網絡,你就可以很輕鬆的做到那點。”

心不在焉的捏起來一塊價值連城的寶石,然後用那無機質的眼神盯了一會兒後又毫不留情的在指尖解離成粉末,在馬車後灑下一道流光溢彩的軌道。

“隻不過幾年的練習和思考而已。”

他用冷漠的眼光看著指尖一點點被風吹去的寶石粉末,連一丁點的動搖都沒有,聲音平穩姿態凜然的說道。

就像是一尊被確定好了回路的魔像,隻會機械的執行指令。

說的就像是別人的事情一樣,‘隻不過’幾年的練習與思考而已。

但是有誰會光因為練習就把自己的身子搞得亂七八糟,不用魔法維持就活不下去呢?

有誰會因為思考而導致自身的思維結構混亂,連人類最基本的感情結構都開始缺失了呢?

隻有卡奧斯一個人。

所以這也正是他最年輕的大巫師,最年輕的法師首席的原因。

“所謂的幾年,也隻是對你自己而言吧?

畢竟可沒有人能夠達到你那種程度的努力啊。

連時間的概念都不清楚,連人類的身份和感情都要拋棄,甚至未來是什麽都不知道就義無返顧的紮了進去。

哪有這樣的人?”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自言自語起來的妮雅隨口把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

等她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什麽的時候,那幹瘦的麵孔已經意外的湊了過來。

“真奇怪啊……”蒼白幹瘦的男人低著眉頭,掩蓋了自己過於鋒銳的目光,有些不敢置信的咕噥著。

“就連已經成為羅斯特家族大少爺的你還會對我的成績感到驚訝麽?

我原本以為你能理解我的速度的。”

“凡人和巫師的差距我怎麽可能理解啊!”

“也是,雖然我對於你這兩年變成一個幹脆利落的家主這樣的事情也無法理解就是了。

畢竟在我的眼裏那實在是太快了一點。

在你眼裏我也一樣吧?”

卡奧斯不可置否的聳了聳肩。

“如果是按照平均的想法的話,是五年,十年,二十年,五十年,然後一百年。

這是最平均的晉級數據。

從學徒到初級巫師,然後再經過初級巫師訓練後就會進行下一階段的,也就是告誡巫師的訓練。

然後接下來是議員巫師,最後是大巫師。

然後在大巫師之上就是賢者。”

幹枯的巫師伸出了一根同樣幹枯的手指,一臉疲倦的對著空氣點了一下。

妮雅一瞬間感受到就像是什麽東西擴散了出去一樣,迎麵吹來的狂風頓時趨近於消失。

看著周圍半透明的不斷糾纏著的,阻攔著狂風的綠色線條,妮雅確定異類的世界絕對不是她能夠理解的。

她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為什麽隻要一根手指就能阻止那麽猛烈的狂風。

“隻是用自己的腦袋理解一下狂風與空間的思維而已,不算是什麽太難的事情。”

似乎感受到了妮雅的視線,卡奧斯依舊是低著眉頭掩蓋著目光,平淡的對她解釋道。

“那麽接下來說一下有關於巫師的規劃好了。

確實,我承認我的速度就算是在曆史上也是絕無僅有的一份,我的天才是被這個世界公認的。

我是當之無愧的第一,是前所未有的奧術大師。

就算被罵做中二病也好,但是我確信我有著能夠改變這個世界的力量。”

卡奧斯裹著熊皮大衣,一臉認真的對妮雅說道。

那認真的樣子沒有自滿也沒有自誇,僅僅是單純的重複一個事實。

而且對於所有人來說,也確實是一個很明確的事實。

畢竟二十歲的大巫師,聽都沒聽說過。

最年輕的記錄在他之前還是三十一歲,而這個僅僅接觸了魔法不到十年的人就輕而易舉的跨過了別人四五十年的苦功,站到了這世界的巔峰。

“我可以輕鬆的抹殺掉數百人的生命,我也可以平常的改變上萬人的命運。

就比如說北地,我隻不過履行了我的義務然後就毫不留情的跑到了帝都。

相應的,數百萬人就要接受他們的末日。

雖然因為某種原因有了替代品,但是我原本可是準備直接跑回來的。

也就是說,他們的生命我怎麽都不在乎。”

維持著那線條一樣的結界,卡奧斯就像是一個精疲力竭的勞工一樣攤在馬車的座位上。

依舊是低垂著眼皮注意著自己的目光不要嚇到她,用低沉的嗓音陳述著法師的狀態。

“普通的學徒,可能也就是打敗一個騎士這樣的吧?

甚至可能還打不到,他們的精神還不足夠堅韌與穩定。

初級巫師可能應付得了三個到五個騎士,但是麵對二十人以上的戰團就沒有辦法去抗衡了。

他們沒法越過精神和意識的障礙。”

卡奧斯就這樣疲憊的用平緩的話語來向妮雅描述那個誰都不清楚的魔法世界的景色。

“而議員巫師,也頂多是殺死百人而已,麵對上千人的軍隊就要落荒而逃。

不要看那些法師高高在上的樣子,因為哪怕是大巫師,麵對超過五千人的軍團都要考慮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的問題。

人類的意識可是超乎你想象的強大,那團結起來的怪物足夠抹殺任何在它前麵的存在。

所以,我可以毫無顧忌的在任何地方殺死上千人來為我陪葬,這是我沒有任何輔助的情況下。

隻有在麵對死亡的時候,人類才是最誠懇的。”

馬車開始減慢了速度。

作為已經在道路上奔跑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它們也是能夠理解在什麽地方要減速停下的。

大巫師也注意到了這一點,抬了一下眼皮,稍微加快了點語速。

“一般來說都沒有什麽後遺症的,但是為了更快的取得這一份力量,我做了一些很不尋常的行為。

就像是你看到的,身軀被陰影吞噬,思維同樣被挖去了一塊。

甚至連正常的負麵情感都被剝奪了,隻能通過別人和以前的常識進行選擇。

因為我不懂那種情緒……

到了。”

馬車的腳步已經趨近於停下,卡奧斯截斷了自己的話。

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飾品,把幹枯的身軀裹在棕褐色的熊皮袍子裏麵,蒼白的麵孔上掛著滿不在乎的表情,氣勢凜然的站在那裏。

畢竟對於他來說這裏完全沒什麽讓他謹慎的東西。

那低垂著的眼睛也完全的張了開來,灰黑色的瞳孔裏呈現的依舊是那如同要將世界切割開的鋒利意誌。

“想要得到什麽,就一定會付出什麽。

我得到了現在這樣的力量,但是我付出的是什麽呢?

以前快要死掉的恐懼,麵對騎士們獵殺時的恐怖,還有壓抑了二十年的黑暗,身體的一部分,腦子中無數的神經。

這些全都成為空洞了,才成為如今大巫師的我。”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伸手打了一個並不是那麽響的響指。

空氣重新的在空間中流動了起來。

在妮雅麵前的是那很熟悉的,不知道跨過了幾次的華麗的哥特式校園大門。

在那強烈的具有向上感和神秘氣息的建築下方,一群充滿著朝氣的年輕人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駛來的馬車。

甚至有相當一部分人刻骨的對站在馬車上的卡奧斯投射出了惡心與憤恨的神色。

當然,這正是他想要的。

倒不如說所有的一切都在配合著他的計劃與理想。

那個要保存著自己的生命同時,還要保護著別人生命的可笑的理想。

“那麽現在,在這嶄新的校園裏,我又會犧牲些什麽來鑄就什麽呢?”

咕噥著這樣的話,大巫師拿著黃金紅寶石手杖,帶著黃金戒指,氣勢磅礴的跳下了馬車。

對著那異樣的大門和無數竊竊私語的年輕人,這個大巫師麵對那些學生們譏笑的樣子,毫無畏懼的張開了雙臂做出了擁抱的姿勢。

仿佛要擁抱這個將他包裹的世界一樣。

然後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對這校園做出了一次絕無僅有的咆哮。

“命運啊!

就算是你能夠奪走我一切的財富!

就算是你能奪走我一切的力量!

就算是因為時間的流逝,我的肉體趨近於腐朽!

但是,你也永遠不可能擊垮我的心!

永遠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