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姐，這次的作品，似乎在訴說一則故事，是什麽呢？”
話筒移到唇邊，阮林鳶看著眼前的木雕，呼出長氣，笑了笑。
“對，是一則故事。”
故事講完，全場安靜，繼而發出轟鳴的掌聲。
國賽第一，花落良大。
好事的記者舉著麥克風，不依不饒的將人攔下。
“之前阮小姐說，這件作品代表一段穩固關係的開始，請問，是什麽關係麽？”
“是與尾生一樣堅定不移，至死不渝的關係麽？”
聚光燈照的眼底幹澀，阮林鳶揉了揉眼睛，笑的破碎，“世上本沒有一定穩固的關係，你聽錯了話，而我......會錯了意。”
老頭從阮林鳶回來上台，眉頭便皺的緊，這會更是心下了然。
從眾人中拉出心碎的小徒弟，丟進良大校車，嚇止著校車司機趕緊開車。
很難想象。
今天早上來的時候，她還那般心情愉悅。
而現在，像是遲暮的老人，弓著背，將手埋進雙掌中，忍著痛，一點點將破碎的自己從深淵中撿起。
聽說失望攢夠了，再深愛的人，都會離開。
可她每每心軟一秒，便會迎頭被暴擊。
不知該笑命運信她要強，還是該笑自己此生注定薄涼。
命不好吧。
阮林鳶這麽想著，想著，便笑了。
車子突然被迫停下。
司機被逼到路邊，罵罵咧咧的說對方不會開車。
所以人都伸著頭看，老頭冷冷的掃了一眼，拍了拍宛如殘破娃娃的阮林鳶，咬碎了牙齒，憋出一句：“丫頭，你家大人來了。”
阮林鳶怔怔抬頭的看了一眼。
車燈下，楊女士的麵容冷然從容，耳邊是隊員誇獎楊女士長得漂亮的讚美聲。
“老頭~”阮林鳶睜著猩紅的眼眸，無奈的扯著難看的微笑：“你說，為什麽所有人都要逼我？”
“為什麽......所以的人都不愛我？”
老頭怔住，心疼徒弟的不易，唇瓣翕動，剛要抬手攔。
阮林鳶卻已經隔著長長的座位，一步一步的往出口方向去。
下車前，阮林鳶停步,似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說：“謝謝各位近日來的照顧，謝謝大家了。”
說完。
便直直下車。
“還要鬧多久？”楊女士簡言意駭，“還不夠？！”
阮林鳶看著遠處來來往往的車輛，從胸膛擠出最後一口熱氣。
“母親，”她紅著眼眶，終於落了一滴清淚，而後緩緩跪下，“我錯了，從前光景，隻當歧途，從今往後，我都聽您的。”
楊女士一言不發，低頭默了半晌，丟了句：“起來吧，”便轉身回車裏。
苦笑了聲，阮林鳶打開車門，上車前，深深的看了眼停在身後的校車。
揚著很多年入校前曾經露出的愜意微笑，使勁朝老頭揮著手。
老頭緊攥著車座的手無力垂下。
阮林鳶那一跪，是妥協，更是放下。
膝下曾經最堅持的夢想，隨著這一跪，煙消雲散了。
名貴的轎車開遠，最後消失在黑幕中。
校車裏一片寂靜，所以人臉色都不對。
司機小心翼翼的問了句：“陳、陳老，可以走了嗎？”
“走吧。”
這一句走吧之後，老頭似乎一下子蒼老了十歲。
*
客廳裏煙霧繚繞，整個煙灰缸裏堆滿了煙頭。
猩紅的火星在霧氣中閃著微光。
嚴清捂著口鼻，穿著性感睡衣站在房門口。
她不明白怎麽了，明明送了她一屋子的花，明明帶著她去吃豪華晚餐。
種種跡象表明，她要飛上枝頭了。
可。
那通無關痛癢的電話後，厲盛便一言不發的坐在沙發裏抽煙。
無論她如何巧以色誘，他都不為所動，眸光沉冷，身上的淩厲之氣四散開來，嚇得她不敢上前。
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叮”的響了一聲。
餘顧裏電話也一起進來。
“少爺，你怎麽回事啊？”
“你知不知道嫂子在等你啊？”
“你覺得這樣有意思嗎？比賽現場視頻，我發給你了，你自己看看吧。”
默了默。
餘顧裏還是忍不住，“少爺，我以前真覺得，你是個麵冷心熱的人，隻是不善良言辭，可---這次，你真不厚道，全場的人都在問嫂子，那個想穩固關係的人是誰？我就不明白了，有什麽理由，讓你把嫂子一個人丟在那裏。”
“你沒現場看到，一個人眸光碎了的樣子，真的，我個大老爺們都難受的很。”
不等回應，餘顧裏切斷了電話。
厲盛麻木的點開比賽視頻。
清脆的聲音，一泄而出。
【是，這是一則故事。】
【一則愛情故事。】
【也是則典故：尾生與女子期於梁下，女子不來，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
【之前阮小姐說，這件作品代表一段穩固關係的開始，請問，是什麽關係麽 】
【是與尾生一樣堅定不移，至死不渝的關係麽？ 】
【世上本沒有一定穩固的關係，你聽錯了話，而我……會錯了意。】
她在笑，可他，真真切切的看見了那雙清澈眸子裏的光，一點點散去。
煙圈堵在胸口，厲盛一口氣差點呼出不來。
他說出那兩個字的時候......她是不是哭了。
從前。
她很愛哭的。
她問，我的花的時候。
心裏是不是很疼、很疼呢？
雖然，她總是笑。
獲獎的那一刻，所有人抱在一起歡呼鼓舞的時候。
她站在一旁恍惚著紅了眼眶時。
她是不是難過極了。
氣他不守信用，氣他又......騙了她。
【尾生，愛慕一女子，但尾生家貧，女子雙親反對婚事，兩人相約私奔，黃昏時分，尾生提前來到橋上等候。不料，突然烏雲密布，滂沱大雨傾盆而下，淹沒了橋麵，沒過了尾生的膝蓋。城外橋下，不見不散，尾生想起了與姑娘的信誓旦旦；四顧茫茫水世界，他寸步不離，死死抱著橋柱，最終被活活淹死。】
【本來......想當作禮物送你，沒想過......你會不要。】
【至死不渝的愛情，我窮極一生，求而不得，故一生盼之。】
【今天，寄托與物，了卻心願，希望在場的大家，得一人心，白首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