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宿命難改
遊擊將軍楊應磯右手臂中了箭,挖出箭頭後,簡單包紮一下即可。他趔趄走出帳篷,見林純鴻呆立在空地上,一動不動,上前行禮道:“末將楊應磯拜見林參將,白杆兵多次得將軍相救,末將感激不盡!”
“到底怎麽回事?”林純鴻轉頭盯向楊應磯,目光陰冷,讓楊應磯不寒而栗。
楊應磯小心翼翼的回道:“曹總兵自垣曲縣撤兵北向後,左總兵令我們到常平口駐紮,擋住賊寇北竄的道路。沒想到剛行至月山,就有大批賊寇湧來,乃八大王張獻忠,整整兩萬多兵馬,瞬間將我等合圍。張參將率眾奮力突圍,然而賊寇弓弩鋪天蓋地,二千多將士,大多捐軀……”
楊應磯無法再說下去,眼中噙滿了淚水。那是不堪回首的一幕,那是任何廝殺漢子的夢魘!
待楊應磯情緒稍稍穩定,林純鴻繼續問道:“張參將說的白袍小將是怎麽回事?”
“賊寇中,有一小將,名喚李定國,身著白袍。我兩千多將士,即使不能破敵,堅守幾日不是難事,但這李定國勇猛異常,年齡不到十五,卻能開兩石弓,張參將猝不及防,被李定國一箭射中左臂,翻身落馬,全軍大亂,方才被賊寇所乘。張參將落馬後,忍著劇痛,帶領將士們殺出重圍。現在參將生死不知……二千多將士全完了……”
楊應磯哽咽著,讓林純鴻不忍再聽,安慰道:“楊將軍受傷了,去休息吧,留得青山在,這個仇好歹要在張獻忠身上報!”
看著楊應磯一瘸一拐的背影,林純鴻思緒萬千。自己遠離濟源,不知虛實,原來所謂的官兵合圍,全是官兵吹噓的結果。曹文詔在時,不管賊寇有多少,至少官兵士氣高昂。但是,曹文詔現在率著關遼鐵騎北上,所謂的包圍圈千倉百孔,賊寇隨時會東竄西突南奔,蔓延到河南各地,整個中原的亂局即將開始。
看來這次入駐泌陽,一場大戰在所難免!
就左良玉、尤世祿、王樸這幫人的德性,林純鴻對大戰的前景一點都不看好,他甚至在考慮是否應兵部的命令進駐泌陽,那裏距離濟源太近了!
陳思進處理完張鳳儀的傷口後,憂心忡忡的走出帳篷,見林純鴻坐在石頭上發呆,慢慢的踱到旁邊,一聲不響的坐下去。
林純鴻見陳思進臉色難看,還以為陳思進接受不了剛才的怒火,愧然道:“事出緊急,還望陳哨將見諒。”
陳思進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醫者仁人心,師傅當年教導屬下,說救治病人時,眼中除了傷患,不允許有任何雜念。屬下無能,不能達到這個境界,還固守著男女之別,實在可笑!將軍說得對,在將軍眼中,張參將乃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的戰將,在我的眼中,應該僅僅是患者而已。唉,雜念太多,看來師傅當年說得對,我終難成為一代名醫。”
林純鴻默然,良久,問道:“張參將情況怎麽樣?”
陳思進道:“失血過多,失血之後,又用力過度,能不能掙一條命來,還得看老天爺。”
林純鴻心裏發緊,難道張鳳儀注定了馬革裹屍的結局?自己的到來也改變不了上天注定的一切?那麽自己為改變華夏的命運而殫思竭慮,也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林純鴻猛地站起身來,抓住陳思進的雙肩,拚命搖晃,“你一定要救活她,一定……一定要救活……”
陳思進被搖得暈頭暈腦,好不容易待林純鴻穩定住情緒,說道:“將軍,我會盡力的,我會想辦法的……”
林純鴻慢慢的蹲下身去,雙手抱頭,淒然道:“難道一切真的是鏡中花、水中月……”
陳思進看著林純鴻痛苦萬分的樣子,心裏納悶不已,揣摩著,難道將軍看上了張鳳儀?這張鳳儀雖說容貌不差,但不管怎麽說已經是有夫之婦,而且還有兩個孩子,年齡也超過三十,這……這也太離譜了吧!
陳思進哪裏知道,林純鴻把張鳳儀的存活看做了事業是否成功的分水嶺。如果張鳳儀能順利活下來,證明曆史是可以改變的,自己畢生的理想才有實現的可能;如果張鳳儀不能活下來,曆史能否改變還是未知數。
對任何人而言,如果提前知道了自己畢生奮鬥的結果注定會是一場空,那將是一種什麽樣的打擊?
林純鴻現在就陷於這樣的困境中不能自拔。
與此同時,驃騎營不停地將各路情報傳回荊州弓兵大營,形勢一日*比一日嚴峻。
“啟稟將軍,左良玉與羅汝才在溫縣大戰數場,各有勝負,目前左良玉謹守縣城,不敢出戰……”
“啟稟將軍,高迎祥試圖通過常山口回竄山西,結果被尤世祿擋住,又回到了濟源……”
“啟稟將軍,李自成試圖沿著黃河進入陝西,結果遭到了湯九州的阻攔,返回了濟源……”
“啟稟將軍,京營總兵王樸屯兵在孟縣,聽信羅汝才乞降之言,根本不出戰,任憑賊寇四處搶掠糧草……”
這些林純鴻均不在意,一切尚在林純鴻的意料之中。他知道,賊寇正在等一個機會。天氣越來越寒冷,不出意外,一兩個月內,黃河水將結冰,官兵如果不能在二月之內剿滅賊寇,以後找到這樣的機會就難了。可惜,各路官兵逡巡不前,出工不出力!
突然一條軍報讓整個荊州弓兵立即緊張起來:“啟稟大都督,張獻忠率領兩萬人馬,攻破了泌陽縣城,正在城中燒殺**掠……”
林純鴻拍案而起,立即下令荊州軍晝夜兼程,前往泌陽,駐紮在徐堡,準備攻城!