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少琪怕莫鈴蘭一時承受不住，在一路上隻是告知她莫教授身體有些不舒服，一直記掛著女兒，想讓她回家去一趟。莫鈴蘭看著孟少琪一直支支吾吾的，又特地趕來尼斯，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

兩人在飛機上一直沉默著，莫鈴蘭緊握著雙手，心裏一直祈禱一切平平安安，孟少琪看著妻子焦慮的樣子，握住她的雙手，似乎在給她力量。

飛機終於落地了，莫鈴蘭轉身麵對著孟少琪問道：“現在可以說了嗎？”

“尿毒症。”孟少琪說完緊緊抱住似乎被風輕輕一吹便會跌落的鈴蘭。

莫鈴蘭慢慢推開孟少琪的身子，全身有些顫抖，盡力控製住自己的情緒，繼續問：“什麽時候發現的？”

“有段時間了。”孟少琪聲音有些哽咽，“嶽父做血液透析有段時間了，原本效果不錯，病情也控製住了，不過最近貧血比較嚴重，透析前身體狀況也不是很理想。嶽母怕他撐不下去，才通知我。”

“我媽通知你？他們兩人怎麽回事，怎麽不告訴我？”莫鈴蘭真是弄不明白這到底誰是他們親生的。

孟少琪拍了拍莫鈴蘭的肩膀，歎了口氣說：“鈴蘭，嶽父嶽母一直不想打擾你工作，他們全部的希望都在你的身上，一直等著你的科研成果。”

“他們是不是都讀書讀傻了？人都快沒了，還等什麽我的研究成果。”

“鈴蘭，你怎麽能這麽說你父母。”

孟少琪瞪了她一眼，拉著她出了機場，上了車，直接去了去醫院。莫鈴蘭一路上一聲不響，一直食指和大拇指摩擦著，心頭像是被石頭壓著似的，喘不過氣來。

“別擔心，嶽父現在換用腹膜透析，聽嶽母說效果比較好，貧血症狀也有所緩解了，放心，現在醫學那麽發達，會沒事的。”孟少琪一直安慰著她。

莫鈴蘭現在煩躁不安，心亂如麻，也不想聽什麽安慰人的話，把車內的音箱開到最大聲，車座往後放，仰躺著，閉上了眼睛。

“老婆，別這樣，嶽父會沒事的，你別先自己嚇自己。”孟少琪看著莫鈴蘭這樣沉默的狀態，心裏反而更慌了。

“老婆，你有沒有聽見我說話呀。”孟少琪直接關了CD，大聲問道。

莫鈴蘭抬頭瞥了一眼，淡淡地說：“小心開車。”

“是。不過老婆，你說說話，別嚇我。嶽父會沒事的，你可不能先嚇倒了，到時候反而要嶽父來照顧你了。”孟少琪盡量說笑著，想要緩和莫鈴蘭的緊張情緒。

“不用說了，我知道，放心，爸爸還沒有康複前，我絕對不會給家人添麻煩的。”莫鈴蘭舉起三根手指頭，保證著。

兩人一到醫院直接就找了莫教授的主治醫生。莫鈴蘭直接切入主題詢問父親的病情和治療的方案。

主治醫生坦言道：“恕我直言，莫教授已經出現肌肉抽搐、低血鈣、惡心、嘔吐、腹瀉等症狀。透析了一段時間後，也影響到了心血管，已經出現心律失常、心肌受損等症狀了。如果能找到合適的供體的話，腎髒移植是目前對莫教授而言最合理、最有效的治療方法。”

“那有合適的供體嗎？錢不是問題，捐獻者什麽要求都好說。”孟少琪急切地問道。

醫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說：“孟先生，你先不要急，這即使有，莫教授也不一定能配對成功，更何況暫時也沒有。”

“我的，我是他女兒，我的就好。”莫鈴蘭想都沒想，直接脫口而出。

孟少琪一把拉住莫鈴蘭，瞪大了眼睛問道：“你幹嘛，先出來我們商量商量。”

“醫生給我安排配型檢查吧。”莫鈴蘭根本沒有理會孟少琪，一心就怎麽能讓父親健康起來，“血型配對、血常規、尿常規、肝腎功能、B超檢查、胸片、心電圖、淋巴毒試驗、HLA、PRA、腎圖檢查這些應該差不多了吧？醫生一周時間夠嗎？”

“夠，不過孟太太先和家裏人商量一下，決定了就安排檢查。”醫生說完便離開去查病房了。

孟少琪的臉色開始已經黑了，怒氣衝衝地想要責備幾句，可是莫鈴蘭想要就父親，什麽在也想不出能說什麽。

莫鈴蘭看了一眼孟少琪的黑臉，努力擠出一絲笑容，說道：“他是我父親，作為女兒袖手旁觀，我會內疚一輩子的。”

孟少琪點點頭，這樣的情感他能理解，父親倒下的時候，他就曾經想過要是能分擔些就好了。

“少琪，一個腎就能完成所有的功能了，另一個腎多著也是多著。我活這麽大了，從我父母那裏一直都是索取，這次就讓我盡盡孝道吧。”莫鈴蘭的語氣中有了絲絲祈求。

“如果我說不同意呢？”孟少琪試探地問問。

莫鈴蘭咧嘴一笑：“反對無效。”

“知道了，莫家孝順的女兒。”孟少琪用手指狠狠點了點莫鈴蘭的腦門，聳了聳肩膀，笑著說了一句。

孟少琪和莫鈴蘭回到孟家已經是半夜了，墊手墊腳推開大門，生怕驚擾了熟睡中的父母，可大門一開，客廳裏燈火通明，孟少琪的母親正等著。

“鈴蘭，你們回來了，莫教授身體現在怎麽樣了？”

“媽，你怎麽還沒睡呢？”孟少琪看著母親一臉嚴肅，心裏覺得這麽晚還等著應該是有什麽話要說，“要是有什麽事情的話，明早再說吧。鈴蘭她下飛機後，還沒有休息過呢。”

“少琪，沒事。媽媽，有什麽事情您說吧。”莫鈴蘭推開擋在前麵的老公，笑著對婆婆說道。

孟少琪的母親點點頭，先問道：“醫院裏的羅院長給我來電話了，鈴蘭，我知道你是個孝順的女兒，可是這麽大的事情，你和你爸爸媽媽商量過嗎？”

“媽，等我檢查好，要是能配對成功了再說也不遲。”莫鈴蘭微笑以對。

孟少琪的母親急了，趕緊說：“鈴蘭，你這可要考慮清楚，你這孩子都還沒有生，要是以後萬一有個什麽事情，難不成讓我們孟家絕後嗎？你爸爸……”

“媽，你說什麽呢？”孟少琪率先打斷了母親的話，還真是怕她說出什麽驚世駭俗之語。

莫鈴蘭這次竟然出乎意料的安靜，淡淡的一笑，對婆婆說：“媽，如果我這麽做，我會內疚一輩子的，以後我的小孩也會以我為恥。”

“你，你這孩子，你這是逼著我做壞人呢。”孟少琪的母親今日接到電話就好是一直等著兒子和兒媳婦，心裏也已經是一肚子的怨氣了，碰到這個倔的跟牛似的兒媳婦更是火氣上來了，“鈴蘭，我醜話說在……”

“媽，你就別說了，鈴蘭她心裏有數。”孟少琪拉了把母親的手，“老婆，你先上樓休息吧。”

莫鈴蘭點點頭，直接上樓去休息了。孟少琪阻止母親繼續這個話題。孟母看著這個兒子心裏真是怨自己沒有盡到做母親的責任，教出這麽個“妻管嚴”的兒子，不過細細想來，這孟少琪自小就生活在國外，好像她也沒有什麽教過他，也難怪性子一點也不隨他們夫婦倆。

“兒子，我這樣說也是為了你好，你看看人家軒子結婚才多久就當爸爸了，你老婆倒好，兒子還沒有生一個，現在還要捐個腎，要是懷孕了，還指不定會對胎兒有什麽影響呢。”孟少琪的母親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數落著。

“媽，輕點。要是鈴蘭聽見，心裏會怎麽想。”

“你就知道想著你老婆。你也不想想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少琪，要是你老婆捐腎了，能生出一男半女那也算了，要是生不了了，我可先醜話說在前頭，孟家的兒媳婦的位置就讓她退位讓賢。”

“媽，你胡說什麽呢。”

母子倆的談話一字不漏的被在樓梯轉角的莫鈴蘭聽的一清二楚，莫鈴蘭沒有多想什麽，其實孟少琪的母親會有這樣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不過從醫學的角度看少了一個腎髒對生理功能是沒有影響的，但是畢竟是要經曆一場手術，對身體的損傷是一定有的，但是不管最終會讓鈴蘭付出什麽要的代價，對於她而言都是事後的事情了，眼前她的唯一想法就是要救父親，一定要讓莫教授健健康康，安享晚年。

半個月後，莫鈴蘭沒有和任何人說，直接到醫院去拿檢查報告，報告的結果和預測的相同，配對很成功，血緣間的配對成功率一向是最高的，這點讓鈴蘭很慶幸，但是另一張報告讓莫鈴蘭大驚失色，有些不知所措了，一直期待著孩子降臨殺殺娜娜一家子的威風，卻一直空歡喜一場，現在卻在這個時候檢查出懷孕二周。莫鈴蘭清楚的很，如果要給父親移植腎髒那就必須舍棄這個孩子，可是這已經二周的生命又豈能說割舍就割舍。

孟少琪看著妻子渾渾噩噩地回到家中，一直悶聲不吭，關心道：“老婆，怎麽了，檢查報告說什麽了？配對不成功？”

莫鈴蘭搖搖頭。

“那怎麽了，你身體不對？老婆，你可不要嚇我，哪裏不對，你不用擔心，告訴我哪裏不對？”

“很好，什麽都好。我就是累了，想要去休息下。”

莫鈴蘭說完直接上樓，深怕孟少琪再繼續問下去，在她還沒有考慮好該怎麽做的時候，誰都不想告訴，她很希望兩全其美，可是上天卻又一次給她開了個大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