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林鳶勉情緒穩了些。
回到家的時候,天才剛蒙蒙亮。
兩人腳步極輕的走進羨羨的房間。
小家夥抱著玩偶,翹著嘴角,無意識卻笑的格外的甜。
也不知道是隨了誰,反正阮林鳶跟厲盛,倒是沒這麽愛笑的。
對誰都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時間還早。
這會也睡不著,阮林鳶下樓給自己跟厲盛泡了杯茶,兩人坐在院子裏等日出。
緊繃的精神放鬆下來,人也變得慵懶了些,她斜斜靠在柱子上,有一下沒一下的看著外頭匆忙的路人。
“要說說美國的那段日子麽?”厲盛突然說。
之前厲盛偶爾也用輕鬆的語調說過,沒有強迫的意味,更多的想是聊天時,隨口提的。
今天卻不同。
帶了幾分鄭重其事。
阮林鳶淺淺的嗯?了聲,然後晃**著杯子裏的茶葉,目光有些悠遠起來。
那些艱難的、一個人的日子。
隨著時間流逝,也變得無足輕重,她也好像終於可以麵對,自己曾經生過病的事實。
很長一段時間。
她不願意告訴任何人,因為怕別人覺得自己跟別人不一樣,也怕同情的目光掃在自己身上。
時過境遷。
好像想起來,也還好。
厲盛伸手,將她的小腦門擱在自己懷裏。
語氣落下去幾分,“可以說說麽?”
厲盛直覺的覺得,羨羨生病,阮林鳶會這麽大的反應,是因為美國的一些他無從得知的過往。
“嗯,可以。”阮林鳶慢吞吞的說。
“一開始去美國的時候,環境跟很多東西,都不太喜歡,因為要考慮到寶寶出生之後的生活,所以,花錢也要節儉一些,過去的時候,本來想找些兼職做,但是因為許多原因。”
“所以,沒去成。”
“萱萱也跟我說不用出去上班,孩子叫她幹媽,我能生她就能養,但是,我自己的孩子,我希望我也能為他做一些什麽,後來,在一家餐館裏找了份工作。”
“當時, 孩子好像3個月大,不顯懷, 套上寬鬆的衣服,也看不太出來。”
阮林鳶的聲音從這裏低落下去, “就是、餐館裏有個男人,一直對我示好,我沒答應後,他就故意為難我,把我調去了油煙大的後廚。”
“我擔心對寶寶又影響,就提出想換個崗位。”
阮林鳶的聲音輕緩的頓了一下。
厲盛眉頭狠狠的蹙起,心尖隨著阮林鳶的聲音,像是被扔了顆炸彈。
“他,他提出交易。”
“嗯……你懂得。”
“我不同意,我就直接說了,我肚子裏有寶寶了,而且,我不喜歡他。”
“然後,有一天下班晚了,他就把我堵在店裏了。”
“外麵的雨很大,”阮林鳶聲線忍不住的發抖。
厲盛將人牢牢的鎖在懷裏。
他怎麽都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事情。
他能想到的,最嚴重的,最超越底線的事情。
不過是孩子苦惱難帶。
不過是一個人在異國他鄉,心裏煩悶。
不過是……
這些,已經是厲盛最能勉強接受的極限了。
他沒想過,她遇到過這樣的事情。
這樣!
讓他渾身止不住暴戾的事情。
厲盛眼裏的殺意快速閃過。
他抖著手,抱著阮林鳶,“不想說的話,咱們就不說了。”
阮林鳶的情緒已經平靜下來,她輕緩的搖了搖頭。
“現在沒事了。”
“隻是當時害怕,害怕孩子會受到傷害,還好沒發生什麽事,周圍的有人路過,報了警。”
“後來,也不知道為什麽,做夢的時候老是會夢到。”
“夢到自己去了警局,可是,衣服濕漉漉的滴著水,周圍人的目光不斷的掃在我身上,我不斷的說著,不斷的解釋著,那人的暴行。”
“還有,我懷著寶寶。”
“可是我記得,從警局出來的時候,我很快速的回了家,替自己換了衣服,因為擔心,自己會著涼感冒,然後羨羨就出生了。”
“美國的醫生很好,我做了很長時間的心裏輔導,然後才回國的。”
因為怕厲盛難過。
阮林鳶刻意的將一些細節掠過。
其實。
那個時候很無助。
經過那件事後,餐館開除了她,並且沒有給她一分一毫,因為那個男人,是這家老板的親戚。
她為了那點錢,站在餐館門口。
她覺得她沒錯,她理應拿到她應得的。
可是,餐館裏的所有之前的同事都過來勸她。
【本來老板也不想要你的,是那個男人替你說了話,明顯是對你有意思的,你既然早就知道,自己平時就要多注意點。 】
【你怎麽好意思報警啊,人家老板對你這麽好,你把人家家裏弄進去了,你知道後果麽?】
【都有孩子了,也沒見過孩子的爸爸,有人接盤還不樂意,真把自己當仙女了。】
【 ……】
耳邊是平日裏認識的那些說的莫名的話。
沒有一個人站在她這邊說話。
那一刻,她真真正正的認識到,最底層的人,要一個公平又多難。
那些錢,她後來怎麽都要不到。
阮林鳶回家後,這些話,這些相識一場的人的話,一直圍繞在她耳邊。
時間久了。
她也會覺得。
未婚生子。
她偷偷的要生下厲盛的孩子,這些是不是就是她的報應。
好在從小的教育給她了幾分清醒的神智。
她及時、主動的去找了醫生。
算是,她不清醒下,能夠給自己最有力的自救了.
這個事情,她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
能查到的,也不過是她將近半年的就醫記錄。
而這些記錄,在她回國的時候,已經交傅叔叔替她很好的掩蓋了。
今天,突然以這樣的方式告訴厲盛,她不知道,他會是什麽樣的反應。
也會覺得。
她被欺負過。
也會覺得。
她太薄情,性子冷。
又或者。
她也說不清的許多,無法訴諸於口。
她不想讓別人知道她的病,不想要別人的同情。
她希望被公平對待。
無論是旁人,還是厲盛。
她故作堅強的笑了笑,垂頭,小聲的說:“其實,也不是多大的事,不提,我都快要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