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心懷夢想,內心篤定,舉手投足之間便有一種奇特的光芒,那是一種如水般堅韌的力量,能穿透所有的堅硬,抵達彼岸。
她的一生微瀾起伏,又清麗明朗,如詩一般,既有慷慨纏綿的夢殘歌罷,又有奔放輕盈的澎湃激昂,在詩意的世界,涓涓流淌。
於她而言,“建築”是另外一個世界,凝固的詩。
1932—1935年,林徽因和梁思成等一幫中國營造學社的同人進行野外勘察,以考察中國古建築為主。當時,中國營造學社是一個私立機構,創始人朱啟鈐曾在北洋政府擔任交通總長、內務總長、代理國務總理,他下野後,創辦了中國營造學社,專門研究中國古代建築。
1931年,梁氏夫婦離開東北大學回到北平,加盟中國營造學社,梁思成任研究部主任,林徽因擔任校理。中國營造學社的考察,從1932年夏天開始,他們的第一個目標是平郊的古建築。1932 年6月11日,梁思成帶著營造學社一個年輕社員和一個隨從前往這次野外考察的第二站——寶坻的廣濟寺。他在《寶坻縣廣濟寺三大士殿》中記錄了這次考察的收獲:
抬頭一看,殿上部並沒有天花板, 《營造法式》裏所稱“徹上露明造”的。梁枋結構的精巧,在後世建築物裏還沒有看見過,當初的失望,到此立刻消失。這先抑後揚的高興,趣味尤富。在發現薊縣獨樂寺幾個月後,又得見一個遼構,實是一個奢侈的幸福。
然而此時,林徽因並沒有和丈夫共同體驗這種幸福,因為她這時已懷有身孕,還有兩個月,他們的兒子就將出生。
雖然不能跟隨丈夫去實地考察,但林徽因還可以用另一種方式參與、支持梁思成的事業——撰寫建築論文或著作。夫妻倆於1932年共同撰寫了《平郊建築雜錄》。林徽因在開篇寫道:
這些美的存在,在建築審美者的眼裏,都能引起特異的感覺,在“詩意”和“畫意”之外,還使他感到一種“建築意”的愉快。
……
無論哪一個巍峨的古城樓,或一角傾頹的殿基的靈魂裏,無形中都在訴說,乃至於歌唱,時間上漫不可信的變遷;由溫雅的兒女佳話,到流血成渠的殺戮。他們所給的“意”的確是“詩”與“畫”的。但是建築師要鄭重鄭重地聲明,那裏麵還有超出這“詩”“畫”以外的“意”存在。
以優美的文筆和富有創造性的文字對枯燥的古建築進行委婉的描述,把科學考察報告寫得像散文一樣具有可讀性,這是林徽因對於丈夫最好的幫助,也是她作為一個建築學者的獨特貢獻。
同年,林徽因又發表了《論中國建築之幾個特征》:
因為後代的中國建築,即便達到結構和藝術上極複雜精美的程度,外表上卻仍呈現出一種單純簡樸的氣象,一般人常誤會中國建築根本簡陋無甚發展,較諸別係建築低劣幼稚。這種錯誤觀念最初自然是起於西人對東方文化的粗忽觀察,常作浮躁輕率的結論,以致影響到中國人自己對本國藝術發生極過當的懷疑乃至於鄙薄。……外人論著關於中國建築的,尚極少好的貢獻,許多地方尚待我們建築家今後急起直追,搜尋材料考據,作有價值的研究探討,更正外人的許多隔膜和謬解處。
林徽因的論述也解釋了,為什麽她和梁思成不利用自己的專業去做工程、做設計,輕鬆快速地賺錢(當時北平隻有兩家中國人開辦的建築事務所,以梁林兩人的留學背景,做這樣的事情輕而易舉),而是選擇了冷門的中國古建築作為研究對象。
如果說,文學是林徽因的摯愛,那麽,建築亦是她畢生都無法割舍的事業。 1932年8月,梁家的第二個孩子梁從誡出生後不久,林徽因便迫不及待地加入營造學社的考察隊伍。她和丈夫一起跋山涉水,風餐露宿,輾轉於窮鄉僻壤、荒郊野外,開始對中國的古建築進行詳細的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