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名為悲願的祈禱(三十九)

鬆本紀生從屍體上扯下一件西裝外套,罩在麻生真的身上,然後抱著昏睡過去的她走出了地下室。

背後一根被點燃的煙滾落在了倒在地上的汽油瓶的瓶口,火勢蔓延得很快,爆炸聲傳來,所有車輛的警報聲拉響像是哀鳴。

他渾身是血,像是浴血而生的魔鬼,懷裏抱著心愛的女孩,火光將他的眼瞳映照得緋紅,車庫後麵湧來的狂風吹得他頭發亂擺。

他抱著她走過深夜的街道,走過廣場,走過公園,走過噴水池,走過天橋,走過小巷,最後停留在麻生真家的門口。路過的行人看到他這副樣子,皆尖叫著跑開。

他抬頭看著屋裏透出來的光,低頭對懷中的麻生真說:“到家了,真。你安全了。”

麻生真的家裏,父親在客廳裏踱步,母親趴在沙發上哭泣,小一點的女兒躲在自己家中偷偷地往外望。幾個小時前她們得知自己的女兒放學時被一群貌似是混混的人給帶走了,二老立馬報了警,而現在他們才知道麻生真在學校裏交了個以前是混混的男朋友。

鬆本紀生在院子外按響了門鈴,“誰啊?”通話機裏傳來回應。

“我把真送回來了。”

房門砰地一聲打開,二老奔了出來,先是被鬆本紀生的外表嚇了一跳,根本不敢靠近他。

鬆本紀生走過去,兩人後退,他再靠近,躲在屋子裏的小女孩最先看清鬆本紀生懷裏抱著的人,“是姐姐!”她大聲喊。

這次麻生真的父親不再後退了,鬆本紀生將麻生真送到他的懷裏,然後在二老詫異的目光中跪了下去,“對不起。”他說:“是我沒能保護好她。”

“如果她醒來,請告訴她是警察救回了她。”

他站起,又深深地鞠了個躬,然後轉頭離開,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過了一會兒,麻生真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屏保是她和鬆本紀生照的情侶大頭貼,麻生真戴著毛絨絨的兔耳朵,兩人臉貼著臉,鬆本紀生努力噘著嘴比著鬼臉。

是來自鬆本紀生的短信:

對不起,真。原來我跟你,真的是兩個世界的人。

……

……

“你受傷的時候,我永遠都在。”——哆啦A夢。

一周後。

病房的門推開一條縫,哆啦A夢的腦袋探了進來,用奶聲奶氣的聲音說:“真,真你好了嗎?人家很擔心你,快點好起來跟我玩好不好?”

麻生真收起手機,蒼白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進來吧,哆啦A夢小姐。”

“嘻嘻。”麻生櫻背著書包蹦蹦跳跳地走了進來,幼稚園剛放學,她沒有回家先到醫院裏來看自己姐姐了。

“今天怎麽樣?姐姐。”她放下書包,將手上的哆啦A夢遞給麻生真:“班上男同學送給我的定情信物,我把她送給姐姐。”

“行啊櫻,這麽小就有人追了,長大了肯定是個小妖精。”麻生真摸著她的頭發。

“那是。”麻生櫻驕傲地拍了拍胸脯,咧開嘴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笑:“姐姐呢?今天感覺好些了嗎?”

麻生真臉上的笑僵了僵,然後點了點頭:“真懂事啊櫻。”

麻生櫻注意到了姐姐放在旁邊的手機,屏幕亮起,上麵還是那張幸福的大頭貼。

她人小鬼大道:“姐姐還在等魔王大哥哥的短信啊?哎,你們大人的愛情可真麻煩。”

麻生真捏了捏她的小粉鼻:“ 你什麽都懂。”

“大哥哥為什麽不來看姐姐呢?”麻生櫻偏著頭問。

麻生真不知道該怎麽樣回答自己妹妹的問題,是啊,他為什麽不來看自己呢?她不知道。

鬆本紀生消失了,警察不知道他去了那裏,他的父親不知道他去了哪裏,全世界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父母告訴麻生真是,及時找到了昏迷的她並製止了暴行,她不相信。她記得昏迷的時候有個人似乎抱著她走了很遠很遠的路,像是一輩子那麽漫長。那絕不是警察。好在麻生櫻不會對自己說謊,她告訴自己那天晚上是個渾身鮮血的魔王大哥哥抱著她回到了家中,還對父母下跪說對不起沒能保護好真。麻生真知道救自己的是鬆本紀生,但她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離開。

“姐姐,爸爸媽媽都不許我說魔王大哥哥的事情,尤其是在你身邊的時候。”麻生櫻嘟起嘴委屈道:“可是我覺得魔王大哥哥很帥啊,一看就很有安全感。”

“櫻,跟姐姐做個約定吧。”麻生真對自己妹妹說道:“告訴爸爸媽媽,就說我完全不記得魔王大哥哥是誰了。”

“誒?”麻生櫻驚訝道:“為什麽?”

“因為魔王都生活在異世界,大家都不願意接受他存在的事實。可是隻要還有櫻跟姐姐相信就夠了,因為總有一天,我會找到他。”

“嗯,櫻會替姐姐保守秘密的,拉鉤。”麻生櫻伸出小手指,麻生真也伸出小手指與她相鉤。

“這是創傷後應激障礙,可能導致了患者遺失了部分記憶。不過沒關係,這種遲早都能恢複的。”

醫生來對麻生真做了檢查,在門口小聲對麻生真的父母說道。

“那我們的女兒什麽時候可以出院?”母親問。

“隻要患者精神沒什麽大問題,隨時都可以出院。”醫生回答道。

第二天,麻生真順利出院了。

她先是放學後偷偷去了一趟鬆本紀生的家,一個喝得醉醺醺的大叔開了門:“你找誰?”

“請問您是鬆本紀生的父親嗎?”麻生真鞠躬:“您好,我叫麻生真,請問叔叔知道紀生去哪裏了嗎?”

“他死了。”砰的一聲,門關上了。任憑麻生真再怎樣拚命地按門鈴對方也無動於衷。

第三天晚上,她瞞著所有人偷偷去了那個樹林,從那裏從黃昏等到第二天天亮,鬆本紀生也沒有出現。

他真的消失了。幹幹淨淨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高山祭,高山祭,這個高山祭讓我們走近鹿兒島,去領略最傳統最正宗的文化……”

電視裏的主持人拿著話筒,身後是美輪美奐的溫泉天景和漫山的紅杉葉。

電視機外,麻生真端著茶杯的手一個不穩,茶水潑灑在了紅木地板上。

母親望著麻生真呆呆地好似著了魔的臉龐,急忙伸手抓住她的手:“怎麽了真?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我早就說不該急著出院的。”父親在一旁抱怨。

“鹿兒島……鹿兒島……”麻生真重複地呢喃,眼裏突然冒出光芒:“對!鹿兒島!他的外婆在鹿兒島!”

她突然想起之前鬆本紀生對她說過的話,每到心情糟糕的時候他就會回鹿兒島外婆家,外婆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愛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