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節草莽英雄
訓廣拓等人下了船,並沒有毋到溫生有等人大鬧碼頭少摩,醜了來迎接的李平書,又知道溫生有等人也在外麵碼頭等候,於是跟著李平書一路尋來。
接下來他恐怕要經常跟溫生有打交道,因為除了交通銀行改組,還有四川的農業銀行籌辦,西南幾省的路礦投資等。
“練才大哥,讓您久候了,哦,不知這位是?”
張竹君臉上一紅,低下頭去。自己站在溫生有旁邊,的確容易讓人誤會,卻又不好意思移步,隻是一笑,低下頭去。
溫生有也不知如何開口,嗬嗬一笑。“這個是醫學院的張竹君女士。也是醫學界先驅,過去在四川辦礦辦廠,她幫忙籌建醫院,很走出了許多力。”
劉廣拓恍然大悟,不過他卻不像老婆小舅子那般的促狹,也不多說。一本正經的說道:“原來是張女士。久仰大名。我在南洋便聽見你的種種善舉,實為我輩楷模。”
張竹君笑著攏了攏頭發,謙虛了幾句。
馬君武在旁邊看到她的手表閃耀光芒,細細琢磨剛才那個買辦說的話,又聽溫生有與那人講什麽辦廠、南洋,認定是做生意的富商,又見剛才與洋人起爭執,料想是富家大豪,心下大急,搶上前去說道:“竹君,難道你真的要嫁個這位老先生,你不走向來欣賞革命俊傑。開明人士嗎?怎麽如今竟這麽俗了,你真的喜歡人家的錢財不成?”
“你這塊手表,隻怕要許多錢,就敢戴在手上,你從前喊著男女平等婦女解放,如今是要給有錢人做妾麽?從前的高潔品格呢?是什麽讓你如今這麽的墮落?”
張竹君與溫生有兩人如同聽到了天方夜譚,膛目結舌,想不到他的脾氣還是那麽的火爆與愛猜疑,實在百口莫辯。
夏才林在一旁很是頭疼,為何練才大哥成個家這麽的不容易,總有些人要跳出來攪局,這還不算,也太打擊他了,換了別人,老被人叫老先生,隻怕是無地自容了。
溫生有不過是黑了些,瘦了些,所以看起來有些皺紋,不過遇刺之後,有了休養與營養,看起來比以前好了許多,再不是那般的幹癟。
張竹君臉都氣白了,竟然無法去辯解,被他這麽先入為尖的講了一大通,也不知道從何辯起。
換了旁人,都要先確認事實。馬君武卻過於急躁,愛猜疑,又說話直截了當,實在是個沒有心機的。
溫生有苦笑著。也不動氣,正是看出了這人沒有心機,也就不去
較。
“竹君,你從前不是這樣的。最起碼,你不會戴這樣的手表。”馬君武在歐洲留學,也知道歐州的社會開始流行手表,不過那是上流社會的專寵。
的確,張竹君自己也承認,她是不想戴這個手表的,但是她的金錢觀念也不是很強烈,不是太在乎身外之物,若是別人送的,她是絕不會要的。
“這是練才大哥送給我的,他跟別人不一樣。我不是俗人,他也不是俗人,你更不要用俗人的眼光來看我們。
張竹君隻覺得從來就沒有這般的委屈過,但是側過頭毒看到溫生有淡然坦**的神情,忽然舉得雲淡風輕,一直覺得自己從練才大哥那裏學到了很多的道理,原來是的,即便他不說話,他的一舉一動都在詮釋著做人的真諦。
美麗的大眼睛重又閃爍著智慧的光芒,靜靜的望著馬君武,隻覺的過去的那段情是那麽的遙遠,猶如孩提時的純真的愛慕,愛慕任何美好的事物,與如今真正懂得人生後的理解是不一樣的。
溫生有是有擔當的,也不願因為自己的緣故讓張竹君難堪,便站到馬君武麵前說道:“這位先生,你是竹君妹子的朋友吧?很高興能認識你。不過我要糾正你的一個錯誤。”
自嘲般的笑了笑,微笑著說道:“我與竹君妹子並不是如你所說,況且我也不是什麽有錢人,出生於貧苦家庭。舊歲時被騙到南洋各地種植煙草,後來又在馬來等地賣作錫礦年前,我還在馬來的礦坑裏呆著。你看我哪裏是有錢人。不過是兄弟爭氣,給我口飯吃,讓我不再做那苦活計罷了。”
夏才林與周自奇早年都有被賣豬仔與當苦工的經曆,見他委婉道來。坦**直抒,毫無扭捏,心中大痛,任誰都是不願回憶起這段痛苦往事的。
如今他當眾自揭瘡疤,他自己不心疼,夏才林等人卻是難受悲痛,無形中對馬君武恨上了幾分。
“我敬竹君妹子高潔,你又是她朋友,我才說這些。況且我的確是中年之人,怎能再牽涉男女之情,也不敢妄想。我幼年失估,沒有親人,誠心相交的,便都是我的兄弟姐妹。我從不計較身外物,這手表我也送的不唐突,若是別人,我斷然不會送,隻是竹君妹子,卑月光風。從來不以我為粗人,誠心相待。我也不知該如何說才好。總之,我是沒知識的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夏才林心如刀割,見他說話句句仿佛是在表白自己並無妄想,證明自己對張竹君並無所圖,實在是太傻,或是真的如此,不過他們也都欣賞張竹君為人,隻覺得能夠與練才大哥結下姻緣,也是好事。
如今糊示出馬君武。芳鬧了眾麽生有此言出。隻怕省,一一二兩人真有什麽,也隻能失之交臂了。
夏才林惱火至極,狠狠的一掌拍在了碼頭的石頭欄杆上,痛的嘶牙咧嘴,見眾人都莫名看著他,怒道:“看什麽看,沒見過人拍欄杆是吧?我們都是粗人,也想學那些文人。雖未飲酒,也要來拍拍這欄杆看。有沒有一句半句狗屁詩憋出來。”
周自奇等人哭笑不得,隻是苦著臉,好像是集體遭了女子的回絕。
張竹君卻是半點笑不出來,剛才聽溫生有剖白心跡,心痛難忍!潛然淚下,竟泣不成聲。
想到他自小經曆,在四”相交,在上海成為摯友,自己雖未對他有什麽想法。
但不知怎的,聽他說到那句“我知道自己的身份”隻覺得又是心酸。又是失落,卻不知自己是為何如此。
後麵譚人鳳遲疑著上前問道:“不知這位可是溫練才兄弟?”
溫生有一股腦的說了一大堆。本來覺得如釋重負,可不知怎的,心裏七上八下,竟然有些難過。
見有人出來救場,連忙答道:“正是家人,不知先生從哪裏知道我?”
譚人鳳大笑道:“練才,哈哈。合哈,英士他們幾次:番在我麵前說你的好處。我是常想著能與你一見,把酒言歡,痛快之極。我是最敬重你這樣的為人的,我也是粗人,咱們好好親近。”
溫生有不僅操持著“攀枝花”基地事務,又要在四川、雲南等地經辦礦務,還要主持四川等地的產業,聯絡各地的會黨與幫派,幾乎忙不過來,但也為此贏的了許多人的人心,許多的革命同誌匯集到了四川,與他們一起奮鬥。
這些革命同誌與各地會黨,尤其是哥老會的開明人士交口稱讚,對他相當的推崇,也成就了他的名聲。
“厚山,若是別人,我不插嘴,但到處都是練才的口碑,你我不的不服,不得不信他為人。連豐山都說他是除右任公之外德高望重的革命中堅,又有英士這般的英豪闊大,能做大事。”
溫生有連忙搖手道:“哪裏哪裏,我不過是拾人牙慧,盡心做事,博得些兄弟們的謬讚罷了。
其實他能力是有的,也認真好學,在南洋謀生時,也常讀寫革命書報。所以也有文化底子,跟著李秉衡幾個月,更是學到不少,在四川大多按照他教的那些管理,也在這麽長時間的支持大局中鍛煉了出來。
孫中山的確常稱讚他是草莽英雄,可見人的潛卓無限,舞台要有。鍛煉也要有。
譚人鳳為人豪放果敢,見了溫生有竟然一見如故,相逢恨晚,略交談片刻,也是引為知己,漏*點澎湃,說到革命道理更是放聲談論,渾然不覺。
溫生有向來最喜歡這樣的坦**之人。心下歡喜,也是忘了之前的難受。誠意與他談論起來。
馬君武也曾聽說過溫生有,但並不確切,聽了剛才他的表白,已經有些後悔魯莽,如今見他果然坦**君子,心中後悔得腸子都青了,臉上也掛不住。
又想著當年前塵往事,心下惘然,孤立獨站,竟然平添幾分蕭索。
當年自己對張竹君的才幹及魄力佩服得五體投地,更對她的明豔豁達與善解人意,醉心到發狂的地步。
在百般暗示都得不到明確回答的情況下,使用法文寫了一封求婚信。詞藻典雅,情詞純摯,使張竹君看了不禁感動不已。
可是她之前已經與盧少歧戀愛。又不忍傷他的心,事情就拖了下來。結果三人都十分痛苦。
後來張竹君給他回了一封信回絕他,讓他黯然銷魂,孤身遠走南洋。後來去了日本圖謀革命,之後便是去德國留學,仍然是孑然一身。
張竹君見他神情索然,意誌消沉,沉默不語,想到往日種種,心下歎息,也就不再計較剛才他的早犯,雖然心疼溫生有的絕然,但轉瞬便淡然如初。
“厚山,不知你在歐洲學的什麽專業,這次回上海,有何打算?”
見到她原諒自己,與自己答話。他心下狂喜,抓了抓頭,不好意思的笑著答道:“在拍林工業大學學了冶金,本來想去南洋複興集團,可譚胡子要我來上海,說是許多資本家也開始興辦鋼鐵產業,說不定可以有些作為,還能同時為革命奔走,也是一舉兩得。”
這邊溫生有正與譚人鳳談的投機,聽到“冶金”兩字,頓時耳中咯噔一聲,回過頭來說道:“果真是德國拍林大學的冶金麽?那正好,我們在四川正要大辦鋼鐵冶金,正需要這樣的人才,不知可願意屈就
兩眼放著光,過來拉住馬君武的雙手,仿佛看到了美味佳肴一般,仿佛剛才並沒有任何的不愉快。
馬君武見他直爽如此,也沒有在意他的唐突,不好意思的笑著說道:“我到沒有聽說四川有甚麽重工廠。我是致力於民族工業的振興的,不過我這個人太急,見不得這一年年的時局變化,如今還是先為革命奔忙。不是我不肯身體力行,隻願意賣嘴皮子。”
自己笑了起來,嚷道:“這個你們問譚胡子,他是知道的。我幹革命可是要真刀真槍的,別說嘴皮子,讓代詳陷陣我也在所不惜。” 說著,往張竹君望了望,眼神一黯。望著溫生有堅定坦**的麵容,腰杆一挺,仿佛得了無數的信心與動力,卻也不管哪裏來的鼓舞。
溫生有搖頭笑道:“你在歐洲居然思想還是落伍了,你也知道實業救國,如今不做將來再做後悔晚矣。而且,你並不知道我們在南洋與四川的大手筆。你們也知道如今上海與倫敦鬧股災,我們在其中上下其手,可知道這次光在股市上便有多少獲利?”
譚人鳳正摸著胡子,聞言眼睛突出嚷道:“不是鬧股災麽,怎麽還能盈利?”
許多革命黨人都隻知道理論口號,並不懂得經濟道理,就連馬君武在歐洲留學,也是半懂不懂。
“怎麽不能盈利?”劉廣拓聞言笑了出來,忍不住打趣道。
譚人鳳扯了扯胡子,問道:“這股票成了廢紙,你們如何還能賺錢?。
馬君武不好意思的笑笑,“譚胡子就別丟人現眼了。人家在南洋偌大的家業,李光華領著那幫人早就震動世界,歐州也常談論南洋新聞,我是深有體會的。本來我直接到南洋,但被你們拉了來。否則。我說不定也在哪個礦山成了工人。”
說著,自己大笑起來。
眾人卻聽出來他是在自嘲,並且變相的致歉,為著剛才溫生有講起當年在礦山當苦工之事,也算輕輕揭過。
也都會意,微笑著攀談,氣氛融洽了許多。
“這辦實業是要有耐心的,我常以光華為自豪,便是短短的幾年便能創出如此家業,手段之大,所謀之深,布局之廣,實乃世人罕見。莫說辦實業不如鬧革命,實業要辦。如此可為革命之支持,相得益彰。若是你們當初與我們共同創業,想必便不會這麽想法。”
譚人鳳歎息道:“依我看,我中華必要有才華蓋世能力卓絕之強人領導,方能革命成功,擺脫列強之壓迫,處心積慮,徐徐進取。中山雖然是傑出人物,但我看他理想高遠但是局麵太狹,誌向是堅定的,也有毅力,不過能力不夠,每次出手都是下乘。”
“你們看他每次舉事,都是局限於一地一角,而未嚐終籌全局;其用人總為人詬病,視為心腹者,僅胡漢民、汪精衛、黃克強三人。”
“這同盟會,隻以幾個領頭者的意誌為轉移,竟然放棄東京本部,在南方發展。不斷的遭受分裂,各個會黨與我等分道揚鋸,也不能召集新晉俊傑,為革命所用。
“每次舉事,都是華僑倒黴。他們隻知道一旦發動,華僑總是懷著希望,願意花錢的。但又輕舉妄動,失敗後無力維持,則尤其夫人心之處也,所以前後舉事十數次。靡費數百萬金,無一成功之先例,到現在大夫人心,實在可惜!”
沒想到說著說著,就說到孫中山頭上,眾人搖頭歎息,也知道這個話題並不是如今能多談的。
劉廣拓招呼著家人與隨行人員一路往在上海購置的房產中去休息,自己過來時正好聽見,也不說話。卻看透了其中的許多奧妙。
如今南華的存在是相當的尷尬的,雖然方興,但是實力強絕,霸道無比,居然將洋人打的毫無脾氣。在國內很得民心。
就是許多革命黨人,除了不斷的向坤甸政權靠攏,也是在心底看好南華的。
即便南華並不禁止各個革命黨派在南洋的活動,但是這些革命黨的活動始終無法撼動李秉衡為首的集團統治,不為別的,實在是他們得了人心。
就連溫生有,也是知道集事以利為先。隻有讓別人看到好處,才能參與進來,團結到周圍,一起奮鬥。
除了不斷的在尋找革命理念與領袖,他們也在尋找一種可行的救中國的道路,而南華,無疑是最好的成例。
相應的,目前的同盟會與立憲派都承受了極大的壓力,許多人提出了疑問,希望中國能夠向南華學習。或者得到南華的幫助。
這的確是個好兆頭,他在心底輕輕的想著。
“哦,對了,這次股災外國媒體都爭先報道,說是有許多洋人跳了黃浦江。我就弄不明白,往日有什麽。都是華人倒黴,洋人占便宜。這次哪有洋人倒夫黴的事情,剛才你們不是連洋人都打了,居然不怕他們鬧出事情,實在是奇怪。”
馬君武神情比剛才要坦然許多。溫生有熱情友善,讓他心中再無芥蒂,熱烈的參與討論。
仿佛剛才短短的片刻,人生就已經走過了無數片段,思想也跟之前有了許多不同。
“還有,你們這次不是說能在股災裏牟利麽?能有多少?”
劉廣拓大笑道:“這你就問對人了。我們可都是參與其中的。告訴你隻怕要嚇你一跳,我們還是去我的宙所暢談歇息,那裏足夠大,你們便也住在那裏,大家都是朋友。也別跟我客氣。”
他是打定主意要拉攏這幾個人。為事業所用,人才,始終是缺乏的。
溫生有也是極力相邀,譚人鳳與馬君武推脫不過,便跟著往劉廣拓的公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