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迎燈很喜歡接吻, 喜歡一個人就是想沒完沒了地親他。

在靜下來的時間裏,黑暗之中,綿軟的大床中央, 她不著寸縷,伏在梁淨詞的身前, 親得很緩很細膩。

餘熱還沒散盡, 梁淨詞合了會兒眼睛,就隨她去親。小女孩的吻, 像一條涓涓的溪水流過體內, 隱約還記得最開始親她時,那雙單純的眼睛如臨大敵的模樣,謹慎而慌張。

而今算是鍛煉出來了, 會主動了,不容易。

“爸爸真的打你怎麽辦?”吻到中途,她戛然而止, 忽的滿麵愁容地問道。

“能怎麽辦?”梁淨詞將眼皮掀開一道縫,覷她一眼, 說, “挨著。”

薑迎燈煞有其事地想象起來那副場麵,撓一撓下巴說:“我不應該擔心你的, 我應該擔心我爸。他上年紀了,肯定打不過你。”

梁淨詞想笑:“真有那麽一天,恐怕我也是沒有還手的資格。”

薑迎燈望著他,深思熟慮一番:“也對, 我爸爸肯定覺得, 好啊,叫你照顧我女兒, 你居然照顧到——”

話說到這裏,她又把後半截吞回去,眉目一低,不接著說了。

梁淨詞瞧她:“照顧到什麽?”

等了半天,她才吞吞吐吐交代:“就……**啊。”

頗有幾分下流的話,被她說得一本正經,還說紅了自己的臉,她側過身,歪歪斜斜地倒在一旁。

梁淨詞斂著眸看她,但笑不語。

薑迎燈又不知道心裏在籌謀什麽,過會兒瞥向他,注意到他鬆散的浴袍,替他拉拉緊,說:“穿好了呀,有傷風化。”

梁淨詞柔柔地握住她的手腕,又往上挪,捏了捏她的掌心,將她手拉到一旁,任由衣衫不規整地鬆弛著。

“都在**了,還這麽見外?”

“……”

薑迎燈暗暗揣摩,如果不是辦完事,大概她也沒有機會見到他這樣不正經的一麵,邪不壓正的外交官,剝了衣服竟就隻剩下邪了。

薑迎燈沒料到自己在想這些的時候,嘴角不自覺掛著詭異的微笑。

梁淨詞將她這點不明所以的笑盡收眼底,看不懂,但也不戳破去問,就平平靜靜地看著。他一低頭,忽然看見自己胸口掛著一片豔豔的色。

梁淨詞把她手扯過來,碰一碰,提醒說:“你的傑作。”

薑迎燈瞄一眼,驚得吸一口涼氣,怎麽這樣迷.亂?她好像也……沒有那麽用力吧。

他說:“每回都得留點兒記號,是不是?”

薑迎燈說:“我已經很小心了。”

梁淨詞笑笑,無奈地點頭。

她揣摩了一下他的語氣,不滿地抬起下巴,五官皺起來:“你在怪我啊?”

梁淨詞用骨節蹭一蹭她撅起來的嘴巴,說:“我怪你什麽了?”

薑迎燈說:“這才一個呢,你就怪我,我要多留幾個。”

眼見這姑娘的獠牙就要啃上自己的脖子,梁淨詞趕忙用掌心遮住她的嘴唇,嚴正地說:“這兒jsg不行。”

看她不悅地別過頭去,梁淨詞湊過來,親一下她的臉,哄道,“這真有傷風化了。”

情情愛愛的時候也得講分寸。果然,這人骨子裏還是那個邪不壓正的梁淨詞。

薑迎燈氣憤地咬他肩膀,梁淨詞不惱,隻是和煦地笑著,看看她,替她捋捋頭發。

“對了,要送你件衣服。”良久,他忽然說。

說是衣服,其實是件裝得很精美的禮物。包裝盒拆拆卸卸都廢了好一番勁,薑迎燈親自動的手,最後掀開那絲絨盒蓋一看,盒子裏麵正躺著一件鬆綠色的旗袍。

她驚訝地看他。

梁淨詞抬頭捏一捏旗袍的衣襟處,說:“這什麽料子,猜猜看。”

薑迎燈也跟著用手指搓了搓,手感涼涼薄薄,極輕極軟,像是一片紗,半透如霧,顏色是沒有攻擊性的綠。這是羅,還是頂級的那種。

“軟煙羅?”

有多少人能一眼看出這絲織品?是因為她懂嗎?顯然不是。

“和書裏寫的那種很像,雨過天青,四色煙羅,在古代是特別特別貴的,大戶人家才會用。”薑迎燈都沒舍得將衣服掀開仔細看,驚訝地問他,“這……你哪裏弄來的啊?”

這叫什麽?書中自有黃金屋。

梁淨詞挺悠閑地側倚在**,淡笑著說:“甭管哪兒來的,試一試。”

薑迎燈就當著他的麵把這身衣裳換上了,但不氣餒,非得追根溯源問哪兒來的。

“萬一是別人穿過的,什麽前朝太子妃留下來的,我可不喜歡。”

梁淨詞被她的想象力折服,笑說:“怎麽能讓你穿別人舊的。”

他一邊看她換衣服,一邊說道:“上月不是回了趟江都,就那時候托人做的。”

薑迎燈回憶,怪不得那時候說什麽大不大的,原來這伏筆埋在這兒呢。

梁淨詞看著這溫柔的鬆綠落在她身上,衣服本身就做得精美,讓人一穿,才真正顯出了靈魂,跟迎燈的氣質相得益彰,嬌柔清雅,亭亭玉立,他看出她的身上有種山清水秀的氣質。

當時捏著這匹布時,心裏想的就是這個詞。

山清水秀,也是個頂級形容了。

好在他沒走眼,大美美於氣,這衣服襯她的氣,再合適不過。

薑迎燈跑到衣帽間照照鏡子,又歡欣地跑出來,眼裏的高興溢出,拉著梁淨詞的手,嘴上卻在說:“你好奢靡啊。”

梁淨詞說:“貴倒是不貴。”

他伸出一隻手,替她慢條斯理擰好最頂上那顆扣,說道:“就是真料子難找,想起有個親戚家裏做這一行,一問,家裏還真藏了一匹。”

薑迎燈說:“是皇親國戚吧?”

梁淨詞搖頭說:“沒,小老百姓。”

他這樣玉韞珠藏的人,可不會耀武揚威地講什麽皇親國戚。有也說沒有,是也說不是。

薑迎燈懂事得很,沒再追問。

而是說道:“你怎麽好端端又送我好東西,這次要慶賀什麽?”

他說:“都說賠罪了,當然得展現展現貨真價實的誠意。”

她心裏想,原來還在為那個事啊?薑迎燈搖頭說:“可是我都不生氣了啊。”

這賠罪的禮物來得是晚了些,但她這一本正經的樣子也是過於天真。

梁淨詞望著她想了會兒,頷首說:“行,那脫了吧。”

薑迎燈麵色一滯。

他接著說:“我送別人去,總得有人稀罕。”

她本坐在床沿,聞言便起身,“……哦。”

然後悶悶不樂開始解扣子。

梁淨詞看著她的動作,終於忍不住道:“能不能不這麽聽話?”

她也看過來,聽見他一字一頓喚她的名,“薑迎燈。”

人被他攔腰拽回懷裏,她解鬆了一半的領口就這麽不矜持地歪斜著,清澈得沒絲毫雜念的眼呆呆望著他。

梁淨詞握著她腰肢的手勁重了重,不滿似的說:“無理取鬧也要我教?”

“……”薑迎燈呼吸緩了緩,與他近到鼻尖相擦,過好一會兒,她才軟軟地開口說,“嗯,你教我。”

梁淨詞垂眸,從上而下,慢悠悠打量被她穿在身的旗袍,說:“你應該把它藏嚴實了,接著警告我說:要是敢給別人,我跟你沒完。”

她聽著,噗嗤一聲笑了。笑完了,很沒麵子地收回表情,又懶懶地把下巴墊在他的肩上。

他說:“按照你的碼裁剪的,你不要,無論再給誰都不合襯,都是你挑剩下的。”

薑迎燈說:“那意思就是說,隻能是我的,對嗎?”

“從一開始就是你的,隻能是你的,就差在上麵繡個你的名字了。你想要的話,明天就托人補上。”

她嘴角輕揚,說不要再送了,承受不住了。梁淨詞聽著這聲音,分明是挺樂的。

瑪瑙珍珠,綾羅綢緞。鍾鼓饌玉,潑天富貴。他有什麽,就都是她的。人一動感情,就格外想付出,要是天上的月亮能摘,也得是她的。

看著她滿足的眼,梁淨詞也跟著笑了一笑。

書包就在一旁,薑迎燈摸過來,給他看了看自己拍的片子。

她攢錢買了個相機,暑假沒去成日本,就去跟周暮辭拍了視頻,給他展示自己拍攝的成果,梁淨詞不懂專業的東西,就看著總出現在畫麵一角那個挺麵熟的小男孩,和之前的印象差不多,還是斯斯文文一張臉,不過性格倒是挺顯活絡。

薑迎燈稱他為“我們隊長”,沒有給他連名帶姓介紹一番的意思。

看完,薑迎燈收起相機,問:“你覺得我拍的好不好啊?”

“我覺得是不錯。”梁淨詞想了想,又道,“不過外行看個熱鬧。你叫我具體說好在哪兒,我也說不上來。”

說這話時,他身上的浴袍掀開一角,優越的胸腹線條暴露在她視線裏。

薑迎燈將要舉起相機。

梁淨詞撿起落在床單的鏡頭蓋,很謹慎地把遮回去,說:“臥室不能亂拍。”

薑迎燈唔了一聲,把相機塞回包包裏,梁淨詞瞄了眼牌子,讓小財迷花血本,看來是真攢下錢了。

他說:“想學什麽,想做什麽,就去試一試。”

薑迎燈說:“沒試過別的,有點怕我自己沒有天賦。”

“天賦是屬於少數人的。”梁淨詞說,“不考慮這個,隻要你有想法,沒人可以幹預你,也沒人能幹擾你。”

他的話令她放寬一些心,薑迎燈點著頭,一副十分受教的模樣。

梁淨詞又說:“之前和你說什麽來著?”

明明說過的話很多,但她此刻心有靈犀地猜到了他的重點,“你是我的退路。”

他微笑著,點頭說:“我就在這兒站著。要真摔下來,還有我抱著你。”

“嗯,”薑迎燈告訴他:“對了,我這一周要開始上第二學曆的課了,而且最近還誕生了一個秘密大計。”

梁淨詞自然問:“什麽大計?”

她煞有其事的:“都說是秘密了,當然要保密。”

他淡淡笑著,沒計較,也沒再問。

那身未褪的旗袍被他輕飄飄的視線來回掃了兩圈。梁淨詞揉著她腰眼,摸到人癢癢肉,薑迎燈縮一下身子,跌進他懷裏,聽見他幽幽沉沉的聲線,在問:“我還算靠譜嗎,薑迎燈?”

“……嗯。”

“跟哥哥在一起開不開心?”

“開心。”

薄薄的頰肉被他捏了捏,梁淨詞說:“開心就好,一切隨心。”

薑迎燈凝水的眸望著他好一會兒,又一臉嚴肅地說:“那我也想問你,你這樣對我好,因為我是薑兆林的女兒嗎?”

“以前是,現在——”他頓了頓,擲地有聲地說,“因為你是你。”

薑迎燈一笑說:“那我和你的事情可以繞開我爸爸了嗎?”

“當然。”梁淨詞點著頭,也把人攏在身前,嘴唇貼到她耳畔,“做了多少次了,還有誰比我們更親密?”

她愣一下,紅著臉推他,說他不要臉,反倒被摟得更緊。

-

幾天後,梁家組了個小局。

楊翎在醫院待了一個多月,明明身上那點傷早就愈合了,她還得倚靠這入院時長來誇大一下事態的嚴重性,烘托出一番淒哀的聲勢。俗稱賣慘。

梁守行親自去醫院接的人。

隻要這男人一現身,梁淨詞就淪為裝點家庭和睦氛圍的配角了。

他到不到場其實沒那麽重要,但說到底是兒子,場麵問題,他不得不出席。

一道道令人生厭的規矩,人跟人都被牢牢套在其中。梁淨詞再厭煩也躲不開。

他是下了班過去的。車直接開進梁家公館的後院,遙遙又聽見裏麵的說笑聲。梁淨詞一進門,矛頭指向他。

梁守行笑吟吟跟家裏長輩聊著什麽,轉而看向梁淨詞,抬了抬下巴:“正說你的事兒呢,跟顧家那閨女怎麽回事?”

梁淨詞找了個沙發空座jsg坐下,解了西服的扣,長腿疊起,有種破罐破摔放棄了規矩的散漫感,他口中銜住一根煙,低頭點火,隨著蓋被清脆彈回去的聲音,煙頭被引燃,猩紅的火點裏,男人稍稍抬起眸,也沒看他爸,就平平地應一聲:“沒見就是沒想法。”

楊翎今天還化了個很精美的妝,笑著看梁守行:“需要一點時間接觸,互相了解,感情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我們倆那時候不也沒看對眼?”

梁守行那雙慣會勾魂攝魄的桃花眼微微上挑:“說的也是。”

總愛提當年的人,大概是眼下生活多有不順。當年的楊翎和梁守行也是經人介紹結的姻親,曆史重演,如今輪到了梁淨詞。

也不知道他們哪兒來的勇氣撮合人結婚,挺好笑的。每一件事。

見二人這般和和美美一唱一和。想起四年級,第一次親耳聽見**的聲音,那種胃裏翻江倒海的感覺又卷土重來,不過梁淨詞如今成了年,已經懂得克製和分寸。

苦澀的煙流進身體,短暫地掩蓋不適。

他平靜倚坐著,沒別的話,就等吃飯,淡定地翻了會兒一旁的報紙。

楊翎問他工作,梁淨詞簡潔地應了兩聲,沒太多話。

楊翎想起什麽,又道:“你跟那小姑娘是不是還藕斷絲連呢?”

“藕斷絲連?”這個難聽的詞讓梁淨詞終於抬頭看她一眼,糾正道:“我們感情很好。”

梁守行就隨口接了句,“哪個小姑娘。”

楊翎:“就還是之前——”

梁淨詞截了話,將報紙合上,說:“不是您在外麵隨便搭上的那種小姑娘。”

“誒,說什麽呢!”

突然打岔的是梁淨詞的奶奶。她很偏向自家兒子,過去按了按險些坐不住的梁守行,“回來就好了,浪子回頭金不換。回來就好了,是不是?”

梁守行在他母親安撫下,平了平怒氣,又坐回去。

梁淨詞聽著奶奶的話,心中想到電影裏的阿飛,傳說中的無腳鳥,一輩子隻落地一回,那就是他死的時候。

奶奶這人心眼也沒那麽好,家裏頭最諱莫如深的那幾檔子事,被梁淨詞揭出來一件,她旋即利用話術,把風口轉向其他。

“你媽在病房裏躺一個月,半條命都折騰沒了,你說這些幹什麽?當兒子的,別這麽冷心冷肺的。多照看著媽媽才是。”

好一個冷心冷肺,也不知道跟誰學的。

廚房那邊喊著上桌吃飯。

梁淨詞手機在這時進來一個電話,是顧淙打來的。

接通後,就聽見顧淙有點火急火燎的聲音:“你妹妹出了點事,你要不要來看一下。”

梁淨詞眉心一緊,腳步也跟著頓住,忙問:“她在你家?”

“額,”顧淙期期艾艾的:“那什麽……別去我家了,你直接上醫院來吧。”

奶奶見他臉色不對,過來問怎麽回事。

梁淨詞沉沉地應了一聲:“不吃了,有事。”隨後拎起掛在一旁的西服,就匆匆往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