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林鳶愣了一下。

記起來,自己中午似乎無意識的說了一句板栗好吃。

“其實,厲大少爺人挺不錯的,對吧~”

阮林鳶沉默,默默的整理桌麵上散落的稿子。

傅言不解的看著不說的阮林鳶,“你---不感動麽?”

她記憶力的阮林鳶,嬌俏可愛,古怪的小點子特別多,與之現在帶著冷漠的樣子,實在相差太多了。

阮林鳶看了一眼怔愣的傅言,淡淡一笑。

“尾生與女子期於梁(橋)下,女子不來,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阮林鳶笑問,“知道這句話什麽意思麽?”

傅言皺眉搖頭。

“這句詞出自《莊子·盜蹠》,大致的意思是古時候,有個叫尾生的男子和心上人在橋下約會,等到河水上漲,女子還沒有來,尾生為了不失信,抱住橋柱而被河水淹死。”

傅言啊了一聲。

“世人都說尾生癡傻枉顧性命、不懂變通,但是我卻羨慕那名女子,”阮林鳶輕聲道:“這個世界上,能讓你托付身心的沒幾個人,能讓你托付性命的更是少之又少,尾生死前想必掙紮痛苦,但是他依舊苦守承諾。”

“我是個普通人,卻向往這樣不切實際的愛情,明明知道得不到,但是即便這輩子求而不得,我也始終堅守。”

阮林鳶看著傅言,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我不知道你跟厲盛為何突然那樣好,但是,我不願意跟他走近,也不想跟他再有牽扯,你知道我來上節目的目的,我發表這本書,本意跟接這個節目的意圖是一樣的。”

阮林鳶深呼出一口氣,“所以,學姐,可不可以不要逼我?”

其實,隻要阮林鳶轉頭就能看到傅言愣住的表情。

她知道自己這句話說的或許太重了。

但是。

她隻能這樣.

厲盛這樣的人有權有勢。

如果她不說的明白準確,傅言一定會覺得厲盛是她的良人,不斷的為他們拉紅線。

從今天晚上,傅言幫厲盛說話的樣子來看,她已經覺得厲盛是不錯的人了。

她要先跟傅言說清楚。

相處多年,她知道傅言的引爆點在哪裏。

她希望通過傅言,讓厲盛清楚明白,她要跟他毫無瓜葛的決心。

即便是---

她會因此失去這段友誼。

失去工作室,她也在所不惜。

果不其然。

傅言氣的跳腳,憤憤的怒視著阮林鳶的背影,“阮林鳶!你有沒有良心的!我逼你?!從上學到現在,哪次出事我不是站在你身邊?我有因為什麽事情逼迫過你嗎?我剛剛也不過就是一句玩笑話!”

“而且!”傅言已經徹底失去理智,“厲盛哪裏不好了?有錢有權,對你還這麽上心!你今天吃的每一顆板栗都是他親手剝的!你看到他手上的傷口的嗎?!你就是沒良心!”

阮林鳶抿唇,久久的才轉過頭,紅了眼尾的眸子定定的看著傅言。

“對,我沒良心,所以---你們都別靠近我!”

此刻的阮林鳶像是一隻長滿利刺的小刺蝟。

她抱著跟對方同歸於盡的想法,瞪著雙眸,死咬著唇。

她的身後,是她所有的脆弱,所以她絕對不能退。

兩人憤憤對視,屋子裏冷不防的丟出一個抱枕,老頭雄厚的聲音傳來,“不睡覺就給我滾遠點吵!”

深深吸了一口氣,阮林鳶喉嚨濕潤,傅言憤憤的轉過頭去,丟下一句話,“你這麽喜歡一個人,那你就一直這麽一個人下去吧,活該你孤老!”

阮林鳶死死咬著唇,沒有再說一句話。

傅言從大學跟她認識,死皮賴臉的跟了她一路。

大學時候,家裏斷了她經濟來源。

室友都是嫌貧愛富的,加之老頭喜歡她,嫉妒她的人不少。

吃著廉價泡麵的時候,不知道被人冷嘲熱諷的說過多少句壞話。

是傅言,摔了椅子就衝上去,一個凳腿把嘴碎的人打到不敢再說她一個不好。

也是傅言,千金大小姐,抱著海鮮鮑魚不去吃,蹲在操場上跟她分一碗泡麵。

阮林鳶艱難的扶著凳子站起來,茫然的往涼亭、往節目組拍攝不到的馬路外麵走。

隨身pd要跟上去,阮林鳶看著前方昏暗的小路,心裏難受的想哭。

她知道她失去了一樣很重要的東西。

“我想自己走一下,你們別跟出來。”

閣老為難的看著阮林鳶,厲盛還在庫房裏麵歸置板栗,對外麵的情況毫不知情。

也不知道這兩個大小姐是怎麽了。

前一分鍾還好的跟一個人似的,這下說起狠話來,那可真是戳心。

阮林鳶剛剛出去的時候,整個臉色慘白。

閣老不敢耽擱,趕緊到庫房裏麵去找厲盛,急急忙忙的跟他說明了情況。

厲盛蹙緊眉頭,趕緊從庫房裏出來,從涼亭裏望去,阮林鳶已經走遠在馬路的盡頭,隻能將將看到一個背影。

阮林鳶隻知道自己很想離開這個地方,雙腳機械的往遠方走去。

迷茫無措的看著村民們的臉,在養老院門口呆呆的站了許久,腦子裏是傅傅言說的那句:一輩子孤老。

她確實是一個人走過很長的一段路啊。

手腕處細長傷痕被手表巧妙掩蓋,她這是在護住她心裏最後的一道光。

僅此而已。

無力的癱軟在桃園邊的一棵桃樹下。

緩緩的從兜裏拿出手機,熟練的點開視頻。

軟糯糯又肥嘟嘟的小臉出現在視頻裏。

魂飛魄散的意識在這一刻才算聚攏,她快速的擦了擦眼角的淚,重新掛上淡笑。

“羨羨~是媽媽呀~羨羨在做什麽呢?”

阮林鳶的聲音放的格外的輕,視頻裏的小人興奮的看著鏡頭裏的阮林鳶,吱吱語語的比劃著肥嘟嘟的手腳。

難過跟絕望全都拋到九霄雲外。

傷口終究會像手腕上的傷痕一樣慢慢痊愈。

視頻裏的小家夥似乎感應到了阮林鳶的難過,快速的比劃著手腳,咧著嘴,清晰又乖柔的叫了一聲:“媽媽~”

阮林鳶呆住。

同樣呆住的,還有站在桃園門口,氣喘籲籲追過來的厲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