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送進去房間給傅言之前,負責食堂的阿姨叫住了阮林鳶。

給她的食盒裏加了好幾樣餐桌上沒有的菜。

阿姨解釋說導演組中餘出來的,阮林鳶看了一眼食盒中的菜,默了默,小聲的道了一聲謝謝轉身往房間裏走去。

房間裏的傅言早就餓的饑腸轆轆了,抱著飯,一邊吃一邊對阮林鳶道:“沒想到啊,這鄉村土味節目夥食還不錯,居然有鮑魚……”

阮林鳶隻低低的恩了一聲,沒有聲張。

陳意光有午睡的習慣,其他幾位老師傅甩甩手進屋,畢竟也不能顯得自己太上心了,一來顯得徒弟太沒用,二來顯得自己功利心太重。

思來想去,還是陳老聰明,放手讓徒弟做。

贏了,教導有方,輸了,那就勤加磨練,圓了節目組的規則,也不讓師傅們背鍋。

意會到這一點後,師傅集體回屋,心裏暗暗想著:陳老不愧是陳老,想事情那確實是棋高一著,以後還得跟著這個風向標走。

阮林鳶看著師傅陸續進屋,大概心裏明白了幾分。

特別是看到金師傅恨鐵不成鋼的掰開小徒弟攥著他的褲腳,低低的警告道:“跟在我身邊這麽久,也要自己學著獨立獨立了!”

說著,便揚長而去。

阮林鳶便更加篤定了。

不過她太了解老頭了,他這哪裏是不想丟麵,完全是因為懶。

新作品的思路,她在看到那塊木料的第一眼便有了,又或者說,這個想法在她還在學校的時候便產生了。

甚至一度,她想要把這個想法貫徹到自己的畢業首秀裏去。

但是──

卻被老頭製止了。

老頭當時說的是,觀賞性跟警醒性很強,但話題性太過宏大,不適合在畢業首秀上做展出。

因為這個事情,兩人差點吵翻天。

上至校方,下至學院論壇,全都在討論這個事情,後來學校怕事情鬧大,特意請了校方代表來分別跟他們兩談話。

初入學校,初生牛犢不畏虎,靈感十足的想法在腦海中形成了,又怎麽可能輕易妥協。

當初,她可是氣的差點揚言要退學。

想到這裏,阮林鳶忍不住低低一笑。

時過境遷,整整四年。

雖然不似當初那樣執拗,但還是想在一個恰當的時候完成心願。

老頭顯然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心思,這次卻沒有阻止,甩手掌櫃般的默認了。

是很久以前就想做的事情,當初做了大量的調研,甚至用小木料做了粗樣。

即便過了這麽久,卻宛如昨日般駕輕就熟。

找了一處角落,阮林鳶剛剛攤開刀具,便聽見有人低低的叫了一聲:“鳶姐姐。”

阮林鳶轉頭,發現是祝老的關門弟子,祝秋山。

“你叫我嗎?”阮林鳶問。

“鳶姐姐,我是祝老的小弟子,”一邊說著,祝秋山一邊順勢在阮林鳶身邊坐下,“你有思路了嗎?我看你已經準備起刀了。”

祝秋山坐下的距離已經超過阮林鳶的安全距離,阮林鳶微微皺眉,往邊上挪了挪。

“大致想法而已。”

祝秋山卻像沒有注意到似的,伸頭往阮林鳶的方向貼近,:“鳶姐姐好厲害啊,早上看你跟陳老都在玩鬧,這一下子就有靈感了?”

秀氣的眉頭再次緊蹙,想著是不是應該出聲警告一下的時候,導演組那邊卻突然竄出一個小個子的人,一把拉走了祝秋山。

阮林鳶滿頭問號,但是也算是導演組無意識的替她解決了麻煩。

她看了眼站在鏡頭外烏壓壓的導演組。

一分鍾後,阮林鳶眼睛眯起,傅言說的那隻狗,似乎確實有點像的過分了。

那人似乎感覺到這邊的視線,往裏站了些,隻能堪堪看到一片衣角。

阮林鳶:“……”

阮林鳶:“傻子。”

收回視線,阮林鳶繼續低頭,她想要做的是瀕臨滅絕的珍稀動物。

節目組給的木料正好,那些看似缺陷的地方,卻正好恰如其分的用作動作的身上線條。

無關比賽,也無關拍賣,是一件她想做很久的作品。

阮林鳶挑的是涼亭角落的位置,刀具她用的是自己的,避免跟其他人有所交集。

既然有關大家的成績跟能力,她希望公平之餘自己跟別人都不要受到困擾。

阮林鳶的幹勁很足,低著頭,直到夕陽西下,她都沒有再抬起過頭。

涼亭離導演組的位置不遠,在快要偏離鏡頭的側麵位置。

若不是身邊人若有實質籠罩全身的壓力感,估計那是個很容易讓人忽略的位置。

厲盛定定的站著,視線始終停留在嬌小的身影上。

平凡無奇的木料,經過那雙巧手緩慢又令人稱奇的漸生圓潤姿態。

大佬這麽站在身後,閣老覺得自己連呼吸都忍不住緩慢下來,生怕驚動了身後冷臉的人。

圈子裏的人形形色色,他也算是見的頗多,但像厲盛這樣,年紀輕輕就給人如此大的壓迫感的,真真是少之又少。

眉宇之間淩厲之色盡顯,抬眸投足也是讓人退避三舍的矜貴。

突然,大佬皺起眉頭,閣老下意識的往阮林鳶的方向看。

才發現尖利的刀鋒在白嫩的指腹劃出淺淺的傷痕。

阮林鳶並不是個嬌氣的,也顯然很是習慣這樣的小傷口,閣老剛想打哈哈把事情帶過去。

卻隻見大佬什麽時候已經將視線放在自己身上,銳利的鋒芒讓閣老都忍不住的心尖發顫。

“嗯──創可貼可以嗎?”

畢竟旁邊人家的小徒弟都是這麽處理傷口。

厲盛沒有說話,可是強勢壓下來的暴戾騰升。

閣老抖著腿:“送、送醫院?”

厲盛折疊的眉鋒鬆緩了些,閣老卻瞪大了眼睛。

送醫院!

開玩笑嗎?

他剛剛就是迫於壓力隨口說的!

那個傷口,他打賭!

再遲一點過去,沒準都愈合了!

剛剛人家小徒弟不小心皮肉差點撕下來一大塊,他眉頭都沒皺一個。

現在輪到阮林鳶,這麽興師動眾?!

再說了,這裏醫院離的遠,一來一回,阮林鳶估計就沒什麽鏡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