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奧丁幻境（二十四）
“誒……我這是。”女人抬手抹了抹眼角流淌而出的淚水，她看了看樸多俊，突然身子一軟差點倒下去。
樸多俊立刻奔過去扶住她，她背上凸出的肩胛骨硌得他手臂生疼，他摟著她，覺得摟住的好像是一片沒有重量的枯葉。
“媽……”那一個字剛剛從喉嚨裏吐出來就被他打斷，他改口道：“阿姨沒事吧？”
“沒事沒事。”女人對他笑笑，靠近了才可以看見此時的她有多麽憔悴和蒼白，而這麽熱的午後，她又怎麽會一個人在外麵走呢？
樸多俊的心一陣抽痛，他看見了她手上提著的袋子，裏麵裝著各種他不認識名字的藥物。
“阿姨……”他顫聲問：“你……”
一行黑紅色的鼻血突然從女人的鼻孔裏竄了出來，滴撒在樸多俊的手上。
“阿姨，阿姨，阿姨！”他大聲呼喊，最後終於忍不住改變了稱呼：“媽媽，媽媽……！”
……
救護車帶走了昏迷的女人，樸多俊站在酷熱的街道上，看著那個染著五色頭發、畫著煙熏妝、身上還紋滿奇異紋身的女孩跟年邁的繼父在救護車後麵爭吵，繼父一言不發，隻沉默著抽煙，女孩的聲音就漸漸大了起來，嘴裏髒話連篇。
“你不是說沒有錢了嗎？把漁船都賣了吧。反正你也出不了海了。”
“母親的醫藥費要怎樣付哦？你倒是說啊。”
“別指望我啊，我現在連自己都養活不了，你要我怎麽樣？”
“我也很需要錢花的啊。”
“說好了這周要去仁川了，我哪還有時間留下來照顧她啊？”
“幹脆不治了嘛！反正都是治不好的癌症！”
……
CC皺了皺眉，轉頭用擔憂的目光看著旁邊的樸多俊。他沉默地聽著不遠處那個女孩的話語，埋著頭，眼瞳隱在被汗水打濕的頭發下，全身上下都滴撒著汗滴。CC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但可以猜想一定很可怕，因為他的拳頭攥得那麽緊，好像下一秒就會暴走打人的模樣。
“樸多俊？你還好吧？”她小聲安撫他的情緒。
“真熙阿姨前不久查出得了肝癌，那是真熙阿姨的女兒，叫樸多慧，不過大家都不太……喜歡她。”站在CC背後的翡恩靜小聲對CC說。
“為什麽？”CC問。
“因為她……從小就表現得不太與人為善。這些年來鬧了不少花樣，也傷透了真熙阿姨的心。總之就是個不太成器的姑娘啦。真熙阿姨得了病，她丈夫自己身體就不太好，也沒人照顧她，家裏也沒多少錢……”翡恩靜意識到這樣背後說別人壞話不太好，於是立刻閉嘴不說了。
沉默著的樸多俊突然抬起頭來，臉上一瞬即逝的凶狠表情嚇了CC一跳，她來不及阻止他，也阻止不了此時的他，於是隻能看著他沉默地往前走。
“樸多俊，別做衝動的事情！”她隻來及喊了一句。
“啪！”一聲清脆的耳光聲，伴隨著旁邊幾個圍觀群眾的尖叫。女孩捂著火辣辣的臉頰，難以置信地抬起頭來，就看到男孩那雙好似想要殺人的可怕臉龐。
短暫的沉默後她突然失聲尖叫起來，“你，你是誰？居然敢打我？”她伸手扇向樸多俊的臉頰。
“啪！”又是一聲清脆的耳光聲，樸多俊沒有阻止她的動作。他隻是用那雙駭人的瞳孔死死得瞪著她，仿佛要在她身上燒出兩個洞來。
女孩畏懼了，她不敢再辱罵，更不敢再動手，轉而用求助的眼神看著一旁的父親。
抽著煙的男人站起身來，盯著樸多俊問：“你這個小子是誰？”
“其實我曾經挺尊重你的。”他平靜地說，言語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流露：“也想過要跟你搞好關係，畢竟我也生活在你的屋簷下。但現在我後悔了，你知道為什麽嗎？”
“因為給她帶來不幸的，是你，不是我。”
他又側過頭，用毫不掩飾的鄙夷目光看著女孩：“我要是真的有妹妹，絕不會是像你這樣的爛蘿卜。”
“CC。”他轉身離去，看了看對他點了點頭，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來一張銀行卡交給旁邊目瞪口呆的秦子明，說：“密碼是我的生日，找張紙和筆寫下來，然後交到、不，是扔到那兩個人的臉上。”
“誒？”秦子明一臉懵逼。
CC又看了看旁邊同樣因為樸多俊的舉措而目瞪口呆的翡恩靜，說：“麻煩幫我轉告那什麽樸多慧一句，就說這些錢是她哥哥給她的見麵禮。還有……幫我用一句你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話罵她一句。”
翡恩靜愣了愣，CC笑了笑，對她一眨眼，說：“就當我請你喝酒的一點小小回報吧。”
她跟著樸多俊往車上走去，後麵秦子明還拿著那張卡到處找紙和筆寫密碼，“喂！”翡恩靜叫住了她，“他……真的是真熙阿姨的兒子嗎？”
“當然。”CC頭也不回：“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孩子。”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跟樸多俊一樣感覺到很生氣，或許是女人被救護車接走的那一刻讓她回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副畫麵。她不是一個那麽小氣的人，再說了，這也是別人的家事。但她還是這麽任性的做了，小小的報複，令她覺得很爽。
她鑽回車裏，看見樸多俊坐在駕駛座上，雙手搭著方向盤，麵無表情地望著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喂。”她喊，“我明白你的心情。”
樸多俊不說話。
“至少也說明自己的母親還是自己來疼比較放心不是嗎？”CC說：“別的那些所謂的父親啊、兄弟姐妹啊什麽的都不靠譜，自己最珍視的東西隻有自己來保護才行啊。”
“我隻是……很後悔。”樸多俊埋著頭，小聲說：“我後悔沒有多留在她身旁陪她……”
“別說喪氣話啊笨蛋！”CC瞪她：“我已經聯係了john，他會安排好阿姨的醫療行程。她不會有事……”
“這個世界不是有錢就什麽都能搞定的！”樸多俊突然高聲打斷了她的話：“瑪格麗特，你的生母，不也是病死的嗎？”
CC轉過頭看著一臉淒愴的他，她的表情很平靜，或許自己都沒有想到居然沒有因為樸多俊的這句話而生氣。她隻是很理解他的感受，這時候誰不會擔憂呢？
“那是十幾年前，現在癌症已經不是不治不症了。”她說，“你如果相信我，就停止你那幼稚的恐懼和想象。安下心來陪在她身邊吧，這時候她最需要的是你的照顧。”
樸多俊將額頭抵在方向盤上，閉著眼，雙手死死地攥緊：“對不起……”他低聲說，“我隻是……”
CC靠過來，將他的頭摟在自己的懷裏，低聲安慰：“沒關係。我能理解你。”
她牽過他的手：“再說了，這時候陪著你度過這段最難熬的時期，不是一個女朋友最該做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