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臨的死狀有些慘烈。

全身上下,都呈現出一種青黑色,口吐鮮血,嘴唇皸裂,他瞪大著眼睛,眼珠子已經泛白,眉心緊緊地蹙在一起,死前似乎極為難受,雙手緊握成拳,整個人就正倒在佛祖佛像麵前。

費臨死得駭人,而當站在費臨屍首處時,微微抬眸,便就能看到在殿內那座浩大的佛祖神像,麵容莊嚴地望著你。

發現費臨屍首的和尚,當即去報了官,隨後應天府府尹便就派了人過來,將國安寺都圍了起來,同時,將信往上傳。費臨的官職不高,但是因為身為翻譯文官的特殊,再加上臨近出海,也算得上是個人物,這個時候出事,著實不是小事。

消息層層往上傳,自然傳到了秣陵帝的耳中。秣陵帝當即大怒,氣得摔了一個墨硯。林澤遇害,林大人病倒,原本就已經讓秣陵帝頭疼,眼下,出海隊伍中的主要翻譯人員又遇害了,秣陵帝如何能不氣。何況,費臨死在佛祖麵前,指不定又要有多少人開始亂咬嘴皮子。

季安冥被緊急召進宮內。

原本在應天府發生凶案,該由應天府的府尹管,可是此事非同小可,是而,秣陵帝親自下令,責令季安冥早日破案。待從禦書房出來,季安冥就急急地往國安寺趕了。

知曉季安冥過去了,應天府府尹也急急忙忙地趕去了國安寺,就在寺廟那邊候著季安冥。聽說秣陵帝下了旨意,府尹其實鬆了一口氣,費臨早不出事晚不出事的,著實不難讓人懷疑,費臨的死,很有可能是因為跟出海有關。府尹自然是不想摻和進這些事中,一個不留神就該得罪一波人了。

府尹恭恭敬敬地和季安冥做了交接,季安冥麵上倒不見生氣,心裏其實有些慪火,等到府尹離開之後,季安冥才冷下臉來,呸了一聲。這府尹這麽快地往上報,可不就是打著讓錦衣衛接手的主意,連查都不查,得到消息就往上報,看來是想和這件事劃分得一幹二淨。

氣歸氣,季安冥還是帶了仵作進了大殿。

府尹算是個腦子轉得快的,知道事情不比尋常,除了讓捕快監控起國安寺之外,毫無動作,案發現場更是沒有被絲毫破壞。雖然府尹這事做得讓季安冥有些糟心,但是維護了案發現場的完整,也算是這個府尹有腦子了。

官府的人離開之後,很快就有錦衣衛的人接替。錦衣衛可就沒官府那麽好說話了,在寺內,錦衣衛不會限製任何人的出行,但是想要出國安寺卻不行,外麵的人想要再進來,也完全沒有機會。不止如此,關於費臨一死,季安冥也下了嚴令,絕不讓人泄露,免得有心人利用。

仵作檢查了費臨的屍首。

費臨渾身都呈現一種青黑色,便連雄心也是如此,除此之外,口內吐血,肚子有些脹,這些情況,仵作很快就想到了一種可能,蟲毒。中了蟲毒的人,死相便是如此。

這般想著,仵作取出了一隻銀釵。將銀釵用皂角水清洗,隨後將銀釵探入死者喉內,另一手取紙,蓋住死者的口鼻,靜待許久,隨後取出銀釵。

原本無色的銀釵此刻已經呈現一片黑色,仵作又用皂角水擦拭,黑色未去,死者的確是中毒,應該是中了蟲毒,毒發身亡。

仵作又檢查了死者身上的屍斑等一些情況,初步估計,死者是在子時左右遇害,至於其他,眼下也不能斷定,得將屍首帶回去,做了複檢才能夠得出結論。

“蟲毒?”季安冥聽了仵作的初步判斷,眉心微微一斂。

錦衣衛的人很快就幫著仵作,將費臨的屍首帶走,另一邊,季安冥則是開始打量起大殿內的情形。

大殿內很大,顯得有些空曠,正中是佛祖的金身,在殿內的左右兩側,又分別設了兩個神位。除了佛像之外,佛像前放著桌子,桌子上一些貢品和一個香爐。

正中佛祖麵前的香爐此刻倒在桌上,香爐裏的灰灑出了一些,就落在桌子上,佛像前放著的三塊墊子,這會也雜亂無章地放著,甚至有一張剛才還被費臨的腳壓在下麵。桌上的貢品,有幾個小橘子滾落在大殿內。除此之外,倒是沒有什麽問題。

費臨不可能是自殺,而且從眼前的情況看來,在費臨死前,應該在這佛殿內有些微小的爭吵,動靜不大,但是兩人動了手。除此之外,殿內並未有太多的痕跡。

季安冥斂了斂眸色,很快就叫來手下的人,去將國安寺的人招來問話。

費臨這次來國安寺,是因為妻子的關係,為了表示心誠,費臨會在這裏住一日,等到二日上了早課再行離開,是而,費臨昨日應是住在國安寺的。

據國安寺的和尚說,費臨是在昨日午時之後才到的國安寺,之後禮佛又捐了一些香油錢,同主持說了一會話,就有和尚帶著他前去廂房休息。在此期間,費臨曾經在國安寺內走動,當時不少和尚都看到了,一直等到了晚膳時辰。

用完晚膳之後,費臨跟著國安寺的和尚聽了晚課,大抵是在戌時四刻左右,晚課結束,費臨回了廂房,之後就沒有見讓他再外出過。到了亥時,國安寺內基本上也都已經歇下。

而在子時時分,費臨卻死在了佛祖大殿,是他自己過去,還是凶手所為?這一點無人可回。

季安冥也問了那日和費臨接觸的人,費臨那日大多都是獨自一人,或是跟著寺廟的和尚禮佛,除了在剛到時遇上了一些女客外,倒是沒有其他旁的事了。至於女客,也都是略一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便就散了,並無奇怪。

可能凶手並未直麵和費臨接觸過,雖是如此,季安冥還是將當日在國安寺的名單列了出來,與此同時,也讓底下的人開始去查費臨是否與人結怨。

雖說此事很有可能與出海有關,但也不排除是個人恩怨。

從國安寺回去後,季安冥就覺得有些頭疼,想要扔給底下的人去辦,怕他們沒那個本事,自個親自上,不說他沒有查案的這些經驗,單是其他事已經足夠他煩的。仔細想想,似乎還是隻有孟秦最為合適。

是而,季安冥當即修書一封,送往芝蘭鎮,希望孟秦早日過來,幫他破案。然,時隔一日,季安冥便就接到了孟秦的回信,孟秦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季安冥,理由也寫得光明正大。淩琅的身子還沒好,不適宜長途跋涉,即便是短途跋涉,孟秦也絕不答應,怎麽都是一副以淩琅身子為先的意思。

季安冥隻覺得哭笑不得。

與此同時,費臨的屍體,在過了一夜之後,仵作再去看時,隻見屍首上九竅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