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張獻忠義子

林純鴻率著四五千精銳,一頭向泌陽縣猛紮進來,迅速被張獻忠探馬偵知,遞到了張獻忠的案頭。

張獻忠顴骨甚高,天庭飽滿,眼大如鬥,頜下還留有長長的胡須,頗具英武之氣。接報後,張獻忠百思不得其解。當前,在曹文詔離開後,無論是左良玉,還是尤世祿,與或是湯九州、李卑,均頓兵不前,深恐自己兵力受損,讓其他將領漁翁得利。更別談京營總兵王樸及監軍楊進朝,接受賄賂後,不僅不進兵,還放任變民四處尋糧。

這林純鴻是何許人?率著七千多人馬就敢來撩老子的虎須?

張獻忠撚了撚自己的美髯,指著劉文秀,問道:“文秀,林純鴻這小子的情況你知道不?”

劉文秀乃張獻忠義子,為人精細,擅長處理政務,實際上是張獻忠的大總管,負責籌集調撥糧草,順帶著,各路情報也由他收集整理。聽到張獻忠的提問後,馬上回道:“林純鴻乃大明參將,崇禎五年底率著荊州弓兵抵達山西,第一仗驅逐李自成、陣斬滿天星周清,第二仗在涉縣將羅汝才驅趕到林縣,第三仗在官莊陣斬紫金梁部將陳大懷,解了白杆兵之危……”

張獻忠大感興趣,忍不住向前傾了傾身軀,打斷劉文秀的話:“這林純鴻與白杆兵還有此等淵源?難道這次來為白杆兵複仇?”

劉文秀皺了皺眉頭,當即搖頭:“林純鴻是否為白杆兵複仇,兒子不敢肯定。”

張獻忠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他對劉文秀有一說一的性格非常欣賞,當即令劉文秀繼續說。

“官莊之戰後,林純鴻又會同盧象升左良玉,在彰德府與高迎祥大戰,高迎祥的心腹混天星郭汝磐被陣斬!”

雖然林純鴻戰績驕人,但張獻忠渾不把他放在眼裏,不停的搖頭晃腦,“有點意思,嗬嗬,這家夥專門和什麽狗屁天星過意不去。看來林純鴻從不主動和主力接戰,都是找的不起眼的部將啊!”

張獻忠此話可謂一語中的,從劉文秀的隻言片語中就推斷出林純鴻避敵鋒芒、專找敵人弱點打擊的習慣。張獻忠的義子們及部將不停的點頭,就如公雞啄米一般。

張獻忠的能力果然非同一般,難怪當初陳洪範對其欣賞不已。

張獻忠拿起輿圖,瞅了片刻,繼續說道:“這林純鴻還真是大明的一個異數,不遠千裏,跑到北邊來打仗,這戰功還真讓他立了不少,看看,都升到參將了!”

這時,從侍立的部將中跳出一個小孩,身著白袍,撇了撇嘴,不服氣的叫道:“什麽參將嘛,明明是個不敢打硬仗的懦夫!”

張獻忠收斂笑容,頗為嚴肅的喝道:“定國,千萬別小看這個家夥,專找對方弱點打擊的對手最難應付。至少,為父目前就不知道他將從何著手!”

張獻忠的告誡甚為嚴厲,李定國唯唯諾諾,隱身在艾能奇身後,不敢繼續說話。他身量尚未長足,躲藏起來後,馬上從張獻忠的視野裏消失。

張獻忠不再理會李定國,目光投向劉文秀,繼續問道:“這小子平常如何作戰?文秀,你了解嗎?”

劉文秀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孫可望心頭暗喜,出列道:“兒子的部眾中,就有官莊之戰的殘兵,據聞,林純鴻軍中幾乎人人著甲,而且是堅固的板甲,一石弓根本射不穿。並且,他的軍中弓箭手較少,弩手較多,手持一種從未見過的鋼弩,射程極遠,據說一百八十步能穿透皮甲。同時,軍中還有為數眾多的盾車,用以遮護弓箭襲擊,每輛盾車上還有虎蹲炮兩門,等閑之輩萬難靠近。”

隨著孫可望的敘說,張獻忠的眉頭越皺越緊,陷入沉思之中。

眾將感到心寒,往常,無論麵臨著什麽困境,張獻忠都是嬉笑怒罵盡顯於色,今日居然沉默不語,看來林純鴻的確是一個棘手的對手。

果然,張獻忠思索了半刻鍾,說道:“看來林純鴻這家夥防守能力相當出色,就是不知道進攻本事如何。”

孫可望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麽,卻又咽了下去,這正好被張獻忠看見,“可望,有什麽話就說吧,吞吞吐吐的算什麽?”

孫可望深吸了口氣,鼓足了勇氣,說道:“據紫金梁的殘兵說,這林純鴻會妖法。當日,他們正在守官莊大寨,突然平地裏一聲驚雷,到處都是煙霧,陳大懷就此消失,整個寨牆也消失了。”

“這……”包括張獻忠在內,縣衙內的所有人都互相對望著,驚疑不定,覺得不可思議。

良久,張獻忠正色道:“這世上哪有什麽妖法,我估計啊,可能就是和火炮一樣的東西,不過威力更大而已。”

劉文秀出列道:“這東西很可能隻能使用一次,林純鴻後來與高迎祥作戰,也未聽說過這東西。”

張獻忠看著劉文秀,點了點頭,目露讚許之色。妖法這東西,總是莫名其妙的讓人感到恐懼。劉文秀的話可謂恰到好處,大大減輕了將領們的擔憂之色。

張獻忠吩咐道:“文秀,你派人繼續打探林純鴻,務必要知道這家夥的進攻能力到底如何。可望,把你的部眾都收攏,糧草也籌集的差不多了,免得在外麵被林純鴻各個擊破。能奇,你率本部兵馬加固城牆……”

末了,張獻忠厲聲道:“從現在開始,所有人不得軍令,不準出營,若有出營搶掠者……格殺勿論!”

張獻忠下達軍令,眾將不敢懈怠,哄然應命。

孫可望回營後,對說出妖法之辭甚為後悔,心裏頗感不安。立即將部將張百川叫來商議,這張百川為人沉穩,言辭甚少,但言必有中,深得孫可望的看重,引為心腹愛將。

張百川本來在山西陽城附近占山為王,日子過得相當逍遙。後來張獻忠入晉後,張百川為孫可望兵勢所迫,投入到孫可望麾下,隨著張獻忠南征北戰,大小戰無數場,立下了不少功勞。

孫可望對林純鴻的戰法如此了解,幾乎全是張百川的功勞。

接到孫可望的傳喚後,張百川立即來到孫可望的帳中。孫可望急不可耐的問道:“前日你說的妖法,可真是妖法?”

張百川抱拳道:“啟稟孫將軍……”

孫可望明顯的不耐煩,揮手打斷張百川的話,“有什麽話就直接說,別來虛的一套,這些破禮節有什麽玩頭!”

張百川口裏稱是,心裏卻對孫可望腹誹不已,到底是個土包子,殊不知這些禮節乃建立上級權威所必須。

張百川不再講這些禮節,快言快語道:“兵丁愚昧,訛傳為妖法。這世上哪有妖法,屬下不信這一套。”

孫可望歎了口氣,道:“咋不早說咧,今日被你害死了,義父雖不見怪,但害的我白白丟了麵子!哎……”

張百川受了斥責,馬上半跪道:“屬下知錯,願領責罰!”

孫可望沒好氣的說道:“責罰你有個屁用,你還不如趕緊幫我打探林純鴻的弓兵進攻能力到底如何,義父最關注這點。今日讓劉文秀這家夥出盡了風頭,可恨可恨!”

張百川低頭沉思良久,小心翼翼的回道:“據屬下所知,目前林純鴻僅僅在官莊打過一次攻堅戰,那次作戰,屬下也迷迷惑惑的,不知陳大懷和寨牆為何憑空消失。”

“說來說去,又扯到妖法上去了,難道林純鴻就沒有堂堂正正的進攻過?沒有進攻過,其進攻能力定然不會高到哪裏去!”孫可望的思路還算清晰,不知不覺得到了他願意相信的結論。

張百川可不敢苟同孫可望的判斷,說道:“如果屬下所料不差的話,荊州弓兵中應該是一人手持長槍,兩人持盾和單刀,遮護在長槍手左右,組成一個三人戰團。此戰團攻防兼備,野戰時,幾乎無人能擋!”

孫可望大喜,猛拍張百川的肩膀,“你能確定?”

張百川遲疑片刻,點了點頭。

孫可望滿麵春風,“明日就拿這個匯報給義父,哈哈,這個劉文秀肯定打探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