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李想鬱悶的心情並沒有維持太久。雖然對那個叫做李三娘的美人很有好感,但畢竟不過是見過三麵罷了,有點兒一見鍾情的意思,卻也僅此而已,離情種深種這個程度差的還遠呢!連著去紙坊忙活幾天,便把這些事兒放到了一邊。

開封的奢侈品消費水平,五十個青州也比不上,人口就差了多少倍呢,更不要說收入水平,高官顯貴的密集度了。

前陣子剛到開封,大家都忙著恢複生產,並沒有開發什麽新產品。比如化妝品那邊,出的產品雖然分了幾個檔次,但區別並不是特別大。套裝產品更隻是簡單的把幾樣原有產品包裝組合一下罷了!隨著生意越來越好,顯然這樣簡單產品結構,對於偌大的開封市場來說,太單調了。而紙品就更明顯了,因為好多東西還沒有找好原材料或者替代品,所以連原有的種類都沒有出全。

這幾個月兩個工坊的新工人逐漸都成了熟練工,基本上不用杜十一娘等人一直在一邊看著了,這些有開發新產品能力的小娘子們便抽出手來,跟李想一起開始研發新產品了。

李想帶著小娘子們馬不停蹄的開發新品種的紙品跟化妝品,往往白天忙不完,晚上加班,之後就直接在鄭村住下,一連十幾天都沒回開封,有這麽一忙活,哪裏還有閑工夫胡思亂想?

加班加點的折騰了快兩個月,包括李想在內的所有人都瘦了一圈兒,當然成果也是很不錯的:在青州就準備造,卻因為成本問題一推再推的蠶絲紙,麵世了!而化妝品那邊更是誇張,李想在二十一世紀的時候雖然是個宅男,可是滿天飛的化妝品廣告他還是沒少看的,再加上有個愛美到暴的堂姐,他硬是憑著一知半解的印象弄出了植物原液跟精油這些放在二十一世紀也隻是少數女性才用的玩意,更不要說他居然還弄出了麵膜——這可不是一般的麵膜,是用真正的蠶絲做的。

這會兒苗玉奴臉上貼著一張麵膜,嘴裏嘟囔著:“這麽好的素還真,一次就扔了,真可惜……”

李想道:“可以洗幹淨下次再配上麵膜液再用啊!”一邊說著,一邊在心裏瘋狂的大笑著,哈哈,逼著我看霹靂的表姐,你的素還真成麵膜紙了!

歐溫儀唾道:“一群窮酸!外頭的人買起來確實不便宜,可咱們自己用,才幾文錢,這就舍不得了?咱們一張銀紋的成本五十文,鋪子裏從咱們這裏拿的話一張也就一百文出頭……素還真雖然厚,比銀紋用的材料費些,可工藝卻簡單,一張成本不過四十文,裁成二十五隻麵膜,加上裁紙工費,也還不到三文,可咱們最低的出貨價也有十五文!你們算算這有多賺!就是要她們隻用一次就扔才好咧,傻子才告訴她們洗洗還能用呢!”

歐溫儀目光灼灼的看著李想,李想忙道:“歐歐說的極是。玉奴啊,你隨便用,用了就扔,三文錢一張,咱不缺這個……”

歐溫儀怒道:“阿郎,你就會歪樓!”

歐暖暖小聲問:“阿郎為什麽管打岔跑題叫歪樓呢?”

李想大笑:“暖暖才是最會歪樓的呀!”說完正色對歐溫儀道:“生意上的事兒,自然誰都不上歐歐算得清楚。隻是你也別太辛苦了,你都二十了,也該考慮一下婚事了,就算有合適的,也不可能立刻結婚,總要處個一兩年,看清楚人品……更何況你現在手頭壓根就沒有合適的,真得加把勁兒找了。”

歐溫儀瞪了他一眼:“你有本事去催十一娘去!”

李想道:“十一娘脾氣好性格好,她的婚事不用愁……”說完就發覺又說錯話了,隻得幹笑:“歐歐的性格也好,也好。”

歐溫儀翻了個白眼:“口是心非!”

大家都知道杜十一娘喜歡李想,李想不是傻子,也隱隱的有些發覺。隻是在他眼裏,杜十一娘一直都是個小妹妹,所以也沒有往深裏想,小姑娘麽,戀父戀兄都是很常見的,等過陣子,說不準她自己就看不上他了呢。這麽想的時候,李想並沒有去仔細考慮,杜十一娘其實比歐溫儀還要大半歲這個問題。

新產品的開發緊鑼密鼓的折騰了兩個月,幾種新產品投入正式生產,小批量出貨,質量都不錯。正好快到七夕了李想便宣布放假五天,大家夥兒好好歇歇——當然,不是全部人,隻是他身邊的這幾個小娘子。

小娘子們被憋得夠嗆,天天窩在那麽個工坊裏早就煩死了啊!雖然研究新產品挺有趣,問題是我們不是宅女啊,在鄉下呆著悶死了!

才回到開封,李想就看到李迒幽怨的臉:“阿兄一去就是兩個月,我都要悶死了!”

李想大汗,這陣子光忙著研發工作了,把這個便宜弟弟給忘掉了。

李迒不愧是李清照的弟弟,春闈裏考了個不錯的名次,如今已經是正八品的禮部尚書省都事了。二十三歲就當上正處級幹部,還是在國家部委任職,李想不禁感歎,又一個人生贏家啊!

李迒見到李想,簡直都要哭了。他前陣子為了證明自己長大了,一被授官搬到了官府的廉租房裏住,矮油真便宜啊一個月才一貫錢,再花一貫的話還管飯!多好啊,沒人管的日子,我來了!結果住了沒十天,他就吃的要吐了,擦,大鍋飯就不是人吃的東西。於是決定到外頭吃,帶著倆男仆連吃了半個月,花了七貫錢,李迒忽然意識到自己一年八十兩的俸祿還不夠他吃住呢!於是硬著頭皮又回去吃大鍋飯……

大鍋飯實在太難吃了啊!更倒黴的是,李迒連蹭飯的地兒都沒了!便宜哥哥李想帶著小娘子們跟絕大部分女使男仆去了郊區工坊,家裏隻剩下幾個看家下人,他總不能跑去讓人家看門的下人給他做飯吧?那還不如大鍋飯呢。

苦苦的熬了兩個月,李迒一見到李想,恨不得抱著他的大腿大哭一場,總算能吃頓好的了!李想目瞪口呆的看著李迒一口氣吃了三碗米飯四碟菜兩盆湯,心說,難道跟嶽家住的太近,小弟也被傳染了?

李迒吃的肚子滾圓,心滿意足的跟李想告辭走了,留下李想十分鬱悶的看著他的背影:這熊孩子是專門過來蹭飯的吧?

李想這些天累得夠嗆,回到開封的第二天早上一口氣睡到了大天亮。睜開眼,院子裏安安靜靜的,連個說話的都沒有。李想納悶極了,那幾千隻鴨子跑哪裏去了?難道都沒起床麽?

李想穿好衣服,看屋裏的臉盆架上有現成的清水,便洗了洗臉,又刷了牙推門出去,正看見杜十一娘坐在葡萄架下做繡活兒,見他醒了,忙道:“阿郎起來了了?我去把飯端過來。”

李想擺手道:“你別忙,我才睡醒,過會兒再吃。?”

杜十一娘抿嘴笑道:“在鄉下呆了兩個月,都憋壞了,全上街玩兒去了……”

李想一聽,便知道杜十一娘是怕他醒了找不到人,才特地留下來的。便笑道:“你前天不是說想去買幾個鞋底子麽?去吧,買完東西就在外頭多玩一會兒。豆苗兒她們都出去玩了,沒道理反倒讓你在這裏守著。”豆苗是李想當初在青州買下的逃荒的小娘子之一,如今給李想她們做女使,幹些雜活兒。

杜十一娘點點頭,站起身來收拾針線,又問李想:“阿郎可有什麽要買的?”

李想尋思了一下,道:“我也沒什麽想要的,不然,你給我帶點清涼的吃食?”

杜十一娘笑道:“老吳家的冰雪冷元子跟水晶皂兒(注1)都很不錯,我與阿郎帶來嚐個鮮兒?”

李想點頭:“行啊,你看著辦……”

杜十一娘收拾了東西,又回去換了身衣服,戴上她最喜歡的金箔牡丹花兒,與李想打個招呼,便出去了。家裏當然不可能一個人不剩,留守的女使給李想端來了飯,李想吃罷飯,又看了會兒書,覺得腦袋不那麽沉了,便準備到門口兒溜溜,誰知才走到門口,迎麵看到杜十一娘飛快的走回來,李想便問:“十一娘?這麽快就回來了??”

杜十一娘手裏拎著個食盒,見到李想,忙提起來給他看:“阿郎,冰雪冷元子跟水晶皂兒,趁還沒化,你!”

李想看她額邊都是汗,趕緊讓她坐下:“怎麽跑這麽快,快歇歇!”

杜十一娘的臉蛋紅紅的,額頭上全是汗,有些氣喘的說“路上遇到點事兒,耽擱的時間長了,阿郎趕緊吃,可別化了。”

杜十一娘說罷,抬起另一隻手,上麵提著個小布包:“在街上與人關撲贏到的腰帶,這東西我也用不著,送阿郎帶吧!”說罷便把布包跟食盒都放到葡萄架下麵的桌子上,自己跑回屋裏去了。

李想越發十分納悶,不就是贏個腰帶,有啥不好意思的。大宋的街頭經常有人攔了人要求關撲,十一娘不會是主動幹這事兒的人,莫不是遇到了什麽俏郎君的要與她關撲?

這麽想著,打開包袱一看,不禁一愣,裏頭的腰帶竟是一條犀角金帶!做工十分的精美,一看就不是凡物,怎麽瞅也不像個年輕的俏郎君帶的起的玩意。

李想看了看,雖然心裏納悶,不過也沒太多想。關撲這東西就是這樣子,輸了就是輸了,仁宗當日跟宮人關撲,輸了想要繼續玩,想問宮人借回自己輸掉的一半的錢,人家還不借他咧!皇帝尚且要守關撲的規矩,何況別人?所以這腰帶的來路根本無所謂。

李想看完腰帶,又把視線轉到桌上的食盒上,打開食盒,他不禁一愣,裏頭竟然是兩碗冒著涼氣的冰品!雖化了大半兒,卻看得出原本的形狀應該很漂亮。

原來他隨口讓十一娘帶的這兩樣東西,竟然是真正的冰品。老吳家的鋪子他的家足有三四裏,偏偏還在條到處都是小攤的街上,根本叫不到馬車。十一娘應該是買了東西就一路跑回來的,這才沒有全化。

李想愣了好一會兒,抬起頭看看天,此時正是正午,太陽在頭頂,火辣辣的照的人睜不開眼。他輕輕歎了口氣,一口一口慢慢的把兩大碗冰吃得幹幹淨淨,化成水兒的部分的也當做飲料全喝了,這才慢慢的走回自己的房間,換上了新腰帶,然後敲開了十一娘的門。

“冷元子很好吃,水晶皂兒也很清涼。不過,下次,你慢點走,你走的太快,我的肚子可要被凍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注1:冰雪冷元子,水晶皂兒這些都是史料記載的宋朝的冷飲,到底是神馬玩意我還真是不清楚,隻能杜撰了。

宋朝人的冷飲是很普及的。《東京夢華錄》中有記載“冰雪惟舊宋門外兩家最盛,悉用銀器。”

而南宋南宋大詩人楊萬裏做的一首詩曰:“北人冰雪作生涯,冰雪一窖活一家。帝城六月日亭午,市人如炊汗如雨。賣冰一聲隔水來,行人未吃心眼開。甘霜甜雪如壓蔗……北人藏冰天奪之,卻與南人銷暑氣。”這裏的北人就當是指從北方搬到杭州的人,他們應該就是在北宋首都開封做賣冰雪生意的人。詩中裏描寫賣的冰是甘霜甜雪如壓蔗的,這就是接近現代意義的冰棍了。從詩中可知在宋代夏日有以賣冰棍為生的流動商販,也可以看出賣冰棍很熱銷,很受歡迎,所以利潤也很豐厚,可以養活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