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名為悲願的祈禱(四十九)
門被敲響了。外麵有人喊:“家主。”
石墨從回憶中醒轉過來,起身打開門:“這麽晚了有什麽事?”
“是我找你。”
院子裏的假山上響起一道清冽的聲音,帶著桀驁,一身黑色獵裝的少年坐在假山上,左手懷抱著一把雁翎刀,右手上轉著一隻鮮紅的蘋果。狹長的丹鳳眼在黑暗中一閃一閃,像是蝴蝶展開的雙翼,右眼下朱紅色的淚痣仿佛帶著奪人心魄的魔力。
“姬濯。”石墨皺眉:“有什麽事嗎?”
“母上大人醒來了。”姬濯說,聲音帶著戲謔:“終焉的時刻來臨了。”
後山山洞。那扇封閉的大門此刻已經打開了,站在門外的一共有三個人,分別是石墨、姬濯還有懷抱櫻色長槍的姬昀。
女人坐在屋內,她的手上再無枷鎖,手上握著一把剪刀,正在一束束的剪掉自己拖在地上、長長的白發。她似乎心情不錯,借著女人前麵鏡子的反光,石墨看見她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
“姬濯,過來為我梳頭。”她頭也不回地吩咐道。
“是,母上大人。”姬濯走了過去,從地上撿起一把雲梳,輕輕地為女人梳頭。女人閉目享受,稱讚道:“握了這麽久的刀也沒有改變你的習性,你的手還是顯得那麽溫柔。”
姬濯笑:“握刀有握刀的力,梳頭有梳頭的力,君子在對待刀與花的時候自然有不同的方式。”
“這些年將你困在這裏當一隻籠中鳥,你可對我有怨言?”女人問:“外麵的世界已經變了,姬濯,你真應該出去好好看看的。”
“為母上大人鎮守花園是吾等的榮幸,又怎麽會有怨言呢?”姬濯說:“況且,我對外麵的花花世界可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即使作為一隻曾經完美的情獸?”
“世上女人的芳澤我已品嚐夠了,唯有對母上大人的愛未曾變過。”姬濯的手撫上女人的發,輕柔而陶醉。
女人慵懶道:“真會說動人的話啊,姬濯,比你的弟弟姬昀在這方麵可強多了。”
門口持槍的少年臉紅了紅,別過頭去不說話。
“姬昀,也該放下你手上的長槍去擁抱擁抱女人了。”女人笑:“男女之愛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錯過了豈不是很可惜?”
“母上大人怕是小看我這個弟弟了。”姬濯也笑:“他早已有了自己的心上人。”
“哦?”女人挑眉:“是怎樣的女人能讓鐵石心腸的姬昀動心?”
“不是女人,是個男人。”
“姬濯!”姬昀咬牙:“休要胡言亂語!”
“還記得火之王來襲的那個晚上嗎?”姬濯不理會自己弟弟的羞憤,繼續道:“我讓姬昀去負責鎮守聖子遺骸,在那裏他被一個少年打敗了。”
“哦?”女人來了興趣:“單論武力的話,姬昀還該在你之上的才對,是什麽樣的少年能夠戰勝姬昀?”
“是個很奇怪的人。”姬昀眼看自己哥哥又要開始胡言亂語,立刻搶答道:“他的靈紋我從未見過,不在始源三家的範疇之內。為此我才發愁和詫異。”
“那就是其它幾神的直係靈紋了。”女人低聲道:“輸給他,你看不冤。”
“石墨。”女人注意到呆在門口一直未曾說話的他,輕笑道:“最近可還感覺良好?新接受的神識可有出現不適?”
“回母親大人,一切都好。”石墨輕聲回答道:“前些時間還會出現反噬,近日已經完全消化。”
“沒想到趙高真的會輸給一個二十幾歲的男孩。”女人歎氣:“該說他罪有應得呢?還是一時不慎選錯了宿體。”
“在驪山陵的時候,趙高的神識其實就已經被宮田真浩所重創,而石璽過於衰敗的軀體早就成為了他的負擔。之前就是靠著母上大人的神力才能勉強維持寄生的狀態,而那之後強行轉生,早就為自己種下了被反吞噬的隱患。”姬濯說:“隻是吾一直有一事不明。還請母上大人為我解惑。”
“何事?”
“趙高為何對石璽這副軀體有如此大的執念?甚至不惜犧牲掉自己的神識也要維持他不死。”
女人沉默,姬濯見狀笑了笑:“是吾問錯話了,還請母上大人原諒。”
“哎。”女人歎氣,從桌上拿起一隻眉筆,接著鏡子描眉:“這世上能讓一個男人死心塌地的東西,無非就是權力、金錢、欲望和愛。”
“那趙高……”
女人放下眉筆:“姬濯,所謂長相廝守,對於人們來說不過是一個美好的概念。而真正能夠做到的又有幾人?”
姬濯無言以對。
“他做到了,這便是他的夙願。”女人低聲說。不打算在這個話題上繼續,轉而笑道:“我們都在這裏呆的太久了,也是時候出去看看這個世界變成怎樣的了。”
“母上大人出門前刻意梳洗打扮,倒是讓人想到是要去會見自己的情郎。”姬濯笑。
“你說得也沒錯。”女人用手指攏起梳好的發:“我與他,已是好久不見了。”
……
……
意大利,羅馬。
入冬了,天上飄起了鵝毛大雪,寒風從第勒尼安海吹來,整個世界都被染成一片雪白。
塔提娜推著輪椅走出醫院,她還穿著那條紅色的雪紡裙,戴著一頂白色的毛絨帽。似乎一點都不怕冷,白玉般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
輪椅上坐著斯嘉麗,她全身都纏滿了白色的繃帶,隻餘兩隻眼睛露在外麵,原本如同海浪般的金色卷發也被全部剪掉了,頭上戴著一頂厚厚的雪絨帽。
醫院外麵停著一輛黑色的奔馳,車門打開,CC的臉出現在駕駛座上:“樸多俊呢?他不是去接你們了嗎?”
“裏麵。”塔提娜輕聲說。
CC從暖和的車裏鑽了出來,幫忙將斯嘉麗扶進車裏,她搓了搓被凍得通紅的手,埋怨道:“鬼天氣可真冷。”
“最近怎麽樣?”車裏斯嘉麗問。
“快被煩死了。”CC回答道:“我現在才知道原來不止活著很艱難,就連死了都不得安寧。”
的確,名為的女人此時已經“死”了,大副詹姆斯駕駛著那台聖瑪麗亞號在港口登陸,懷著沉痛的心情告訴索羅斯家族的長老們在海底發生的意外,並非常後悔自己沒能在關鍵時刻保護好卡希爾先生和CC小姐,甚至掏出了手槍就要自殺謝罪。
現在接管索羅斯家族的是CC的表哥韋斯特,卡希爾的葬禮很盛大,盡管屍體都沒能撈回。他在全世界各地的情人和好友都趕了過來參加這場在聖彼得大教堂舉行的葬禮,人們趴在棺蓋上痛哭流涕,主持葬禮的神父一一訴說著這位世界首富生前的善行,說主會保佑他前往天堂。
喬裝打扮混在人群裏的CC冷笑,天堂?那種地方可不是給卡希爾這種人準備的。
而CC的葬禮相比來說就簡單得多,甚至稱得上無聲無息。長老們不關心她的生死,甚至根本沒考慮過在卡希爾之後會接受她這麽一個一介女流作為家族繼承人。索羅斯畢竟是一個大家族,且是世界第一財團,死了一家之主這種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很快韋斯特就被提名為新的家主,順利接管起了整個家族的事務。長老會對此很是滿意,說他會是比卡希爾優秀很多的家主,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趕緊結婚再為家族增添一個下一代的繼承人,不然萬一哪天韋斯特也暴斃了就很尷尬了。
但韋斯特不是個簡單的家夥,他甚至不知道為什麽知曉CC並沒有死的事實,並且派了無數的成員秘密地四處尋找她。首先遭殃的就是CC的銀行賬戶,她在各個銀行的黑卡都被凍結了,可謂是一夜破產,僅靠著賣掉原來的那些名車豪宅才能“勉強度日”。
“200萬美元?這麽貴!”樸多俊抓頭,此時他正在醫院的主任科辦公室裏,跟醫生商討著關於斯嘉麗的治療問題。
“她的燒傷麵積達到了全身皮膚的67%,想要移植修複的話可是個大工程。”主任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這已經是良心價了。”
“你別唬我,我可是來自韓國的!我們那裏的整容技術世界第一!”樸多俊湊過去,對主任擠眉弄眼:“你看你跟我們相處這麽久了,大家都是熟人,便宜點嘛。”
“這又不是在市場裏買菜,怎麽能討價還價?”主任說:“老實說我們並不想接這次治療的,這樣大規模的皮膚移植在醫學界都可以寫上一篇論文了,風險太大。”
“哎。”樸多俊歎氣,“那好吧,我改天再聯係你。”
他走出了醫院,忍不住回頭朝著醫院豎了根中指:“我呸你個黑心醫院!當我是三歲小孩呢那麽好騙?”
隨即又不免一陣悲從中來,要是CC還是原來那個CC多好,兩百萬對於她來說就是拿出張支票然後閉著眼睛寫一串0罷了,這種事情根本不用操心。
但是現在CC的支票已經不管用了,因為她已經是具“屍體”,屍體開的支票不能拿到銀行裏去兌取,隻會招來一群韋斯特的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